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皇甫子星冷笑道：“你就怎麽？不說啦？別人可沒你那樣脆弱……”
他又故意刺激林辰星！我猛的起了身：“皇甫子星！你再胡扯一句試試……”
皇甫子星壞笑：“你能怎麽樣，隻要一劍架到別人脖子上，你敢把我怎麽樣！”
我扯開話題：“快去接春桃，讓她好好管教你。”
皇甫子星得意的哼著小曲，張大伯也笑了。
村子裏還很安靜，偶爾出來犬吠雞鳴。快到春桃家時，皇甫子星整整衣冠，我剛準備和他一起去，張大伯攔住我：“大小姐，還是金公子獨自去接春桃吧！”
“張大伯，不想跟著看戲啦？”
張大伯道：“我可沒有您這樣的度量，說不定會……”
“沒事，我要去看看戲。”
皇甫子星也笑道：“又想把自己賣窯子裏去啦？”他突然說：“知己，若你過來的時候，不是丞相千金，而是名風塵女子那現在會怎樣呢？”
張大伯厲喝著：“金公子……”
我歎了口氣，“皇甫子星，若我告訴你，我來這裏之前，跟青樓裏的女子差不多，那你還會做我的知己不？“
皇甫子星思索了會兒：“當時認你是知己時，都還不知道你是誰。”
我很認真的說：“如果現在，我就是個風塵女子，那你會跟我聊天不？”
皇甫子星願願：“若不問我要錢的話，我會的。”
“真是吝嗇鬼，見財忘友的家夥！若我現在成了個下人，是個乞丐，是個賣藝的……皇甫子星，你會跟我說下去麽？”
皇甫子星苦笑著，“誰叫我們倆已經認識啦，隻能說下去啊。”
我急了，“僅僅是‘隻能’？好吧，我算看清你啦！”
皇甫子星忙賠笑道：“‘肯定’，‘肯定’理你，行不？”
我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對著張大伯：“張大伯，我們這一路走路，你開心麽？”
張大伯道：“肯定開心啊！”
我繼續問：“張大伯，你跟以前的大小姐有沒有現在開心？”
張大伯不說耍。
我接著說：“張大伯，若，我這會兒告訴我原來就是風塵女子，如今用了丞相千金這身份，那你過去經曆的那些日子會不會就不開心了？”
張大伯皺眉道：“開心是已過去的事，這是不變的事實！”
我歎口氣：“張大伯，不管我是誰，我們的快樂是事實，我的身份地位都是次要的，重點的是我是怎樣的人。”
皇甫子星壞笑：“哦，你是如意才是重點？”
我擺擺頭道：“這也是次要的。”
皇甫子星哈哈大笑：“哦，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才是重要的！”
我大笑道：“對，你是金盛，皇甫子星，梅錢下人，春桃的夫君，都非重點，你是個敢擔當，俠義心腸，對春桃一片癡情的人才是重點。”
皇甫子星：“知己！”
我：“皇甫子星！”
張大伯慢慢說著，“大小姐的話在理。”
我跟張大伯說：“張大伯，你先在這等候。”我瞥了一眼皇甫子星道：“你，打雜的窮下人！隨我進去見春桃姐姐有錢的繼母去，自取其辱去怎樣？”
皇甫子星陰陽怪氣的說：“哼，你這笨的連青樓媽媽都不收的丫頭！等著我那心高氣傲的丈母娘再為給你指點迷津啊！”
我繼續說：“她不給我指到陰溝裏去才怪！”
兩人都笑了，一起邁步向春桃家院門走過去。離張大伯和林辰星有段距離了，皇甫子星又湊近跟我說道：“你可真是古靈精怪。”我也悄悄道：“你也挺會隨機應變。”說罷我們又相視一笑。
我跟皇甫子星樂嗬嗬地回到張大伯這裏，帶著滿臉淚水的春桃。上了路，春桃還在小聲抽泣。張大伯問：“還順利麽？”我答道：“還好，隻是叫我多試兩個青樓，應該可以賣個好價，叫皇甫子星試著看可不可以爭取個好點的活，好多掙點工錢。”春桃哭得更厲害。我忙問：“春桃，你幹嘛哭呢？”
皇甫子星也說道：“就是就是，春桃夫人你再也不會被你娘欺負了。”
