031:複仇長路獨自行
“有事相求?之前你夜襲炎炎天城,也是說有事找我,和談之事我已經答應,說說,現在又是什麽事。”
衛胄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遊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
“安樂王對我大靖國感覺怎樣?”
“一位敵國三軍統帥,自然不會對大靖有好感。”
“那對我大靖國百姓感覺怎樣?”
“不錯。”
“對我大靖國皇上感覺怎樣?”
“不過爾爾。”
“納蘭蔻請求安樂王在貴國皇上麵前極力促成兩方和睦關係,不要再起事端。”在瓶腹上畫著圓圈的手猛然抽出,納蘭蔻像軍前將士一般握拳,以表尊重。
“此事,和談已有提及,為何你再多此一舉。”
“因為我是大靖國國民,因為我深知安樂王對和談之事不滿,貴國皇上更是蠢蠢欲動,和談不過是一時之緩,大靖國求的是幾十年、上百年、乃至長久的安寧。”
“納蘭蔻啊納蘭蔻,為何你要這麽了解我。”衛胄收攏折扇,搖頭無奈苦笑,對這樣戲劇性的局麵感到一陣無力。
他要她做他的王妃,她不肯,他百般退讓,她卻步步緊逼,生生要自己下了死口,敲定了兩國的安寧。
納蘭蔻啊納蘭蔻,你執意如此,我豈會不幫你。
“另外,皇上下旨,想容公主將為和親公主,與安樂王一起回炎日國。”
“她?”衛胄搖頭,苦笑中再填新愁,這樣的政治聯姻,他向來不喜。
“想容公主是先皇親封的和碩公主,地位超然,相貌才情俱佳,納蘭蔻相信,此舉定是良緣絕配。”
納蘭蔻說完身體向前一掬,軍人可行的大禮,除了下跪,她做到了極致。
“你真這麽認為?”衛胄轉扇的動作一僵,變得緩慢不經心起來。
“當然,想容公主之資,大靖國再無第二,與驚才絕豔的安樂王,是最好的良緣。”納蘭蔻聽出了衛胄話裏的不悅,說話變得慎重了很多,自己肩負重任而來,不能把大靖與自己後生的幸福化作煙雲。
“那好,我便迎想容公主回京城,娶她為王妃,這樣,納蘭將軍認為可好?”衛胄關節泛白的緊握著手中的折扇,眼裏卻流露出不甘認輸的強作出戲謔輕鬆的怪異目光。
納蘭蔻被這樣的目光看得一愣,張口欲訴的話憋回了腹中,她訕訕地道:“安樂王既然已經決定,為何要問我。”
衛胄上前幾步,逼近了納蘭蔻身前,道:“原來,納蘭將軍是如此看重衛某。”顯然衛胄已經氣極,越氣他越冷靜,他刻意的著重咬著納蘭將軍的尊稱。又逼近了幾步。
納蘭蔻緊張的退後,居然忘了身後靠著的花瓶,砰………………紊亂的空氣總算恢複的寂靜,納蘭蔻失神的望著身後碎成一地的花瓶碎片,眼裏看到了那個緊張柔軟的納蘭蔻……
“半月後我將進宮,不再是安樂王戰場的對手,再說大靖國與炎日國最來也不會有戰事,安樂王為何總是對我針鋒相對。”
突然強硬的態度,突然強硬的措辭,讓目光怪異的衛胄猛然清醒,他吐了一口氣,唰的抖開了手中的折扇,搖出呼呼的聲音掩飾著自己的失態。
“此事我會考慮,告訴你們皇上,要是你在宮中平安,隻要我衛胄還在世一天,炎日國的大軍就永遠不會踏進靖光城,反之…………”
如此大膽的威脅一名君王,這樣的少之又少,衛胄恰恰是其中一個,昨日,他就這麽當著雲釋天的麵做過一次,現在不過是讓納蘭蔻代為轉達,相對可以簡單輕鬆許多。
“納蘭蔻定會帶到,安樂王對大靖國的恩情,大靖國百姓不會忘的。”
納蘭蔻學著神棍一樣替衛胄戴上了一頂又一頂高帽子,而衛胄卻隻是冷冷地打斷的納蘭蔻的吹捧,道:”大靖國百姓會怎麽看我不管,我會如此,隻是為了你納蘭蔻而已。“說出了這句話,衛胄覺得心裏壓了自己幾天的大石砰然墜地,身心有著難以言喻的輕鬆自在,這句話,他藏在心裏幾天了,直爽如他,率性如他,不吐不快。
“謝安樂王……”納蘭蔻朝著衛胄深深一掬,對著這個大言不慚又實力超然的敵手隻有深深的感激。
關於京都封妃一事,納蘭蔻早已修書一封命人送到了靖光城,等了幾天,總算等到了回信,信中隻有八個字:既己意決,勿做掛念。
得到爹爹支持,納蘭蔻心中的巨石最終總算落地,歡快的換了身行頭出了府,青兒拿起桌上泛黃的書信,楞在當地。
納蘭蔻在安公公口中得知,進宮的幾位女子都是朝堂位高權重的大臣之女,而位高權重,誰又比得過大國舅、丞相、太尉。
不可避免的,趙雲謹、劉知容、林睢兒,這三名名動京都的女子,成為了她們父親手中的棋子,而那五位美人裏,納蘭蔻發現有三名居然是那次到訪將軍府裏的小姐,刑部尚書宮然之女宮倩瑤、戶部尚書林高昌之女林寒汐、李大學士之女李碧荃、其他兩位納蘭蔻從未謀麵,也未聽說過兩人的名字,隻知她們是副都禦使祝擁軍之女祝雪琪、按察司副使丁勁鬆之女丁冉霄,念到丁冉霄的名字,納蘭蔻舒展的眉頭一彎,自嘲的歎了一句:又是前世的熟人啊!
