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放棄不過是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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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潛似乎看出我們兩個是認識的,他偏頭問我:“朋友?”
“嗯。”我點點頭,氣氛好像有點沉悶。
沈飛就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我,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隱約覺出他的失落。我朝著沈飛走了兩步,又轉身和蘇潛說:“本來還想讓你上去喝杯茶,看來今天是不行了。”
蘇潛笑了笑,手裏擺弄著車鑰匙:“我就當你欠我一杯茶,下次我會親自來討債的。你可別忘了請我。”
“好呀!隻要你別找什麽高檔茶館削我,這杯茶我是請定了。”
“哈哈。”蘇潛開了車門坐進去,透過窗子跟我說:“忙吧,注意安全。”
“嗯。”我朝他微笑,目送蘇潛離開。沈飛還在等我,我知道。
他走過來,似乎有些猶豫,他說:“周未末,你……現在有空嗎?”
我本來不想和他有什麽更多的瓜葛,他隻把我看作是某個女人的替身。無論我對沈飛其人是不是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這件事都讓我心裏很不舒服。
轉過身,我問他:“有事嗎,沈醫生?”
沈飛抿抿嘴角,問我:“有空一起逛逛嗎?有些話……憋在心裏很難受,想找個人聽我說說話,可又隻能想起你來。”我抿抿嘴角,他似乎知道我有可能拒絕,他搶在我開口前補充一句:“周未末,我把你看做是一個可以說上來話的朋友,不是其他人。”
我的嘴唇動了動,可話梗在嗓子裏,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走在沈飛的身邊,我們兩個都沒有話。似乎上一次的“約會”太過慘烈,我們兩個都心有餘悸。
他在我家樓下公園的長凳上坐下,我坐在他身邊兩拳的距離之外,竟然比麵試的時候還要拘謹。
“呼……”他長長的歎了口氣,似乎在等我說話,可最終不得不親自打破僵局:“不知道這件事還有沒有和你說說的必要了,嗬嗬……那份屍檢報告出了問題,被公訴方扣下了。”
沈飛還沒有說完,在我無意識的情況下,我自己的身子如條件反射一樣的竄起來看著他。
沈飛苦笑,抬頭跟我說:“如果公訴方找到的人是我,也許我就不會這麽難受了。可公訴人咬定了我學姐是主刀,初步判定她在這次屍檢中存在著重大差錯和舞弊現象。”
“我該怎麽辦?”他看著我,滿臉都是痛苦。
默默的看著他,我隻是想知道沈飛到底是在懺悔,還是在逃避。我說:“你應該說,你想怎麽辦。”
他低下頭不看我,我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是不是想公訴方能不能找到你的問題?”我問他。
讓我意外的是,沈飛搖了搖頭,堅定的跟我說:“我要去法庭上證明我學姐的清白,但我又想救大雷……”
“沈飛,我幫不了你。”
我隻是個小小的律師助理,我連普通的離婚案子都沒資格辦理,我憑什麽去管他沈飛的事?
“我知道。”他忽然抬起頭,看著我笑,像是已經決定了什麽,“有的秘密自己一個人承擔會很辛苦,找個人來訴苦,多少會舒服些。”
我揚了揚眉,見他笑起來,我問他:“怎麽?在我這裏尋求心理安慰?”
沈飛站起來舒展開自己的身體,吐出一口氣:“就心理學角度來看,大概是這樣的。”
我哈哈一笑,說:“沈飛,沒想到你一個外科醫生竟然還學心理學。”
沈飛朝我笑起來:“大學的時候,我病態心理學修了滿分,你信不信?”
“你現在的心情很病態麽?”我挑挑眉,成心挑沈飛的不是。
他笑起來,一口白牙在燈光地下很吸引人,我很不合時宜的在想,中心醫院是不是也有牙科的小姑娘喜歡這位“謙謙君子”。他此刻正低著頭,十指緊扣在一起,苦笑著說:“算是吧,怎麽,也學會嘲笑我了?”
“哈哈,是你把我的思維引到到這方麵上去的,不要說我的問題。”不知不覺,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我和沈飛兩個人之間尷尬的氣氛也消失的七七八八了。
沈飛忽然間什麽話也不說,隻是看著我,認真的問我:“周未末,我們還是朋友,對不對?”
猶豫片刻,我點點頭:“嗯,還是朋友。”
“謝謝。”他笑了笑,站起身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這種時候還有個朋友能聽我說這些,我真的很幸運。”
“可我覺得你朋友不少啊,”我企圖掰著手指頭數給他看,“光你們中心醫院就得有多少個科室,你最少也和一半以上的人相熟吧?我記得半個月以前我跟舒冬去你們醫院,也不知道看見誰身邊圍了一大群小姑娘。哎呀,羨慕死多少男人了?嗯?”
