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備禮

璟琮殿內。一個身著綰色金線牡丹花紋錦衣的美人,闔目後靠於椅背,輕揉太陽穴。

“娘娘,新年賞給各宮的荷包都已經悉數包好,請您過目。”溶月舉著一個托盤,上麵整整齊齊的碼了兩層紅色荷包,小巧精細,針腳細密。

自蘇洛汐獲封之後,景妃便日日魂不守舍。雖說最近幾天皇上如同往常般日日前來,但在景妃心底始終隱隱有個不祥之兆,卻又不便發作。

見景妃隻揮了揮手,也無心此事。溶月隻得輕歎一聲,端著托盤出去了。

景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將溶月喚住道:“回來。”轉而起身,隨手自托盤上拿起一個荷包,隨手掂了掂,輕聲道:“年禮可準備了汐嬪的?”

“回娘娘的話,依例是準備下了。”溶月不解主子語中何意,低低回答道。

“唔。”景妃捏緊了手中的荷包,若有所思的來回踱著。“把汐嬪那份拿來。”景妃背對著溶月道。

不多時,一個荷包遞了過來。景妃拿著荷包,套在纖纖玉指上輕輕把玩,美眸盯著下墜打轉的荷包,微微一笑道:“皇上有旨,今年後宮縮減用度,因而今年璟琮宮的年禮全改為香囊,以配合皇上聖旨,節省開支。”

溶月聞言,微微皺眉問道:“若是如此,娘娘不怕招人非議麽?”

隻見景妃坐於主位,懶懶道:“在這後宮之中,誰不知道“千金景緞”之名,誰敢嘲笑?即便嘲笑也不過兩人。本宮所做不過是貫徹皇上節儉之風,想安寧那位不會想不到此節,斷不會嘲笑。至於太後…”景妃自嘲一笑,“不論本宮做什麽,她都看不上眼,也不差這一回。”

溶月聞言聽出景妃此舉必已思慮周全,多說無益,隻得低低應了,躬身退下。

“阿嚏。”正在製做纓絡的蘇洛汐打了個噴嚏。

初夏急忙上前,關切問道:“主子哪裏不舒服?”

蘇洛汐微笑道:“瞧你一驚一乍的,又不是紙人,哪有那麽嬌貴。”言罷,看了看手中的東西,輕歎一聲道:“眼見著就要到年下了,還不快做?”

初夏手托香腮看著蘇洛汐的穗子微微犯了愁,嘟著嘴皺眉道:“皇上都這麽多天沒來過,再來不知何時。您原先是最煩做這些個小女兒家的功夫,即便現在有所轉變,日日費盡心力打著纓絡,但還不知能不能遞到皇上手中。即便是遞到了,也不知皇上會不會看一眼。”

蘇洛汐聞言,手中動作略微放慢。

實際即便是初夏不說,自己也知道自己變了。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漸漸的做些自己以前看了就覺得煩的事情;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張冷漠的俊臉總是不時的浮現在腦海之中;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開始不時的望向窗外等待那聲高聲通報。

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改變,但她也不願承認這些改變。她深知,他的愛就像毒藥,雖然不會立時斃命,可一旦沾染上,卻隻能飲鴆止渴。所以她不敢奢求,也不能奢求。

手上動作加快,輕垂的羽睫輕輕閃動,笑道:“盡是瞎猜,哪說就是給皇上的了?這後宮之中想要為皇上打絡子的怕是能從弘德殿排到午陽門,哪輪得上我?不過是在屋中待著心煩,隨手做些東西解解悶兒罷了。”

初夏聞言一撇嘴,又看了看蘇洛汐手中編了一半兒的纓絡。眼珠一轉,趁她不備搶了過來,跳開大笑道:“既然不是給皇上的,隻是用來解悶兒怪可惜了。不若主子將這纓絡賞了我吧,也不枉我侍奉主子多年。”

