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話』 爺要賣衣裳
豫王那身份也不是蓋的,不管他那裙子多可笑、或是目前的處境多糟糕,給人的壓力倒未曾減少。
他往這屋子一待,這屋子就變作了巍巍王府,他往那長沙發一坐,那沙發就成了一方寶座,皇家風儀本已壓得民女喘不過氣,再加上了虞姑娘自知幹了件不厚道的事,這不就蔫了麽……
“你還記得自個兒說過什麽麽?”那爺們兒輕蹙眉心瞥著前方。
“記得。”小倩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
“你能保證那席話絕無虛假麽?”他仍舊看也不曾看她。
“當……然……”小倩吞了口唾沫,他該不會是要找她算賬吧?
“當真——”多鐸終於轉過臉來。
“你到底想說什麽嘛?”小倩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虛張聲勢的放大的聲量。
多鐸端詳了她一會兒,擺回頭去,寒著臉說:“依你所言,爺是三百多年以前的人,眼下多半是碰上什麽奇事了,是吧?”
“嗯……”小倩凜畏的點了點頭,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這爺們兒想說什麽呢?難道是想確認在先,再抬出“稀有物種”的優勢要求她無償服侍?不是這麽沒品吧!
那廂微不可聞的歎了聲氣,繼而打起精神說道:“爺曾經得過一件明代宣德年間的瓷器,行家瞧了說至少得值五百兩銀子。”語落,再度轉過臉來,輕揚嘴角,說:“那物什也就兩百來年的曆史,而這價值可不小。”
“……”小倩怔怔的望著他,不明白他怎麽就扯上明代瓷器了。
“不明白?”多鐸同情的挑起了眉,繼而大有報複之意的撇了撇嘴,“那你慢慢消化吧!”
“……”
欣賞完小倩氣結的表情,他主動拾起了話頭,“算了,爺不跟你計較,咱們接著說。”。
小倩七竅生煙的擠著秀顏,可惜王爺也懶得再看了,端正頭顱平緩的說:“爺初來乍到也別無長物,就這麽一身行頭,留著也是百無一用,不如換點銀兩傍傍身,你若替爺張羅得好,即拿兩成作為酬勞,另外,爺待在你府上吃住,每月按市價給你支俸,你覺得如何?”
話音剛落,他“啪”的一聲拍死了一隻蚊子,怡然自得的神色頓時打了折扣,“就這環境,得減價!”
小倩半天沒回過神來,這男人可真夠厲害的,害她白白擔心一場!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麵振作起來已是不易,何況還異常犀利的打算掘第一桶金!或許清初的皇家子弟也不是那麽不濟,至少整天想著怎麽入關,腦袋還是轉得挺快的……
“怎麽?你沒這門道?”那廂顯然耐心有限,皺起眉頭問道。
“啊……不,我堂姐有一朋友,他在這方麵挺有門路的。”小倩回過神來,深深吸了口氣。既然他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就這麽辦吧,不然還能怎麽地?
多鐸專心看著她,想了想說道:“那好,其他的先放一邊兒,說說你所謂的‘公元2000年’。”
小倩遞上一記探究的眼神,或多或少的提起了些精神,“你想聊什麽?”
如果說偶遇一個古代王爺是件倒黴的事,那麽遇上一個適應能力超強的王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全部!”多鐸淡淡的說道。
“那從哪兒開頭啊?”小倩憨態可掬。
“爺如何知曉?”多鐸白了她一眼。
“對了!”小倩大呼一聲,嚇得那廂眉頭倒豎:“幹嘛?”
“首先,你得把這‘爺’字改成‘我’!”她加重語氣說。
“為何?”多鐸滿麵質疑。
“因為……”小倩骨碌著瞳仁,說:“如果你言談舉止異樣,肯定得招人排擠,說不定還會招人欺負,平白白的多劃不來啊!”末了咂咂嘴,危言聳聽還蠻得意。
說到底這是她的個人意願,雖然自稱“爺”必會招來側目,但也不見得就會招來欺負,人家又不是沒長眼睛,欺負誰不好欺負個大塊頭?
“真的假的?”多鐸狐疑的盯著她不放,“一群凡夫俗子,能奈爺如何?”
“喂喂喂!麵對現實好不好,你現在也是凡夫俗子,別那麽自以為是!”小倩急於辯駁,渾然不覺殘忍。
多鐸憋屈的瞪著她,良久才閉上眼來,說:“罷了罷了……往下。”
小倩想也不想便說:“接下來,剪辮子!”
那廂猛地睜開了眼,“什麽?不行!”
“必須剪!”
“為何?”
“理由同上!”
“爺——我不管!不剪!”
“你到底剪不剪?”
“不!”
“那我跟你沒話說了!”小倩作勢起身,那廂立即高喝:“坐下!”
