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話』 王從天上來

發表:縱橫首發

品名:豫親王嫁到

作者:廉貞豹

性質:買斷作品

崇德四年盛京

喇嘛廟裏雲集著誦經的僧人,靡靡佛音浸淫於耳,嫋嫋煙霧縈繞於目,佛門淨地的威嚴令人肅穆。

十來個身穿鎧甲的衛兵把持著要道,兵戎並未破壞佛門的清淨,反倒替這廟宇營造了極致的清淨。

佛堂中擺放著清太祖努爾哈赤的靈位,堂前的軟蒲上跪著一英武的男子。這男子蔥鼻鳳目、劍眉入鬢,昂藏尊儀,跪亦顯貴,隻是那恭敬的態度掩不住桀驁的脾性,不免叫人見了心生回避。

這廟宇,是皇室的家廟,用以祈福、祭祀;這男子,是已被降為貝勒的前豫親王,多鐸。

在太祖諸子中,多鐸排位十五,與十二爺英郡王、十四爺睿親王同為大妃阿巴亥所生,他既繼承了太祖的果敢聰慧,又傳承了大妃的周正標致,加之是嫡出的幼子,因此,太祖在世時對他極盡寵溺,養成了他恃寵而驕的德性。

如今的皇上是昔日的八爺皇太極,他於天命十一年繼汗位,後於天聰十年即皇帝位,並定國號“大清”,改元崇德,改女真為滿洲。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用以帝王身上倒也恰當,一方寶座揉著無數亡靈的哀歎,身為帝王就免不了欠下一筆筆孽債。

太祖薨逝後大妃阿巴亥被迫殉葬,多鐸三兄弟從此變了勢單力薄的遺孤,即便沒有確鑿的證據指向皇太極就是幕後黑手,但這件事對繼位者有著決定性的優勢,不論新汗王如何道貌岸然也無法撇清幹係。

這件事變作了多鐸少時的心頭刺,令他一舉拉開了忤逆生涯的帷幕。

縱觀帝王之家,誰人不是小心謹慎、規行矩步?獨他一人無事生非、沒事找事!要麽元旦佳節送上一匹劣馬相賀,要麽借著娶妻的家務事大唱反調,最離譜的是胞兄出征也不理,隻為跟皇上作對,便稱病不去送行。

多年的荒唐行徑積下了今時之惡果,屬一等一的自作孽不可活,堂堂王爺變了貝勒,軍機政務不許碰,閑散如鶴全輕鬆。

削爵是件大事兒,再往後就是圈禁、貶庶、發配邊疆,最後莫過於午時遊午門,毒酒盈金樽,事已至此本應收斂其行,豈料此君反其道而行,這不,歇了沒兩天,又開始折騰了。

開壇祭祖須皇帝主持,私自開壇是大罪,著裝規範須按等級禮製,逾越也屬大罪,眼下十五爺身著親王吉服主持祭典,若是傳到皇帝耳朵裏,不死也得脫層皮。

這是一個盛夏的陰天,天氣並不見得多熱,至少多鐸看來神清氣爽,但其他人莫不滿頭大汗,竟不知天氣到底如何。

“爺,這也差不多了,咱回吧!”貼身太監李敏德俯身咬了咬耳朵。

“儀式還沒完呢,一邊兒待著去。”跪在壇前的男人眼睛都沒睜一睜。

“……爺……還是回吧……”老太監的嗓音磕磕碰碰的。

“哆嗦個什麽勁兒?”多鐸不悅的睜開眼來,繼而詫異的問:“李敏德,你為何滿頭大汗?”

李敏德一怔,賠笑道:“奴才這是給熱的……”

“你不是哆嗦麽?爺尚以為你冷!”十五爺上下掃視著他,“到底是熱是冷?”

那廂一時找不到托詞,幹脆收起強顏歡笑,麵帶哭相的說:“爺啊,不瞞您說,奴才心裏那個怕呀……就跟犯了病似的,又冷又熱……”說罷裹起衣袖,卻不知該拭汗還是拭淚,隻在臉上胡亂那麽一抹。

多鐸傷神的翻了翻眼簾,緊蹙眉頭蠕了蠕唇:“別在汗王跟前兒丟人!下去!”

