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珠環翠繞集花園

被喚作和碩公主的女子見主人已到,收起來四處打量的目光,上前一步輕輕托起納蘭蔻雙臂道:“姐姐無須多禮。”

托起了納蘭蔻,接著她又說道:”想容聽聞各位姐姐都來了納蘭姐姐這裏,耐不住性子,想來湊湊熱鬧,姐姐這樣多禮可就敗人興致了。“

大靖國隻有一名和碩公主,便是納蘭蔻眼前嬌嬌滴滴有些孩子氣的雲想容,前世想容公主遠嫁炎日國,成為衛胄王妃,卻因著脾氣直爽說話沒個遮攔不受衛胄待見,後來又不知因何事,兩人態度一改,變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納蘭蔻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如今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大靖國百姓都知和碩公主的任命是先皇在世時封的,想容公主雖與太後關係平常,與雲軒澈卻是奇好,想容公主是雲軒澈府上的常客,更是被雲軒澈捧在手心嗬護的人兒,雖然有著公主的身份沒人會傻兮兮的得罪雲想容,但公主下嫁聯姻卻是那些大人物樂此不彼的把戲,暈想容已經到了待嫁的年紀,求親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飛到了皇上的案頭,著實讓雲釋天頭痛了許久,雲釋天顧及朝中形勢,不好發言,但雲軒澈不同,誰家的奏折一遞上去,雲軒澈後腳就會堵住求親的那位官吏的兒子一頓痛揍,如此幾次下來,再也無人再提此事。

“和碩公主這邊請,她們都在後麵的花園裏吟詩作對呢。”

君臣有別,納蘭蔻始終與雲想容保持著距離,誰知雲想容又道:“姐姐客氣什麽,半月後你就是我嫂嫂了,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雲想容打趣的話讓納蘭蔻見慣浴血廝殺的臉一紅,卻沒有說話,訕訕的點頭引著雲想容到後院而去,自己雖然下定了決心,但要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成為自己的夫君,而且是與他人共侍一夫,這樣的事她做不到,縱使是重生她也做不到,前世她一心飛蛾撲火也要嫁給雲軒澈,忍受著雲軒澈的漠視也要呆在並肩王府,那是因為自己愛他,然而現在的雲釋天,怕也是厭惡自己的,自己為何要找不痛快,看來,還要想個法子與雲釋天來個君子協議,進宮之後自己的利益也必須得到保障。

雲想容身份超然,一進到花園打鬧的眾女便安靜了下來,,在她拉著臉再三說明不要拘於禮數後,眾女才開始鬆了口氣繼續打鬧起來,隻是聲音明顯比之前要小了很多。

雲想容性子活潑,身份超然,在眾女中極受歡迎,她們似乎有意無意的都向雲想容傳達著好感,其中更有幾個聽著雲想容說喜歡什麽,她們也道自己喜歡之流。

納蘭蔻搖頭一笑不置可否走到了劉卿憐身旁,一首曲子劉卿憐已經奏完,她正百無聊賴的手托著腮看著園中眾女的打鬧。

趙雲謹與林寒汐已經回到了亭子繼續著剛才的殘局,林雎兒也加入到了眾女的吟詩作對中。

“劉小姐,並肩王可有去過府上?”納蘭蔻懶散望著山茶花不經心的的問道。

劉卿憐臉頰一紅,落落大方的她瞬間變得扭扭捏捏起來,又是緊張又是羞澀的回道:“去過。”

輕聲細語幾不可聞的聲音,臉上適時出現的兩朵紅雲,不斷緊張絞在一起的手指,都讓納蘭蔻惆悵的心雀躍了幾分,雲軒澈去過國舅府,那肯定是認定劉卿憐是城外的女子了。

“那他可跟你說過話?”談心一般輕鬆的語調大大緩解了劉卿憐莫名滋生的緊張,她羞愧得如同犯錯的孩子一般狠狠的搖著頭,想把腦子那抹讓她羞澀的白衣飄飄的男子的身影甩掉。

“看來並肩王是對劉小姐有意了。”納蘭蔻哈哈的笑聲讓劉卿憐紅得似要滴血的臉頰又是一陣潮紅,蔓延上了耳根。

納蘭蔻的話像洶湧的潮水,一遍一遍的撞擊著劉卿憐的砰砰跳的心,能在別人嘴裏得知他對自己有意,她即使欣喜又是心裏那份猜測得到了肯定,並肩王那日給了自己金釵,又兩次登門,她心裏已經很確定了雲軒澈的意思。但女兒家家,雲軒澈不來提親,她就不好戳破這層窗戶。納蘭蔻讓她又羞又愧的話道破了她的心思,讓她隱生了一種倍感親近的情愫,像是找到了個可以信賴交心的知己,一時又滿心的喜悅又膨脹了起來。

“姐姐也這麽覺得?”納蘭蔻與她年齡差不多,隻是納蘭蔻有一種成熟穩重的氣質,讓她們都自覺的把納蘭蔻當做了年長的姐姐。

“你看並肩王可有對別的小姐這樣?”

