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皇甫子星一臉嚴肅說道:“事實上,他在為自己犯下的債在追討,然後欠下另一筆血債!”

我點了點頭說道:“可能說了你們不會相信,可萬一真有這種輪回,就因為不可以戰勝心中那份仇恨而世世代代轉世為自己的敵人,承擔起自己留下的債。大家會為對方多想一點嗎?”

皇甫子星接著說:“是呀,冤冤相報何時了。若老天真的這樣安排的話,自己就成了自己最大的敵人啊。這樣的話,人們就會明白這世界上我們在報複的就是自己啊。”

老者開口說:“胡言亂語!他們那些人殺過的人怎麽可能變成他們?!”

大漢也大喊起來:“那些無恥的人,侮辱了我們的姑娘,早該死了!”

老者怒罵著:“你也該這樣還命了!”我了解他心裏的痛處,他是對這類的指責很敏感吧,於是趕緊說:“他沒有在說你啊。”老者停下來恨恨地看著我說:“你莫非是要幫他們那些人嗎?”

我搖搖頭解釋:“不!我根本沒能力幫助你們任何,我隻是想要跟你們大家說說那個故事罷了。自己下的苦果,早晚自己要食的。我們做了什麽,老天爺都在看著。”

大漢又冷哼著說:“按你的說法,我們豈不是什麽都幹不了,那就任他們隨便欺負我們嗎?”周圍的人都大喊起來:“是啊!”

待他們都停下來,我才繼續說著:“我並沒有說過要縱容他們的惡行,可我們不該傷害他人啊。不能用武力解決一切!若不可以做到這個,那就會冤冤相報,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

大漢繼續狡辯:“哪有什麽老天爺,若老天有眼,怎麽不懲罰那些惡人,怎麽還要讓他們為非作歹!”人群裏的議論聲又爆炸開來。

這個問題大家千年以來一直爭論著,我歎了口氣。等周圍漸漸靜下來,四周的眼睛都聚集在我身上,我才慢慢說道:“老天給了人類靈魂,為的是讓人類自己學著生存。老天已經賜予我們了這個有著善意跟生命的世界。我們的傷口可以愈合,幹涸的土地可以再現生機。就算是枯草,也會有種子可以重生。世界上到處都有這樣的生機,這就是老天爺給我們帶來的最大的慈悲。而我們自己也要學著善待和寬恕他人,很多人還是不明白這些。可老天對我們的耐心無限,依舊賜予我們生生不息的大地,他在等著我們感悟。老天在看到這些罪惡的時候雷閃電鳴,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語畢,我自己有些憂愁起來:既然老天爺都可以等著人們慢慢醒悟,那我做這些無謂的舉動幹嘛?反而連累大家跟我一起處在危機之中。於是忍不住說:“你們兩邊的血海深仇不是我這個外人能算得清楚的,我來不是要給你們調解什麽的,要理清楚隻能靠大家自己了。而我不過是個路人,也沒什麽能力,不可以阻止惡人,不可以救人於苦難,更不可以醫治他人。我們幾個就告辭了吧!”

這會兒,兩邊全都沒動作了,那兩個人也不吱聲。氣氛有點緊張了,我也開始慌了,於是低聲對張大伯說:“張大伯,你可不可以去他們身邊說些話?”張大伯回道:“不可以,我不可以離開這兒。”

皇甫子星笑了,在我旁邊說:“要說什麽啊?知己,我去吧。”

張大伯皺著眉頭,“金公子不能冒險啊。”

皇甫子星搖搖頭說:“我是乞討出生的,他們對我不會怎麽的,知己,你跟我說吧。”

我在皇甫子星耳邊小聲說道:“你跟那老者就說嫂子,然後跟大漢就說父親,就這樣。”

說完,我就離開了皇甫子星的身邊,皇甫子星還繼續問著:“啊?就這樣啊?”我承認地點了點頭。皇甫子星笑著說道:“小菜一碟!”語畢,他身形一轉,不帶一點聲音。轉了幾下就到那老者旁邊了,老者正準備反抗,皇甫子星就湊近他說了些什麽,說完馬上就轉開朝大漢那邊說完。四周擁擠的人群根本對他沒作用。周圍寂靜一片,可能都被他的身手嚇到了。

皇甫子星在我一邊,對春桃笑道:“春桃夫人,你有想我麽?”春桃張開嘴吧,卻說不出半個字。看看人們不理我,皇甫子星眼前靈光一現,大聲道:“知己,他們都不動,難道是我說的不對?那這次我倒過來再說一遍!”說完,便準備動,對麵的老者說:“英雄的好意,大夥兒心領了就是。給英雄讓路吧!”這裏的大漢也道:“感激不盡!”