虞姑娘忍俊落座,不苟言笑的說:“是你讓我說的,我隻是好心提醒你罷了……”
多鐸鬱悶的別過臉去,挺嫌棄人的說道:“生就一副刻薄相能有多好心?惺惺作態就不必了,好不好我心裏有數。接著往下說便是。”
虞小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挑起秀眉反駁道:“我怎麽刻薄了?你這是人身攻擊懂不懂?”
虞姑娘顯然忘了一件事,“懂不懂”這三個字是不能隨便說的,何況她前邊兒還讓人家憋著火呢。
豫親王眼神一凜,毫無懸念的怒了,他一把托起她的下巴,用那富有磁性的嗓音惡毒的說道:“兩頰無肉,下巴尖削,此乃典型的敗家相;眼含秋波,眸如翦水,此乃不守婦道的相,這般相貌的女人除了漂亮之外沒一點好,單單一句‘刻薄相’便宜你了!”說罷,狠狠丟開,“哼!”
小倩沒想到他這麽會損人,一時間氣得滿麵赤紅,可惜除了待人處事之外,吵架也是她的弱項,如今隻能幹瞪著眼兒,半餉接不上茬。
片刻後,那爺們兒不耐煩的嚷道,“唉……好了好了,長成這模樣也不是你的錯,接著說。”
好好一個女娃被幾句話變作了輕賤的賠錢貨,如果王爺擺個攤兒替人看相,隻怕賺的還沒賠的多……
虞姑娘也不傻,吵嘴吵不過,冷戰還不行嗎?憑什麽任勞任罵,完了還得配合步調!
“喂——”見她許是真的生氣了,多鐸斂低氣焰喚道。
“我有名有姓,不叫‘喂’!”小倩鐵青著臉蛋,胸部微微起伏。
“……”那廂瞥了她一眼,倒也改了口,硬邦邦的喊:“姓虞的——”
“幹嘛?姓愛的!”小倩重重白了他一眼,一口貝齒咬得嚓嚓作響。
“我不姓‘愛’!”多鐸拉下了臉來,頗有發作的征兆。
他這樣子愈發讓人感到生氣,他尚知道姓名不可玩笑,又怎能肆無忌憚辱沒人家的相貌?這不都是父母給的麽!
“那你就告訴人家你姓‘愛新覺羅’吧!看看有沒有把你當做神經病!”小倩眯起眼來譏諷道,可能是眼睛眯得太小,把那不爭氣的點點水霧都給擠成一團了。
噢!虞小倩,你為什麽要在憤怒的時候哭鼻子?是因為你的腎上腺和淚腺存在著某種聯係麽?那麽,倒真是需要大哭一場了。
多鐸始料未及的愣著,在她倏地起身時,一把扣住那腕,略顯尷尬的說:“你不是挺橫的麽,怎麽說哭就哭啊……”
小倩瞪了他一眼,用力甩了甩手,她哭不是因為她傷心,她哭是因為她憤怒!不論如何,那些憤怒的眼淚終是在掙脫狼爪未果的情況下越來越多了。
多鐸難掩張惶的拽了拽手,將她一把拉下身來說:“我說說而已,你哭什麽呀?”看來這蛇蠍美男遭遇了雄黃酒,真是怕什麽不好怕女人淚流。
小倩毫不領情,隻顧著掙脫他的手,徒勞無功也不肯罷休。
多鐸窩火的緊著拳,好似握著的不再是女人的細腕而是佩刀的刀柄,臉上的失措變作了較勁兒,末了卻略顯挫敗的放低了音調:“……識女子是嬤嬤教的,我少時受教自當是信了,後來才發現那些狗奴才沒存什麽好心,便也不再理會,隻用來貧嘴罷了……”
小倩將信將疑的瞅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說:“什麽意思?難道她們還敢騙你不成?”
那廂似乎想起了煩心事,自動鬆開了手,頗為黯然的揪起了眉頭,“這些狗奴才背後有皇上撐著,有什麽不敢做的。”
縱然他這種致歉的方式不及正麵道歉有誠意,但對於一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王爺來說,也算是難得了,小倩的怒氣消減了不少,扇扇睫毛說道:“那你說那些都是假的咯?”
“假的假的。”多鐸老氣橫秋的打了個哈哈,那態度就像騙小孩子吃藥的爹一樣。
古代人的壽命比現代人短,按理說要顯老一些,再則東北人骨架重,難免看起來更成熟,多鐸的氣質倒是已近中年了,但外形委實與青年人無異,虞小倩好奇的眨了眨眼,在心間盤算起他的年紀來。
豫親王生於萬曆四十二年二月二十四,即1614年4月2日,誠如所說來時正值崇德四年,以虛歲計算應當有二十六了。
1614年幹支是甲寅,即虎年;4月2日是新曆的白羊座。虞小倩津津有味的琢磨著,原來這爺們兒是屬虎的白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