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記得當時,年紀小

江一米初見李小剛,還是在自己的家鄉那個依山靠水的小鎮,附近有條江叫米江,江南的景色是日出江花紅勝火,春天江水綠如藍,那樣美,那樣動人,回憶裏都帶著芬芳的氣息。陽春三月米江兩岸粉紅的桃花,夾雜著嫩綠的枝葉,一幅燦爛又燦爛的春日圖景。

小鎮的鐵匠有一把子水蔥似的三個女兒,卻獨獨缺了一個男孩。有一天,少時的江一米正在家裏和大人一起看《上海灘》,聽說鐵匠家裏從省城買來一個男孩,江一米好奇的隨著大人去看,她記得那日有朦朧的月光,在不甚皎潔的月光下,她第一次看見李小剛,一個眼睛明亮的小男孩。他沒有哭,看到江一米的時候竟然還笑了一下,露出一排很整齊的牙齒。

大人們都自顧去說話了,李小剛偷偷和江一米溜到院子裏,江一米總記得那日院子裏有隱隱約約的槐花的香味,在那樣的情況下,李小剛卻對院子裏的一隻綿羊發生了濃厚的興趣,用不同於江一米那吳語呢噥的腔調說:“它還會抵人呀。”後來她知道那是純正的京腔。身處這樣環境下卻露出那樣燦爛的笑容,讓江一米一生難忘。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八歲的時候,江一米看見別的小朋友吃樹上的桃子,她也想要,李小剛二話不說就從樹上摘了幾個又大又鮮豔的捧到她麵前。

讀小學的時候,因為他身材的高大,雖是獨生女的江一米卻從未受過別人的欺負。

十五歲那年的桃花在江一米記憶裏分外燦爛,因為那一年,兩個人有了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吻。

已經快考大學的李小剛說:讓米江為證,我們永遠在一起。江一米問:“如果哪天我找不到你呢?”李小剛說:“如果那天我們走散了,我們就都來這裏,我永遠在這裏等你。”他在米江岸邊那棵最大的樹上用力的刻上:“李小剛愛江一米。”樹的背麵刻上:“我們永遠不分開……”

“記得那時年紀小,我愛談天你愛笑,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在叫,我們不知怎樣睡著了,夢裏花落知多少?”。長大後的日子,江一米喜歡上納蘭的詞,尤其是那句“人生若隻如初見”,它泄露了天機,參透了世情,道盡多少有情人未能走到最後的滄桑。

“別以那樣的眼光看我,否則,我會以為……你在挑逗我……”。

放下電話,陸子川慢條斯理,但又陰森森的說。江一米發現自己走神了,趕緊把飄遠的思維拉過來說:“陸總,您叫我過來,是有什麽工作要吩咐吧?”

陸子川沉思地說:“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江一米是很不喜歡彎彎繞地人,開門見山地說:“陸總,有話您就直接說吧,我是懶的費心思猜來猜去的人。”

陸子川讚賞的說:“這樣的性格我倒喜歡,那我就直說了。你脖子裏的那個吊墜兒是我的,它不值多少錢,但對我有特殊的紀念意義。但是,你拿了它也並不算偷竊,你也是付出了勞動的,隻是咱倆當初沒協商清楚而已。這樣吧,你開了價,我把吊墜贖回來……”

又是這吊墜兒,江一米忍住怒氣說:“陸總,你是不是記錯了,這樣相似的吊墜兒到處都是,而且我真的沒有見過你”,念及他是頂頭上司,江一米痛苦地把底下那句:“麻煩你再仔細想想清楚好啦”,給生生咽到肚子裏了。

陸子川手裏拿著江一米的職工個人谘料,笑的有點兒迷離:“我對你的印象太深刻了,絕對是……不會記錯的。”

不會吧,江一米看見陸子川的笑容,怎麽好端端的就想起“淫戝”這個不是良家婦女的詞匯了。

“多少賣?5萬……10萬?”陸子川看著江一米的反應。

在陸子川說出10萬這個數字的時候,江一米的眉毛掀動了一下,陸子川滿意地抽出一支煙,緩慢的吐出煙圈,看江一米在做思想鬥爭。

“真的不好意思,陸總,多少錢我也不能賣。”

陸子川的表情一下子變的嚴肅,語氣變的嚴厲,把煙一下子摁滅在煙灰缸裏:“剛才你就工作,那咱就談工作。你說你今天犯了多少錯誤。”

“工作就是工作,來不得半點兒馬虎。你沒看別人怎麽做的,你把工作報告這樣說一遍,誰能記得住,怎麽從全局把握工作。還有,你那工作思路,出書培訓一條龍,所謂的雙線操作占領貴婦人的市場,你調查過嗎?你知道哪些貴婦人需要什麽嗎?沒有經過詳細調查寫出的實施報告就是一堆廢紙。還有你為什麽報告每部分的大標題都有唐詩宋詞。”然後他眼神狠厲的加了一句:“我們公司需要的是實幹性人才,而你……是典型的華而不實,嘩眾取寵。”