大夥兒一起喊著:“讓路讓路,讓大俠過去!”慢慢讓出一條道路。

張大伯在我前麵轉過身道:“請跟緊我,大小姐。”他望著皇甫子星,說著:“金大俠呀……”皇甫子星憨憨的笑:“張大伯,叫我金公子就好,感覺我像文人不是武夫。你帶路,其他人都交我吧。”

我沒力氣了,有些發抖,春桃趕緊扶穩我,小聲道:“趕緊走呀,大小姐!”她的雙手也在顫抖。我埋著頭,踉蹌地被春桃拽著走過了人群之間的通道。終於來到了馬邊,我顫顫巍巍,春桃把我給推到了馬上。張大伯從鞍上取出劍,隨後掛到腰上,長舒一口氣。

張大伯上了馬,騎到我旁邊牽住我的那根馬韁,跟皇甫子星說:“金公子在後麵留心,切莫讓人跟蹤。”皇甫子星應了一句。張大伯等著春桃騎到我旁邊,林辰星緊隨在我後麵,說了聲:“看來我們得走快點,大小姐你扶好了。”說完趨馬加速,我顫抖著,緊緊握住馬鞍,感覺身體好輕,似葉子一般,可以隨著奔跑的馬飄動了。

總算到了客棧,下馬後,我都邁不動步子了。春桃連攙帶拖是將我送進房裏。我猛的倒在床板上,顫了一晚,沒吃一點食物,隻喝了些水。等天快亮的時候才睡著,沒多久便醒來,心裏發慌。閉上眼,就像又看見了那個激憤的隊伍。

次日我仍在床上睡著,除了春桃,誰都不願見,迷迷糊糊,似醒非醒。到黃昏,我才允許一個老郎中為我診斷,說這是驚嚇過度,心裏悸怕,但並未說出自己實際上是曆經了一回神經紊亂。郎中開了些很苦的藥。又經過了一宿的折騰,手腳發冷。第二天早上,張大伯找來一名擅長針灸的郎中,將我的頭紮成了刺蝟。我喝下一點湯。然後,張大伯又找來一位盲女,將我全身推拿了一遍,天黑之後睡了會兒。

之後又是七日,每天都有郎中來為我紮針或推拿,開各種方子,叫我喝了許多苦藥,總算,我慢慢開始想吃些食物了。

次日我告訴春桃,但凡來為看我病的郎中也得去看看林辰星,反正都來了,就順便給他也看一下。後來她跟我說郎中都去看了,林辰星依然不開口,麵無表情,任憑他們把脈檢查,紮針,推拿,並且也喝完了所有郎中開的藥劑。

我出房門的那日早晨,感覺自己並非出了屋子,而是走出了一個龜殼。深吸一口氣氣,盡管還是常常心驚膽顫,不過晚上可以睡著覺,也有點食欲了。春桃帶我來到一個露天的飯桌旁,另外三位已等在那裏了。林辰星頭戴鬥笠。

見到他們我便低下了頭,在空凳子上坐下。張大伯問:“現在感覺怎樣?大小姐”我仍埋著頭道:“不太好。”

皇甫子星哈哈的笑著,“知己,你也會不好意思啊!”

我將雙臂擱於桌上,腦袋埋著,說:“皇甫子星,我不想再見到你,你離開吧!”皇甫子星仰天大笑,張大伯也嗬嗬的笑著,春桃推了推我道:“哎呀,大小姐,又沒人埋怨你。”

皇甫子星陰陽怪氣地道著,“就是嘛!我們怎麽敢埋怨你?你飽讀詩書,懂得又不少……”

想到若不是皇甫子星,我們還不知會是什麽結局,說不準還會死於亂棒之中,而一切都是由於我的自卑引起的,我很是又愧又悔,猛的抬起頭對張大伯說:“張大伯,我叫你不要跟著我,你居然還帶大夥兒跟著,難道答應了的事就白說啦?我死也沒什麽,你想害大夥都送命啊?你太不可靠了,我不跟你們一塊兒走!今天我肚子走,連春桃都不帶了!”

