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阮流柯的事情當然是由阮流今來負責的。

作為自家的大哥,那些事情自然是非常容易知道的,更何況也是不什麽隱秘的事情。

阮流今直接去問他家老頭子,阮司徒大人也是很驚訝:“你怎麽突然對你大哥這麽感興趣了?”有笑得很是和藹,“是覺得自己太頹廢了準備向大哥學習嗎?”

那真是讓您失望了。阮流今在心裏麵說,但是麵上還是是有些尷尬的神情。由於自己是最小的那個,父母都比較溺愛了,於是他沒出息家中也沒什麽會當麵說他什麽。不過小阮心中還是會有一點愧疚……如果……如果他們知道了自己跟淩輒……不不,這簡直不敢想象,他們不會知道的。

阮懷風見兒子麵色有異,以為自己一番話刺激到他了,連忙道:“其實你不用這般在意功名一類的,家中的人已經足夠在朝中維持阮家的地位,不需要你在摻和進去。爹爹和你娘隻希望你能平安喜樂地度過這一生就好。”

聽見這番話,阮流今心中的愧疚之感就更加強烈了,簡直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阮懷風撫摸著小兒子柔軟的發絲,輕輕歎道:“你和你娘親年輕的時候真的很是相像。”

“爹爹。”

阮懷風歎了口氣:“世家子弟大部分都不能隨心所欲。你看你堂哥錦兒,那孩子也不容易,雖然看上去清雅逼人,心之所至,興之所至,似乎任心而行,其實是想和自己心愛的女子在一起也是不能。當年家中人其實是可以讓他將那名女子養在家中的,做一名侍妾或者丫鬟都未嚐不可。但是他作為阮家這一代的翹楚,是不能被情愛這樣的事情衝昏了頭腦的。後來看見他那個樣子,我們也偶爾會想,當年是不是做錯了。但是事已至此,覆水難收,錦兒確實是達到我們的期望了。”

也就是說,在家人的心中,堂哥當年那場已經成為傳說的愛情,其實隻是成長的必要階段,是他從男孩變成男人的契機。

阮流今傷懷了。

這樣的故事聽得再多都會忍不住的傷心。那個人是自己的堂哥,是放浪無羈的阮時錦,他也是曆經了很多他人不知道的痛苦才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爹爹怎麽扯得這麽遠了?今兒想聽大哥的事情。”

正沉浸在傷感的情緒裏準備好好地懷念過去一下的阮懷風頓時很無奈地看了阮流今一眼,看得阮流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能想象一個在朝中叱吒風雲的老爺子突然間半嗔半怨地瞧著你麽,而且那人還是你家老爹?

阮流今哽了一下,抬手扶額:“爹爹,您不要擺出娘才會有的表情好嗎?”

以年老體邁經不起顛簸為由留在洛陽的司徒大人很生氣地拍了兒子的頭一下:“你這不解風情的小殺才!”

阮流柯,單字斐,洛陽阮家大長子,神龍元年三月生於洛陽安業裏。自幼注重自我修謹,博覽群書,故而學業優博,辭藻溫麗,圖緯方技之書莫不祥覽。恪守立法,為人豁達,勇於赴義,篤於周急。器識宏廣,時人罕能測之。彭城鄧乾有識人之能,曾見阮流柯而歎曰:“阮斐我所不解。”

當阮流今總結到這裏時,他已經覺得寫不下去了。

……這簡直,就是在給自家大哥拍馬屁嘛!

阮流柯不愧為當世不可多得的人才,雖然那個似乎總是很嚴肅的大哥和自己並不親近,當知道他的事跡以後,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啊。

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大哥身上的不怎麽令人崇敬的地方,多年前以張亮為首的達官貴人強占官田,阮流柯也是其中之一,為司隸校尉所彈劾,然而陛下當時才剛剛親政不久,京城菜市場的地皮已經紅了一層,有太多的人事調動畢竟是朝綱不穩,所以當時隻是處決了其中的一名縣令,其他人一律赦免了。

景升四年,阮流柯二十歲,被推薦為中書郎,因才識過人,思維敏捷,朝奏議表,多見施用,深得太後賞識,轉為黃門侍郎。習於吏事,強記默識,四海之內,若指諸掌。善談史實,諳通典製。帝幼時曾問之前朝宮室之製及建章宮千門萬戶,阮流柯應對如流,聽者忘返。

為官披肝瀝膽,政績突出,朝野上下無不稱讚,後被擢升為度支尚書。

阮流今把筆一丟,很是懊惱地伏在了桌上。

……為什麽這樣的人會是我大哥啊?