江一米一直在咬住嘴唇,工作這幾年了,雖然李老頭也經常打壓她,但她自認工作努力,認真仔細,不怕吃苦,更何況還贏得了出版界一支筆的美名。沒想到今天會被陸子川說的這麽不堪。

看她不作聲,陸子川問了一句:“聽你的報告我真是如坐針氈,內容矯揉造作,不可忍受。”江一米真想大喊一聲:“夠了,老娘不侍候了。”但是她仍然是一聲不吭。

陸子川見她這樣,也不好再發揮下去說:“回去把報告好好改改,發給我看看。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

在江一米轉身要走的時候,他突然來了一句:“你工作能力不算強,但作為女人,倒真是有一方麵的能力特別突出,如果你實話告訴我,這幾年前都在做什麽,我倒可以介紹給你一個又掙錢有舒服的工作。”

江一米雖然28了,但時間依然不能阻擋她時不時會“二”一下,她迷蒙地說:“畢業後我一直都在出版業啊。”

陸子川又開始抽煙,有點兒調戲地問:“真的沒有過其它的工作?”江一米搖搖頭。

陸子川把煙一摁,換了一幅輕佻的語氣說:“江小姐,可以把那邊桌子上的打火機給我拿過來嗎?”

江一米有點兒哆哆嗦嗦的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陸子川直接把嘴就伸過來了,讓江一米給他點上,陸子川看著江一米的手說:“江小姐手真白嫩,氣味也好聞,平時都用什麽化妝品。”嘴裏說著還用一根手指慢慢的劃過江一米的手背,溫熱的觸感,有點兒麻麻的,酥酥的,卻像有幾隻小蟲子在咬噬著內髒似的,空氣裏流淌的曖昧讓她有些尷尬,她有點兒不明白陸子川想做什麽。陸子川用他的寬大的手掌撫上江一米的手臂說:“你不是喜歡這樣嗎,不然的話剛才為什麽那麽看著我,那種眼神很讓人心動……我喜歡”

江一米聽見他輕浮的言辭,體內有一種叫憤怒的東西在不受控製的升騰,她控製控製再控製:“陸總,雖然我不記得咱們有過相遇,但我知道那一定很不愉快。”

陸子川抽了一口煙,青色的煙霧在辦公室升騰縈繞,他的麵容在煙霧裏有點兒模糊,語氣卻平靜又絲滑:“不,那次相遇並不糟糕,相反十分美麗,讓我在這5年的時間裏一直魂牽夢縈,可是,你忘了……”。

陸子川:“我有信心讓你重新想起我,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你讓我包養一年吧,這樣,吊墜兒我們也不用協商了,工作也不用你做了……”

冷靜冷靜,再冷靜,冷靜不是萬能的。

“啪”江一米再次控製不住,又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潑了過去,世界又一次寂靜了……

在陸子川說開除前,江一米主動地說:“從現在開始,我辭職了……”

陸子川慢慢的抹掉臉上的水珠說:“這樣就想走,也太便宜了。你們當初合同怎麽簽的,想走,拿違約金來。拿不來,你就好好的在我公司呆著吧……先把今天的報告做出來,我一會兒要看……”

“可是,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江小姐,你的腦子裏都是漿糊嗎?這是你今天工作的失誤,讓你加班隻是給你個機會彌補你的錯誤而已。”陸子川好像並沒有因為這杯水而特別的憤怒,隻是語氣裏更增加了冷漠和諷刺。

公司裏的人都走了,江一米獨自坐在辦公桌前,沒有悲傷的時間。劈裏啪啦的在電腦前打著字,她要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給陸子川打一份報告出來。

在她從陸子川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十九樓還發生了一件具有轟動性的事件:那就是江一米的男朋友楊一朋來接薑紫琳下班了。

在女性眾多的出版社,這樣的消息無疑於重磅炸彈,繼陸子川這個商界奇跡入駐本公司後,這是同一天之內第二個打破公司平靜的事件,每個人大齡剩女的心裏都像揣著小兔子一樣惴惴不安:“期待著能找到陸子川那樣的男朋友,又懼怕落入江一米這樣的命運。”

江一米愛走神兒,在眾人同情地眼光當中,人家大小姐忽然覺得,雖然自己的照片沒上宣傳欄,但僅就這一天而言,自己竟然是可以和陸子川相提並論的新聞人物。雖然一個在雲端,一個在泥土。

她套用起電視劇裏甄寰娘娘回宮的時候,安陵容說的一句話:今日誰的風光能比的你BOSS陸,誰的落魄又能比的上我——江一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