我又加上句：“而且還是晚娘！”
皇甫子星說：“是啊是啊！以後我就不必叫她娘啦。對吧，春桃夫人。”
春桃道：“大大小姐，你給銀子他，從我月錢裏扣，我不想嫁給他了……”
皇甫子星道：“呀！春桃夫人麵子上掛不住啦！”
我道：“你不要羞辱別人。”春桃說：“多謝大小姐！”我道：“你直接喊夫人吧，春桃去掉。”
春桃大鬧：“大大小姐，你是不想要我了麽？”
皇甫子星：“那四百兩我掙的確實艱辛啊，為此我省吃儉用，四處奔波……”
春桃狂吼：“大小姐啊，我不嫁他了！”
皇甫子星：“我可為此犧牲了半條命……”我鎖：“一條命更好。”
春桃：“大大小姐，求您幫幫我，叫他不要這樣羞辱我……”
皇甫子星：“我還為此折了壽，並且還受盡你繼嶽母的嘲諷……”
春桃哭的更厲害：“大大小姐，我不想活啦……”
我笑到肚子都疼了，皇甫子星道：“唉，我真的……”春桃稍停片刻，皇甫子星繼續說：“相當後悔！”春桃抓狂了，抓住皇甫子星一通揍，皇甫子星直叫喚。我突然收起笑容，不自主的看了眼林辰星，心酸。
春桃打的沒力了，歇了下來，皇甫子星作嗚咽裝說：“我，我真的相當後悔沒能早點將你贖出來……”春桃雙手突然蒙起臉上又嚎啕大哭。我又歎一口氣。皇甫子星聽見轉過頭淡定的說道：“知己，我告訴你了，別人沒你想的脆弱……”我咬著牙盯著皇甫子星道：“皇甫子星，我認真的，你要再廢話……”
皇甫子星舉起手：“好好，我用四百兩買來個好夫人，這心裏正開心，不跟你計較！”春桃的哭聲越來越大。
隨後幾日，皇甫子星一個勁羞辱春桃，每每開口，都提四百兩。如：
“呀，才一百兩？我的那四百兩可以買好幾個……”
“就你剛剛拿的那個東西還不值我那四百兩的千分之五……”
“這會兒要是讓我看到我那四百兩出現在眼前，我應該就有食欲了！”
“昨晚我枕頭底下少了四百兩銀票，所以半宿沒睡著……”
春桃從哭泣到羞愧，然後變為大怒，隨著是小怒，接著是大罵，小吵……到最後都不理我了。
趕著路，正午，看見路邊有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蔭下還有幾塊大石。我指向它說：“我們就在這棵樹下歇息吧。”所有人一樣同意。來到樹蔭下，係好馬，我首先坐下了，皇甫子星在我旁邊，春桃找食物和水。林辰星下馬後就站在馬旁，不說話也不坐下，直到張大伯說：“林公子，過來坐吧！”他方才緩緩走到這邊，坐下了。
皇甫子星盯著他看，林辰星鬥笠上的麵紗遮著臉，估計是看向大路的。
春桃把幹糧和水遞到我手裏，又拿遞了些給皇甫子星。張大伯把食物遞給林辰星，林辰星接過點點頭。我懂了他為何總要等張大伯的命令，他仍然視自己為奴，所以要等張大伯開口他才敢行動。這樣一想我又感覺一陣心酸。
皇甫子星從春桃手裏接過東西，病怏怏地呻吟：“多謝夫人，不過我那四百兩銀子也可以讓人來服侍我。”春桃沒理會，隻管吃幹糧。
我吃了幾口便飽了。望著皇甫子星一口接一口的，就問：“你拚命吞這麽多是不是為了繼續治療春桃？累麽？”
皇甫子星歎道：“不瞞你說，我早就累得不行了，可是救人要緊！”春桃瞥了一眼皇甫子星。
我歎道：“你也真狠，居然下這麽厲害的藥！”
皇甫子星陰笑：“嘿嘿，現在趕緊治好她，免得她以後一輩子跟我鬧別扭啊。”春桃瞪著他。
“你就不怕這藥味太苦，春桃受不啦？”
皇甫子星笑道：“我家夫人都吃過那麽多的苦，還怕這？而且還是我送的藥，再苦也甜！”春桃張大嘴巴望著皇甫子星。但我咬牙切齒，他又是含沙影射指林辰星！
皇甫子星吃完後，擦了下嘴，望向我，其實是望著林辰星：“知己，聽我的勸！下點猛藥呀！”
我惡狠狠的說：“皇甫子星，你不說話會死啊？”