這真是讓人壓力大。

長安,朝會上陛下提出設立秦州的事情,由大臣們商議秦州的地界及刺史和抬手的人選。

於是,幾天以後,柳熙年又被張馳截住,遞了張紙條,上麵又是一溜人名。

紅葉齋等人的怨念已經上升到了白熱化階段了,如果怨念可以實體化的話,那麽飛到在洛陽東郊的十裏亭裏的蝴蝶大概已經被融化成一灘膿水,好吧,這個太惡心了,起碼那隻蝴蝶肯定會變成一堆灰的!

阮流今已經咬牙切齒了:“怎麽這麽多人?”

這下子連咫素都覺得淩輒去長安實在是一件輕鬆的活計了。

柳熙年要負責皇城防務,基本上就沒有時間再去紅葉齋的書房,心中竟然升起了些許慶幸。那些資料浩如煙海啊!

好在陛下其實還是很通情達理的,並沒有讓阮流今和咫素兩個人去找那麽多的東西,於是阮流今終於見到了其它的紅葉齋的人。

黃承鬆一個是很漂亮的小孩子,不,他的年齡應該不可以稱之為小孩子了,今年十九歲,比阮流今還要大上那麽幾個月,但是長了一張娃娃臉,又不是很高,無論怎麽看都很像是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少年。阮流今問他年齡的時候他很得意的說自己十九,然後小阮和是懷疑地看著他:“你真有十九?謊報年齡有什麽好處啊?”然後小孩子生氣了,一個人紮進書堆裏不再理他。

另一個叫黃飛,是二十五歲的青年,文文靜靜的樣子,笑起來很是溫和。阮流今問:“你和小黃是親戚嗎?”

他點點頭,“其實是挺遠房的關係。”

阮流今之前還以為紅葉齋全部都是世家子弟呢。

有人幫忙效率自然是高很多,那兩個人全完就是完成任務一樣認真且刻板地做事情,都不見有什麽交流。

自從早上咫素介紹了一下以後,就沒有和人說什麽話了。

阮流今親眼見識了他們兩個一直在同一個房間裏,從早到晚四個時辰裏隻說了四句話二十個字。

……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實在是太恐怖了。

阮流今覺得紅葉齋基本上是不需要自己在這裏杵著的了,有那兩個狂人在基本上很快就可以完成的吧?像是自己這樣的看見書本用不了一個時辰可能就開始瞌睡的人做這種事情根本就做不來啊,還是陛下有遠見!在心裏麵找到這樣的自我安慰之詞,阮流今就很高興地回蘭箏閣休息了。

咫素對於阮流今這樣的偷懶行為很是無奈,當然現在有兩個厲害的幫手,阮流今這樣雞肋的存在是不是在旁邊也無所謂了。

蘭箏閣的樂聲依舊悅耳,對於一個雖然在世家大族長大的但是基本上不學無術的小公子而言,音樂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吧?當初想要開一個樂坊純粹是因為淩輒那家夥說樂坊聽上去很風雅。當然了,阮流今對於悠閑的生活還是很喜歡的,端著一杯上好的茶,靠在芙蓉榻上,有音樂在耳邊回響的話自然是悠閑得不能再悠閑得日子,於是阮流今就開始了樂坊老板的生涯,當初要開的時候不過是想打發時間而已,後來怎麽就變得很貪財就是之前沒想過的事情了,或許商人當久了都會染上銅臭的吧?其實有時候表現得很貪財也不過是想看淩輒不一樣的表情而已,看他吃癟的樣子實在是很開心也覺得那時候的淩輒很可愛。想到這裏,阮流今忍不住偷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