那廂睜大了眼,忙不迭糾正道:“噓!汗王在宮裏坐著呢!這是先王!先王!!!”說罷,忍不住絮叨起來,“爺啊,命大也不是這麽個玩法,且不說其他,就您這身親王吉服就得惹禍!咱趕緊換上常服回吧!”

“你煩不煩啊?”多鐸斜了他一眼,輕揚下頜示意道:“一邊兒候著去!”

李敏德滿麵愁容,本想再勸兩句,卻被一記冷眼給堵了回去,末了隻得退下了。

好容易祭典結束了,多鐸拍拍衣袍整整衣襟,看樣子是想把這身親王吉服穿回府去,就跟來時一樣,半點要換的意思都不存。

李敏德見勢不妙,趕緊向寺院堪布投去求助的目光,根據來時的情形來看,十五爺斷然不會聽他的勸,既然他說了也是白說,不如讓德高望重的堪布幫幫忙。

堪布心領神會的來到多鐸跟前,慈眉善目的說:“貝勒爺,老僧不久前曾得一寶鏡,不知貝勒爺可有雅興鑒賞鑒賞。”

“噢?”多鐸看了他一眼,念想間饒有興味的笑道:“也好,反正本王無事可做,瞧瞧去。”

李敏德亦步亦趨跟在身旁,微不可聞的吱了一聲,“爺啊,切莫自稱‘本王’了,逾級稱王可是要惹禍地!”

多鐸無言的白了他一眼,輕蹙眉頭啐了一句,“煩人!你就不能閉上嘴麽?”說罷看也不再看他,徑直跟著堪布朝禪房走去。

這座喇嘛廟是皇室的家廟,曆年來祈福祭祀皆在於此,每每皇帝駕臨少不了賞賜,按說藏珍納寶也不足為奇,多鐸還以為有什麽新鮮玩意兒,尚指望著打發打發光陰,誰知堪布竟呈上一麵斑駁的破銅鏡。

“這就是所謂的寶鏡?”他一臉鬱悶。

堪布微微一笑,將那銅鏡擱置一旁,行禮說道:“佛家的寶物自是比不上宮中的奇珍異寶,但傳說這麵銅鏡能為有緣人帶來一樁奇遇,不論這個傳說是真是假,既傳遞了‘萬物因緣而起’的喻義,於老僧來講已是無價之寶,故而鬥膽在貝勒爺麵前獻醜了。”

多鐸倍感無趣的看了堪布一眼,伸手拿起桌上的銅鏡來,莞爾衝著鏡內自嘲一笑,“不怪堪布的寶物太無奇,隻怪本王閑得一身輕,自以為能湊湊趣兒,閑雜瑣事亦上心……”

言及於此,李敏德又被那聲“本王”驚得不輕,正待出言提示,一記冷光掃來,將他變了沒嘴葫蘆。提及閑置之事還是少惹十五爺為妙,否則隻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堪布笑笑說:“貝勒爺,這寶物在老僧眼裏是寶,但在他人眼裏卻是草,老僧又何嚐不知道,借它之名請您進禪房,實乃有一個不情之請。”

多鐸眉間微動,已猜到了兩分,放下銅鏡,抬了抬頜,“說吧。”

堪布頷首說:“老僧懇請貝勒爺先行更衣再行離去,僧人本不該打妄語,老僧不惜破戒,正是不希望眼看著貝勒爺就此閑賦下去。”

堪布乃藏傳佛教的得道高僧,平素皆是為皇上打理佛事的,這身份也不見低吧,這一席話說得語重心長,想想貝勒爺沒有不聽規勸的道理,李敏德暗自高興:這下可有救了!

多鐸低眉斂目想了一想,突地爆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末了豪氣幹雲的拍拍堪布道:“我說堪布,你還真跟李敏德一個德行啊?你的好意本王記下了,他日再行言謝吧!好了,就這麽著,李敏德,走!”說罷轉身即走,笑容盈盈不去。

李敏德麵如土灰,哭著臉緊步跟隨,堪布眨巴眨巴老眼,半餉沒能回過神……

隨侍處的頭馬在前,十五爺禦馬在後,一眾侍衛綴在末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上了路。

天色顯得有些詭秘,風是傍晚涼風,卻吹得嗚嗚作響,天是日漸灰暗,東邊卻比西邊亮。多鐸瞧瞧了天,納悶的自語道:“什麽天氣?一副怪相!”