前世,這個女人,刻意當著她的麵與雲軒澈你儂我儂,用她纖細的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謾罵,這些,納蘭蔻都忍下來了,唯獨,她汙蔑自己這一點,不可原諒。
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午後,已有一個月孕期的丁冉霄與自己在王府中的明湖擦肩而過,而這個女人,趁機大叫一聲撲到了湖中,被雲軒澈救出水麵,伊人嬌滴滴啜泣在懷,又有她看似無意責怪實則針針見血的哭訴,雲軒澈勃然大怒,罵著潑婦之類不堪入耳的詞句一邊撫慰著懷中伊人一邊回了丁冉霄的院子。納蘭蔻來不及辯論,雲軒澈也沒給她辯論的機會。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落霞居,卻又被雲軒澈的親兵架到了丁冉霄的住處,領了五十大板,被丟棄在了落霞居中,服侍納蘭蔻的家仆更是被雲軒澈悉數派到了丁冉霄的院子,理由便是愛妾流胎,院中人手不夠,需要加派人手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伺候著。
深夜無人時,納蘭蔻也會清淚兩行,丁冉霄院中日日不停的曲音,就是對納蘭蔻赤裸裸的嘲諷,然納蘭蔻心如死灰時,丁冉霄的貼身侍女來到了落霞居,轉達了她主人的話,懷孕,不過是丁冉霄為得到雲軒澈更多憐惜的手段,當她發覺自己腹中所謂的孩子反倒讓雲軒澈不能行**而去了他處的時候,她便想到了納蘭蔻,這個雲軒澈從來不屑一顧的女人,這才有了這一出好戲。
劉卿憐的嘲諷,太後的懿旨是催命的毒藥,丁冉霄的汙蔑與陷害,又何嚐不是?納蘭蔻撫著青絲的手狠狠一絞,幾根青絲無聲斷落。
一切都變了,因為自己的複仇,隻是這次,上天,似乎是偏向了自己這邊……
被絞成麻花的青絲鬆開,光滑黑亮的一頭黑像旋轉的羅裙一樣撒開來,平順如煮熟的麵條。
衛胄回炎日國的時間,定在了納蘭蔻進宮之後的第二天,並肩王府的仆人過來傳的話,衛胄會在京都逗留的原因,自然就是自己。納蘭蔻突然覺得窗外的空氣涼意沁人,關上了窗外那滿園的綠色。
各家歡喜誰人知,與這些身處風雲沼澤中的人物相比,最高興的莫過於京都百姓,最近京都發生與即將發生的事,極大的豐富了茶餘飯後的談資,除了這件選妃大事,自然也離不開大靖國與炎日國和談與和碩公主雲想容即將成為和親公主遠嫁炎日國之事。
雲想容公主,一直盛名在身,無論是她出生時天邊那金紅的漫天晚霞,還是大靖國唯一的一位和碩公主,還是十二歲時就閉月羞花的容顏與流傳在外轟動一時的那幾首小詞,作為皇上的妹妹,即將成為炎日國勢力超然的人物的王妃,這樣惹人爭議的話題就像是一場傾盆大雨,下在了烏雲籠罩的京都。
京都的天,又下了幾天瀝瀝細雨。細密如銀毫的雨絲輕紗一般籠罩天地,一彎綠水似青羅玉帶繞林而行,遠山黛隱身姿影綽。雨露拂吹著挺秀細長的鳳尾竹,匯聚成珠,順著幽雅別致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敲打在油紙傘上,時斷時續,清越如仕女輕擊編鍾。
然而今天,久久停留的京都上空的烏雲卻漸漸消失,恢複了清明蔚藍。
納蘭蔻凝視著銅鏡中的女子,喜服拖地,大紅的衣料上,金線做繡,前後各繡出一隻展翅地鳳凰翱翔在身中,旖旎的長尾驕傲的展開,將一圈的青色雀紋和五彩的雉壓著在衣擺。袖口與肘間的百花團也在繡是綴上了彩石。這喜服一套上身,銅鏡中的人兒就立刻閃現出無比的貴氣來。腰間紮上了金絲嵌玉地腰帶,玲瓏有致;雙鳳東珠霞帔到了身前。這副端莊貴氣的樣子,自己都險些認不出來了。
這是皇上看她為大靖國守邊關而特賜的皇恩,不止是她,其他三個將與她一同進宮的女子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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