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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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精打采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準備辦公,說實話,每天重複著給別人跑腿打印資料的工作真的很令人泄氣。

重重的歎了口氣,打開電腦看著空蕩蕩的桌麵。什麽時候這台電腦,或者說我未來的私人電腦才能裝滿了案件資料和那些複雜多樣的合同副本呢?

孫瑾抬起頭,問我:“怎麽,今天這麽沒精神?”

聽見孫瑾問話,我連忙坐起身子來回她:“這兩天沒睡好,精神有點不對頭。”

“失眠?”

“嗯,有點。”這兩天光失眠玩了,好像我失眠的原因就是因為那個該死的沈飛。天天腦子裏繞著他的話,估計我得變成神經衰弱。

孫瑾在鍵盤上熟練的敲了兩下,然後抬起頭,雲淡風清的跟我說:“上次看見一個治失眠的偏方,什麽時候找到了給你留著。”

“嗯,行行行。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說完,她又開始低頭工作了。

麵對孫瑾萬年不變的臉,我的態度越發的恭謙起來。

或許她不該來律所當個小助理,在什麽地方做個老板,保準能把那群小工治的服服帖帖的;不然就爭取到法院檢察院做法官檢察官,保準能把那些不法分子下的屁滾尿流!

你想呀,有一天,審理故意傷害案件或者故意殺人案件,孫瑾在審判席上擺著一張看不清表情的臉……這時候,辯護律師心裏沒底呀,因為看不懂這法官到底是傾向那邊的說辭。那邊公訴人也得沒底,這法官到底是如何裁決?他們的證據是不是不夠充足?總不能讓對手鑽了空子!估計坐在被告席的那位更沒底,審判長板著臉,明顯是不高興,說不準她老人家不爽了一個錘子砸下來——死刑!得,小命就這麽沒了。

正在這想著呢,楊濤正好推門進來。看意思他心情不錯,進門的時候帶著笑臉,還跟在場的諸位打了個招呼。

大概是昨天他女朋友生日,二人世界過的很開心。沒瞧見麽,笑模樣都掛在臉上了,跟活招牌似的。

他老人家高興了就成了,我隻求楊大律師今天能夠放我一馬,讓我少跑倆地方。

楊濤正上著樓,轉頭叫我:“周未末,上來一下。”

“來了。”

楊大律師一招手,周小弟立馬屁顛屁顛的跑上樓伺候他老人家。

楊濤見我進了辦公室,隨口吩咐我:“把門關上。”

我關了門,可總感覺今天楊濤怪怪的,平時他老人家可不這樣……

“我女朋友看到你買的那條項鏈很開心,”楊濤托著下巴看我,“本來我以為你買這麽便宜的東西恐怕會讓她很不高興,沒想到她看了看那條項鏈居然那麽興奮。而且你找的那家花店插花的技術很不錯,總之我很滿意,你做的不錯。”沒想到居然會誇我,咱怎麽覺得有點受寵若驚呢……

我隻笑不語,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楊大律師的誇獎。沒想到我在他手底下第一次被誇獎居然是因為自己幫他討了女朋友的歡心,神啊……這是什麽世界?

“蘇莫前兩天跟我說你工作認真細致,”楊濤忽然轉變了話題,“我想問問你做了幾天助理有沒有什麽心得?”

我看了看楊濤,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考我,或者隻是今天心情好想要多跟我聊聊天打發時間。

古人常說伴君如伴虎,今天我算是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隻是不知道楊濤他老人家什麽時候會發難,殺我個措手不及。

見我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楊濤好像有點不大高興,眼見他老人家對我那點笑模樣就要煙消雲散,我連忙開口搶白:“在您手底下做了這些日子,雖然接觸的工作不多,可也能讓我到了很多東西。”

“說說看。”

“嗯……首先,我們做律師助理的人要學會如何與當事人溝通。可以說學做律師要先從學會如何‘說話’,如何跟別人有效溝通。做事要講求簡單,直接,有效。其次,注重人際關係,因為你不知道什麽時候什麽人就能幫助你,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最後呢,注意在日常工作中積累經驗。”

楊濤托著腮幫子看我,見我不說話了,他挑挑眉毛問我:“沒了?”

“嗯,沒了。”這次我的回答倒是痛快無比。

楊濤哈哈一笑:“你也就第一條說的還算靠譜,剩下那些都是假大空的官話,誰都會說。”

嗬,他也倒是透徹。

不過說這些話我也不是沒根據的,對於人際關係的覺悟我是從孫瑾身上體會到的,日常工作嘛……嘿嘿,這可就是泛指了。

比如我在給楊濤跑腿的時候明白了一個道理,同樣是杯咖啡,不同的人泡出來就有不同的味道。同樣是一個要搜集材料數據的人,每天需要的信息也都是不同的。這就好像馬爺爺說過的相對靜止和絕對運動一樣,你要做的不是相信自己,而是要觀察別人,簡單直接的獲取對方的需要,然後執行。

嗯,這麽一想,我倒是對自己越來越滿意了。

剛做這個職業沒幾天,能有這種體會已經很不錯了。不過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在昊天這樣的大律所裏,恐怕要明白這些東西少說也得有個把月甚至一年的時間。這麽想想,老天算是對我不薄。

取得律師資格證其實並不是所有的開端,最重要的是在做律師助理的這一年學到些有用的技能。如果想要在這個行業裏繼續生存下去,就要懂得更多。

楊濤整理了一下手邊的東西,據我觀察,他很喜歡事情有條理性。

我又想到了昨天晚上舒冬教我的那些東西,比如配合老板工作的步調和習慣,這樣不僅能很快的融入到角色之中,還能讓老板對你另眼相看。

大概昨天的那條項鏈買的正是時候,楊濤覺得我有某方麵也是可取的,好吧,就算是因為我幫他泡妞。可我倒是覺得,無形中我和楊濤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一些。

楊濤將手邊的東西歸置好,抬頭跟我說:“也許過不了多長時間我會帶你跑案子,出庭。以前做過麽?”