一句話卻是給出了最好的解釋。

劉卿憐輕念著這句話的,婉然一笑,已然釋懷。再看納蘭蔻,身側已經空無一人,納蘭蔻已經被一名小姐拉到了她們中間,讓她為這場不約齊至的詩會提上最後一首詞。

“今時良宴會,歡樂難具陳。琵琶奮逸響,新聲妙入神。卿憐琴瑟鳴,識曲聽其真。齊心同所願,含意俱未伸。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何不策高足,先據要路津。無為守窮賤,轗軻常苦辛。

納蘭蔻賦詩一首,一旁的李家小姐提筆記下,直至擱筆,眾女才爆發一陣交好聲,納蘭蔻與她們不同,養在深閨的女子豈知世間險惡,然納蘭蔻已經經曆了兩世,手上更是沾滿了敵軍的鮮血,她深切體會到,要達目的,就要不擇手段,就要趁著你還能發光發熱的時候努力爭取。

眾女清晨出門,來將軍府已經呆了一上午,各自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滿足,家裏爹爹交代的任務也已經完成,多留無益,遂一個個離開了將軍府,人去園空,適才滿園的鶯鶯燕燕,頓時變成空寂無人的場所,餘留幾朵綻開的山茶花還淡雅的開在枝頭。

納蘭蔻也換了一身裝扮來到了衛胄入住的並肩王府,因衛胄與雲軒澈一同進京,衛胄便住到了這裏,而沒有住到禮部專門用來招待來使的府院。

“納蘭將軍,來使一早進宮去了,我家王爺加你先去府中等等,興許稍後就回來了。”

並肩王府的家仆進府通告後把納蘭蔻引到了大堂中。

百般無聊之時,納蘭蔻提出了一個建議:帶她去府上逛逛。雲軒澈欣然答應。

並肩王府很大,單就獨立的院落也有百處,更是裝有青山綠水點綴,納蘭蔻上世便是在這府裏渡過了十載春秋,對這坐王府甚為了解,本這王府是前朝窮奢其極的一名貪官別院,開國聖上打下這片江山不忍付之一炬,保留了下來,在雲釋天登基後便賜予了雲軒澈作為府邸。

而她住了十年的落霞居,便是並肩王府中最大的一處獨立院落,故地重遊,納蘭蔻哂笑世事無常,那時自己天天盼著他來,盼著與他同行,揮霍掉了年芳韶華,毀掉了自己一世清名,最終丟掉了性命,落得世人嘲笑。

現在的落霞居,不過是一處無人居住的院子,征得雲軒澈允許,納蘭蔻輕輕推開了院門,踏進了被家仆收拾著整齊有致的院落中。

落霞居有二十多間屋子,前世納蘭蔻因喜歡將軍府中的山茶花,命家仆種了滿園的白山茶花,望著空蕩蕩的院落納蘭蔻不免失神,物是人非,何時事休?自己住得屋子,是落霞居最大的一間寢室,推門而入,沒有撲鼻的潮濕黴味,納蘭蔻手輕輕拂著自己常常倚著的門框,不知不覺間,已是熱淚盈眶。

自己住得十年直到身死的屋子,自己前世嫁與雲軒澈時,便是匆匆搬進了落霞居,屋內物件擺放的格局並未做什麽改動,現在的落霞居還有著以前的模樣,納蘭蔻手拂過那張自己曾經輾轉反側的床榻,那張自己曾經揮灑筆墨的幾案,那張每早自己都會對著坐上一個時辰的梳妝桌,那張自己常常深夜無眠拖腮哀傷的木桌,眼中的熱淚已悄然滑落,此情此景,恍如前世,卻已是再生。

一種悲哀淒涼無聲的宣泄著,納蘭蔻學著腦中那個倚窗望君來的孤寂女子一樣搬了張凳子,無力哀傷的靜靜的趴在了窗邊,目光淒涼望向屋外那處雲軒澈的寢室,如萬年不變的望夫石,一眼就是萬年。就連遠處熟悉的呼聲都如前世一般,淚落兩行滴在手背,微涼。

雲軒澈見納蘭蔻久久不出,喊了幾句也無動靜,進院落後便見到了伏在窗邊神情淒淒,目光哀怨的納蘭蔻,陽光下她白皙未施粉黛的臉頰上兩行淚痕尤為醒目,雲軒澈這才發現這位他一直認為沒有半點女人風情的納蘭蔻,居然也有如此讓人動情想要嗬護的舉止。

雙眸似水,卻帶著談談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一雙朱唇,著一襲白衣委地,上鏽蝴蝶暗紋,納蘭蔻今日沒有一如既往穿著男裝,這件白衣也不知是哪家小姐送的,被她在一堆賀禮中找了出來,甚是喜歡,就穿了出來。一頭青絲用蝴蝶流蘇淺淺倌起,額間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掃,麵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頸間一水晶項鏈,愈發稱得鎖骨清冽,腕上白玉鐲襯出如雪肌膚,黯然神傷,恍若黑暗中丟失了呼吸的蒼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忽的,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煙花般飄渺虛無而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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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第二天,依舊悲催,一更送到,七點左右奉上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