沈飛撇撇嘴,說:“我可不認為自己能和她們交流些什麽東西,工作之餘聊聊天還好,如果說要我跟她們推心置腹……我做不到。”
“嗬嗬,看來我還是挺特別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並沒有多想,可話一出口,我又覺得別扭。
沈飛直接說:“嗯,是很特別。”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臉上泛起一陣燥熱,我把這該死的反應歸咎於悶熱的天。
“今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沈飛朝我走過來,地上拉出了一個長長的影子,和沈飛一樣纖瘦單薄。
我點點頭,終於還是被他送回了樓下。轉過身,我對仍然低頭的沈飛說:“我自己上去就行了,這裏離市中心還有點距離,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一些。”
“嗯。”他笑著說,“我看你上去就走。”
“好啊。”我做狀拉開了鐵門往裏走,可心裏就是不踏實。轉過身去的時候,沈飛還在看我,見我回頭,他笑著問我:“怎麽了?”
我抿抿嘴角,還是跟他說:“沈飛,昊天律師事務所有市裏頂尖的律師。我可以幫你聯係到一位很專業的刑訴律師,雖然他沒有主任和其他幾個合夥人的名聲,但我很尊敬她。”
“好。”沈飛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我,似乎他的回答不是為了自己,隻是為了應承我的好意。
“晚安。”
“嗯,晚安。”
我轉身,還沒有進樓,沈飛又喊我:“周未末!”
“嗯?”我回頭。
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見我看他,便支吾說道:“其實你不用想能幫我做什麽事,可能的話……有空的時候能陪我聊聊天喝喝酒就可以了。我沒那麽貪心。”
“嗬嗬。”笑了笑,拉開鐵門走進去,頭也不回的和他說“晚安”。
我上了樓,腦子裏反複出現沈飛的事。我們是什麽時候變成莫逆之交的呢?好像隻是幾秒鍾的事。或許,是從我被他撞到的那一天,從他細致的為舒冬換點滴的那一天,從我們在星巴克遇到的那一天,或許是他把我拉出來喝酒,告訴我自己愛過一個女人,有過一個兄弟的那一天……
似乎有些失魂落魄,我的手在包裏掏了好久,可卻也沒抓住鑰匙。
身後有什麽聲音輕響,回過頭,舒冬就站在我的後麵,一臉無奈的看著我。
“讓開吧,沉思中的女人。”她臉上有說不出的疲憊,可精神還算好,動作卻也利落。
開了門,她隨手把鑰匙扔在小廳的茶幾上,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揉著眉心。
我問她:“吃飯了麽?”
“沒呢……”舒冬長長的歎了口氣,“我都快要被折騰死了,整個公司就隻看到我一個人跑來跑去,活兒幹的比誰都多,今天還留我一個人加班。估計再這麽折騰下去,我非得死在某天的頭版頭條的雕版上!”
“呀,大晚上的,別瞎說。”我擰著眉頭白她一眼,這麽大的人了,就愛胡說八道。
“嘿嘿,”舒冬賊賊的看著我笑,“那就找點什麽東西堵住我的烏鴉嘴吧。”
我打開冰箱隨意翻找,嘴裏也不閑著:“就你?吃著還堵不住你的嘴呢,還不如就把你扔一邊餓著,下次就老實了。”
“你這女人太惡毒了!”舒冬不滿的從沙發上坐起來,“小心人家沈醫生不敢要你。”
我瞪了她一眼,提醒這個總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我跟沈飛什麽關係都沒有,如果真要說有什麽,那也是純粹的朋友關係,無關性別。Ok了麽?”
“死鴨子嘴硬。”她嘴裏嘀咕一句,倒是讓我聽到了,“看你個口不對心的,心裏想什麽臉上可都寫著呢。我認識你可都七八年了,要是看不出你見了沈飛整個人就不對勁才有鬼呢。”
我好像永遠都說不過舒冬的樣子,這個家夥,永遠知道用什麽話能把我堵得死死地。倒是有一點我不否認,每次見到沈飛的時候,我的確很不對勁,仔細想想,像是失了魂。
從冰箱裏拿出了剩米飯和火腿雞蛋,晚上就湊合給這女人吃這些東西好了。舒冬咧著嘴在沙發上吼叫:“死女人!公報私仇!”
“閉嘴!”我瞪她一眼,“再囉嗦連炒米飯都沒得吃。”
“……有菜麽?”她揚起委屈的小臉,裝作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像一隻淋了雨的小貓。
我撇了撇嘴,歎了口氣,從冰箱裏又點蔬菜:“今天你就吃素吧。”
“家裏什麽都沒有了麽?”舒冬像是重新活了起來,從沙發上躥起來直衝冰箱,“哎,最近我們兩個怎麽忙得連超市都沒得逛呢……”
“嗬嗬,”鍋裏放了油,把雞蛋放在鍋裏翻炒,“忙點總好過什麽也不做不是麽,以後我們倆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舒冬站在我身後看著鍋裏油滋滋的雞蛋:“嗬嗬,有的時候覺得你很神奇,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對未來充滿希望,可有的時候卻又消沉的不像話。”
我回過頭,靜靜地看著她說:“你教我的呀。”
舒冬看著我,忽然間笑起來,那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晚上曾經見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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