皇甫子星越發得意的說道：“你得救人，必須救啊。你如果不想救就說唄！不要老讓別人誤會！”
我望著皇甫子星，氣得直跺腳：“你胡扯！我若出手，不僅不能救人，反而還會害苦別人！”
皇甫子星瞥我一眼：“我都說啦，別人沒你想的那麽弱！別人可一直盼著，他肯定受得住的！”
我無奈的說：“皇甫子星，你能少管點閑事麽？我都受不啦！”
皇甫子星一臉笑的看著我說道：“終於老實交代啦？不肯救別，就是怕別人以後治了你吧！你看不起別人。”
我目瞪口呆，沒法開口。真的麽？難道真是這個原因？
皇甫子星大笑，“哈哈，我贏啦！夫人，我終於贏了你家大小姐哦！”張大伯和春桃都瞪大雙眼，流露出敬仰之意，把我快氣炸了！
皇甫子星回頭望著我道：“如果你要是夠膽量，那你就讓他把氣出到你身上啊！那樣比人很快就會好的！這才叫救人呢，並非害人，你這樣似是而非，沒種！”說罷，他趾高氣昂地說了句：“夫人，跟夫君我到周圍轉轉！”春桃居然真的起身隨著著他離開了。張大伯咳了兩聲，嘀咕了幾句，隨後也起身離開了。
就剩我和林辰星坐著，雖然他近在眼前，卻感覺遠在天邊。
我不知要說什麽，腦子離很亂：皇甫子星的話對麽？難道我真是由於怕他複仇我才躲著他麽？他是不是真的在等我呢？
我稍稍轉多身對著林辰星，他一靜靜坐在那裏。我望著他的鬥笠，我們一直這樣相處了好些日子了。我如何也沒膽量再像那晚一樣跟他交談。突然，他微微抬了下胳膊，令袖子上滑了些，終於露出了曾經被他刻意遮掩的疤痕。我心裏突然暖暖的，他是真的等著我開口。
嗓子眼的堵塞沒了，我小聲問：“那個，你的病都好了沒？”我已有幾日沒聽到他的咳聲。他輕輕點點頭。我又苦思冥想，該說什麽呢？腦子都是空的，別說花言巧語，哪怕平常的句子也想不出。我拚命想，可還是什麽都沒想到！
唉，我隻好做個雞婆了，繼續問：“最近吃得好不？”他輕輕點點頭。我要抓狂了，思來想去一陣，又繼續，“睡的好不？”還是點頭。幹脆問到底，“穿得暖不？”還是點頭……“你，除去點頭你還會其他的不？”他依舊點點頭。我嗬嗬笑著，但他沒表情，我也不好老笑，索性豁出去了。
“你能笑麽？”不理我。
“能哭麽？”不理我。
“能寫字麽？”點下頭。
“能畫畫麽？”點下頭。
“懂樂器不？”點下頭。
“看來你比我厲害，我啥都不會……”點下頭。
“現在你不該再點頭了，我或許隻是謙虛而已。”不理我。
“現在你該點點頭了，說明你明白了。”不理我。
“你很討厭我？”不理我。
“那你還知道點頭不？”點下頭。
“你不開心啦？”不理我。
“別嚇我，還問你一下，你務必要點頭哦。”不理我。
“你願意聽我跟你說話不？”半晌，微微點了點頭。
“你要使勁點一下才是，這樣輕，一看就心不誠。”不理我了。
……
望著皇甫子星何春桃回來了，趕緊起身，拉了馬。經過林辰星身旁時，略彎腰，輕輕拉了下他的衣袖，將腕上的疤痕蓋住，他沒反應。
那一晚，我激動的半宿沒睡。林辰星居然不跟我記仇，也願意聽我說話，我或多或少有點興奮。我已注意他有些日子了，相當了解他。我了解他每頓飯的食量，了解他不愛吃燙的食物，了解他每隔多久會將衣裳換洗。我不曾怪他不理會我，但是現在他理會我了，這才讓我明白我有多在乎。
皇甫子星說得很明顯，僅僅隻為他點幾樣菜是不足夠的，將他的心治好，才是在救他。若他願意我跟他交往，我定當竭盡全力。即使就像皇甫子星所說，他以後將怒氣都出到我身上，隻要他的心不痛了，我也心安，不用總覺得虧欠他。而且，他也不會那樣做，他控製住我騎的馬，混亂時一直守在我後麵，這都表明他的心是善良的。我回避他，隻是由於我擔心，擔心他看到我的樣子會厭惡我，可我並不覺得他會報複我。皇甫子星說的對，是我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