“嗯,以前跟我導師出去跑過幾個案子,還寫過一些相關論文。”我朝著楊濤很認真的說著,可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搖著頭笑起來。有些尷尬,我問他:“有什麽不對麽?”

楊濤笑著跟我說:“周未末,忘了你以前見過還有學過的東西吧。至於你們講課時用到的那些案例,你就當作笑話聽,別當真。現實中的案子永遠不會像書本上那麽簡單。記住,法律是一個實踐性極強的學科,書本上創設的案例都是針對一個知識點構建虛擬案例。不然你以為貝科克訴傑克遜案是怎麽確立的最密切聯係原則的,嗯?”

“我明白。”認真的點點頭,果然見到楊濤同學滿意的笑臉。大概這句“我明白”比“嗯”或者是“哦”更合楊律師的心思。

“嗯,很好。一會兒幫我買一杯摩卡,外加一份《時事觀察》。有勞。”說完,楊濤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了本卷宗開始埋頭研究。

我退出去,直接去星巴克給楊濤買了咖啡,然後給他買了報紙上樓。楊濤接過咖啡,然後遞給我一個檔案袋,吩咐說:“整理好了,然後送給主任。主任要是不在,就給蘇莫。”

“知道了。”

領了我的差事下樓,許瑤正在樓下跟別人談笑風生的說話,看起來聊的還不錯,就好像前兩天和蘇莫鬧得很不愉快的那位不是她一樣。

看見我下了樓,許瑤甜甜的朝我一笑,熱情的打招呼:“嗨,我還以為你出去了。”

人家笑臉以待,我總不能冷冰冰的不理人家。朝她揮揮手,我說:“是呀,今天所裏的工作有點多。”

王琳很三八的誇獎許瑤:“呀,小許。你這項鏈可是不錯,肯定值不少錢吧?”

想起來許瑤平時對楊濤那絲露骨的意圖,我心裏打了個冷顫,心裏想著她那條項鏈不會就是昨天我幫楊濤買的那條吧?

眼睛一路往上飄,終於在許瑤纖細的脖脛上看到了一條銀色項鏈。

呼,還好不是我昨天買的那條,不然我一定會傻在這。

“還行吧,這是上個月的新款。”許瑤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有明顯的自豪感。人們都說女人是虛榮的,這句話果然沒錯。

蘇莫一邊翻閱著材料一邊從主任辦公室裏出來,看到樓下圍著的一圈人,她很明顯的就不高興了。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頭看,乖乖,蘇莫那張臉上隻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笑:“手上的工作都做好了?我聽聽,在說什麽這麽開心?”

王琳看見蘇莫就像小雞見了老鷹,剛才那股八卦的架勢全沒了,光剩下一臉討好的笑:“沒啥沒啥,看見小許回來了,過來問候一聲。這就去工作了。”說著,她乖乖的回到自己的小隔間工作去了。

先不管王琳大姐是不是真的在認真工作,我倒是能看出來蘇莫在所裏的威嚴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恐怕如果不是她總在所裏呆著,一樓的天氣預報就會多加一次了。

許瑤抿抿嘴角,唯獨每和蘇莫打招呼,一言不發的坐回原來的位置不再抬頭。

蘇莫見我抬頭看他,露出了一個得體的笑容朝我點點頭。

如此看來,蘇莫對我的態度還算好。我很欣慰呀。

正在整理手頭的資料,手機忽然開始震動,是沈飛。

真奇怪,明明知道我沒辦法幫他什麽忙,他居然還能這麽執著的把所有的事情跟我說。

好奇心驅使之下,我看到了那條有史以來沈飛發過的,最簡短的訊息:“開始解剖,祝我好運。”

我心裏咯噔一聲,馬上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沈飛在解剖受害人的屍體確定死因,接下來就要輪到屍檢報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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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貝科克訴傑克遜案”是國際私法的著名案例,基本案情:居住在紐約貝科克小姐乘坐鄰居傑克遜夫婦的車到加拿大旅行,在途經加拿大的安大略省時汽車失控撞樹,貝科克小姐指控其指控傑克遜先生在駕駛汽車時的過失行為,要求其負擔損害賠償責任。根據事故發生時有效的加拿大安大略省法律規定,“除為了盈利的商業性運載乘客以外,汽車的所有者或駕駛者對乘坐在車內的任何人由於身體受傷所遭受的任何損害或損失以至死亡不負責任”。但紐約州的法律卻規定,在這種情形下,汽車的所有者或駕駛員要負一定的責任。二審法官認定,在該案中,侵權行為人和受害人都是紐約州的居民,車庫所在地、車輛駕駛許可證發放地以及保險地等都是在紐約州,這次周末旅行的出發地和最終目的地也是在紐約州。而相反,安大略省與該案的唯一聯係,是這次事故偶然發生在那裏,因此最密切聯係地為紐約州,應當適用紐約州法律。本案關於適用法律問題產生司法衝突,最終確立了“最密切聯係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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