話音未落,隻覺眼前一黑,便歪了身子朝地上栽去,落馬之前聽得近前侍衛高聲驚呼,還未感到墜地的痛疼便已失去了知覺……

——公元2000年——

陰鬱的天空烏雲滾滾,黃昏的殘陽在天邊沉淪,潮濕的空氣粘稠而壓抑,一場暴雨即將要侵臨大地。

“這鬼天氣!變得可真快……”虞小倩喃喃的抱怨著,背著雙肩包迎風小跑。

街道上飛沙迷茫,行道樹好似醉酒的舞娘,勁風卷來了泥土的腥香,點點雨滴落在了頸項。

看這勢頭,大雨已迫在眉睫了,小倩加緊了步伐,就像在跟老天賭運,眼看拐出支馬路就能步上大道,大道的盡頭就是老舊的住宅區了,豈料,耳畔突地傳來一陣悶響,刹那間,雨幕已鋪天蓋地。

整片天空暗淡了下來,黃昏玄夜難以分清,萬千雨點狠狠撲落,如同雨神在鞭笞眾生。小倩隱隱感到怯弱,拚了命的拔足狂奔。

她並不是個膽小的人,奔逃間不禁納悶……

明明隻是一場雨而已,為什麽會覺得害怕?

是因為雨勢太大,還是因為天色太暗?

或者說,這是一種原始的本能反應?

或者說,自然災害即要降臨了?

“哎呀——”胡思亂想中竟迎頭撞上了一麵牆。

這條路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年,什麽時候多出來了一堵牆?小倩揉了揉額頭,抬起眼簾努力對焦。

這一看不得了,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條人影!

“啊——”她驚叫一聲,猛地彈開了。此時細胞死了千千萬,心髒罷工萬萬秒,但求化成一尾泥鰍,躲進水窪裏死不冒泡。

數十秒過去了,那條人影毫無動靜,大雨在彼此的身上肆虐,勁風掠起了兩人的衫角,小倩抹了一把雨水抬眼細看,千想萬想不曾想,這一眼收獲不小。

隻見一副偉岸的身影;再見一張英俊的臉龐!

怪不得她以為撞上了一堵牆,這身量至少有一米八五,這體魄少說有一百三四,也不知吃什麽長大的,竟然長成這副模樣!

看樣子,塞匹馬過去他能馳騁天下;塞把刀過去他能打家劫舍;塞根扁擔過去他能挑起錦繡山河;塞一壇酒過去他能把精武門的牌匾摘下……

雖然他麵無表情、目無焦距,左看右看都像腦子有病,但是,那蔥鼻鳳目、輪廓分明的美,卻是標致如畫,古典而陽剛。

唯一的缺點是腦門太光亮,沒什麽發型可言,就像是一個光頭黨。

今天老黃曆上說什麽來著?是吉,是凶?

小倩瞪著一雙大眼睛,陷入了花癡性腦短路。

由於剛才一直埋頭,也不知這帥哥打哪兒來,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他的出現、他的魁偉、他的英俊,他的一切一切,都不及這身打扮來得“驚豔”

那畢竟是一襲出鏡率極高的滿清服飾啊!

借著天穹那昏暗的光線,隻見石青色的袍服直身幹練,四麵開衩、劍袖遮手、團龍在胸、英氣逼人。

垂在身側的手上還戴著一枚玉扳指,這扳指碧玉通透,幽翠無瑕,叫人難以估量它的價值。

再看那腳上——蹬著馬靴!

再看那腰間——掛著白玉!

再看……小倩打了個激靈,繞到他身後死死盯著那腦勺瞧。

——天呐,他果真蓄著辮子!她左右開弓抹了抹臉龐,無限驚愕的傻眼了,這是什麽狀況啊?

……

天外飛仙?火星移民?大雨衝垮了瘋人院?

……

他是一個明星?演員?跑龍套的?

……

他是一個清朝發燒友?燒過了頭?燒壞了頭?

……

他是一個曆史控?控服飾、控配飾、還控發型?

……

正在這時,這高壯的男人突兀動彈,如怪獸蘇醒一般,機械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