蘇洛汐見狀大窘,追著初夏微嗔道:“你這丫頭,說話怎麽也不長長腦子,這明黃的物件兒也是你能配的麽?再說你又沒個墜兒,往哪綁?還不快還給我。”

初夏聞言,停下腳步,笑著對蘇洛汐道:“還說不是給皇上的,瞧瞧,這下露餡兒了吧,哈哈哈。”笑聲中無不帶著一份得意著色。

被初夏一語道破心思的蘇洛汐俏臉微紅,正欲開口,隻聽一個聲音自門口傳來:“老遠就聽見你們主仆二人打鬧之聲,連人來了都不知道。”

循聲望去,隻見一人身著蝶舞百褶裙盈盈而立,在門口看著屋中二人,恭聲道:“臣妾參見汐嬪娘娘。”

主仆二人還當是誰來了,聞得人聲急忙斂了笑意。再看來人,相視一眼,不禁被對方的嚴肅逗樂,又大笑起來。

初夏將纓絡隨手放到一旁的桌上,急忙笑著行禮道:“奴婢給趙娘子請安。”

“快快免了吧。”隻見趙婧媛伸手將初夏扶起,打趣道:“誰不知初夏姑姑可是聖眷正隆的汐嬪娘娘身邊的大紅人,臣妾位份低微,可當不起這一禮。”

許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正笑看二人的蘇洛汐聽到這話,笑容微僵了一下,急忙走上前來拉著趙婧媛的手,一邊拉她坐下,一邊佯怒道:“瞧妹妹哪的話,你我姐妹自入宮便相識,一路以來相互扶持,如今這一口一個臣妾的,當真是聽不順耳。”

後者笑道:“我的好姐姐,不說便是。”微頓略微斂了斂笑容複言,“聖旨曉諭六宮那日便想前來恭喜姐姐,不巧都走到門邊了,看到景暘王妃走了進來。怕擾了和王妃議事這才又堪堪又折了回去。再過了一日又來,正巧碰到皇上的儀駕,更是不敢進來了。這才拖到了今日,還請姐姐莫怪。”

蘇洛汐聞言暗笑道,這是怪自己沒有扶她一把。但更多的是納悶,她從未去慈寧宮請過安,住的地方也甚為偏僻。況且位分低微,那她是怎麽知道王妃入宮知識?還能一眼認出王妃?看其麵色如常,不由得暗討自己思慮過多了。雖說這趙氏娘子愛貪些小便宜,但看上去也是沒什麽城府的,許是從別處聽來也未可知。

念及此處,笑道:“瞧妹妹哪裏的話?自家姐妹有什麽怪不怪的。妹妹也是,跟我還取這些個心思。”

說這趙娘子也是個眼尖的,目光掃過,見桌上放著蘇洛汐打了一半兒的纓絡,笑道:“想你我二人同時入宮,姐姐命好,不過幾日就連升三級,傳為佳話…我卻依舊偏居一隅,每日看人眼色。如今到了年下,以姐姐的位分還能與家人見上一麵,可我呢…”說到此處,輕歎一聲,眼角隱隱有些淚光。

蘇洛汐自是明白其中之意,可自己還尚且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如何顧得了他人?即便自己現在將滿腹苦水盡數倒與她,想必也不會相信。是啊,誰會相信呢?

遂微笑道:“妹妹也不必著急,這有些事情越是急就越是急不來的。”微頓,似是想起什麽,臉上愁雲一掃複道:“景妃娘娘曉諭六宮的家宴安排妹妹可得了信兒?”

“記還是記得一些的。”趙娘子將假惺惺的拭了拭眼角,“可我與姐姐比不得,我無才無貌,怕是…”說到此處,輕輕咬了咬下唇。

“不礙的。”蘇洛汐笑著拍了拍趙婧媛的手道,“我前些日子閑來無事,畫了幅畫,還請妹妹前來品鑒。”

趙娘子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之意,雙目充滿感激之色,顫聲道:“姐姐大恩,婧媛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