春桃急了,求著我,“大小姐,你還是帶上我嘛。是張大伯不聽安排,我們不要他就是。”林辰星咳嗽了兩下。

皇甫子星笑得合不攏嘴,對著張大伯說:“張大伯,你家這位大小姐在耍賴吧?”

張大伯一臉窘迫,眼睛望著皇甫子星,結巴地道:“那時……情況……”

我幹脆繼續耍賴,“什麽那時,你分明就是不聽安排。”

皇甫子星大笑說道:“知己,你別怪張大伯!當時張大伯是說會聽你的,一定不走,但我拿了支劍架在林公子的頸上,對張大伯說,他若聽你的安排,林公子就會沒命的。你說,知己,你是願意讓我殺掉林公子哩,還是願意讓張大伯聽你的安排?”林辰星又咳一聲,張大伯忍俊不禁。

我慢慢轉過臉望著皇甫子星,他賊眉鼠眼的,想裝出一副天真的模樣。我盯了他幾分鍾,他居然笑著問道:“知己,你還未回答呢,你是想要林公子的性命,或者是……”

我又趴在桌子上麵,道:“討厭,合起來欺負我,不理會你們啦!”

大夥兒都笑了,皇甫子星說:“怎麽,當時敢逞英雄,這會兒連道歉都不敢了?”

我越加羞愧了,頭也不抬,說:“我無顏麵對你們了,你們別管我了!”

張大伯忙說道:“別這樣說,大小姐,當初你……”

我雙手捂住耳朵:“張大伯!別理我了。當時是我傻。”

皇甫子星笑著說:“那麽,現在是……”

我幾乎哭著說:“現在更傻。”皇甫子星大笑,林辰星連咳兩聲。

張大伯鄭重的說道:“我家大小姐並不是做傻事啊……”

張大伯的話被我打斷了:“是幹傻事!張大伯,是我連累了你們。他們人那麽多,根本不可能全聽我的話!我闖了大禍,又害大家差點送命!我是禍害!”

春桃皇甫子星的笑聲連綿起伏,但張大伯的聲音壓出他倆的笑聲,“大小姐呀,當初,若僅一人聽了你的話,僅一人因你的話未殺人,還有,哪怕沒有一個人聽你的,但若以後誰把大小姐你的話傳了出去,聽者隻要有人發了善心,大小姐你就不是做傻事啊。”

我低著腦袋說:“張大伯,是我太衝動,即使出於善心,但若讓大家因我丟了性命,那我便是幹傻事!”

張大伯說著,“大小姐啊,有時候想顧全大局就必須犧牲小我。”張大伯長歎一聲,“義字當頭,能犧牲自己,明知不可能,也要堅持,此乃俠義之舉,並非人人都可以做到啊。”

我一個勁兒擺頭:“那我寧願自己不那麽偉大,後悔不已!”

他們笑成一片,最後皇甫子星說到:“知己,若你當初袖手旁觀,望著他們互相廝殺,現在也會覺得良心有愧的。你盡力了,以弱敵強。我們都平安,這就夠了,你別再為未發生的一切自責了。”

春桃推了下我,說道:“就是,大小姐你別和自己過不去了,快吃東西。”

皇甫子星怪聲怪氣地說道:“對呀,你說你害怕成這樣也沒什麽。要是害得大家都為你操心,日日盼著你快點好那多不好。昨天春桃說你可以趕路了,我們高興的半宿睡不著。總算把你出來了你還想讓我們挨餓?”

我皺著眉頭,他說的誰?抬起頭四處望望,皇甫子星笑容很猙獰,張大伯鄭重的說:“對呀,大小姐,金公子說的是。大小姐別內疚了,趕緊吃飯大夥兒就開心了。”

張大伯說“大夥兒”時,都包含了林辰星,難不成他還擔心我了?想到那天林辰星騎在我後麵,沒有超過我,絕對不會是因為跟我一樣不會騎馬,我的心猛的跳了兩下,不禁瞥了他一眼。他靜靜坐著,看著我,並未低頭。皇甫子星咳嗽一聲,說道:“趕緊上飯啊!餓的不行了!都等了半個時辰啦!”

我紅著臉看張大伯:“幹嘛要等我?我說了別等。”

張大伯歎了一聲:“等,他還可以吃點;不等,他幾乎什麽都不吃!”聽完我的心猛的提起,他?是指林辰星麽?

皇甫子星大叫:“不是不是,就算不等我也能吃好多啊;等,我就吃的更多了!”

春桃唾道,“別人說的也不是你呀!”

皇甫子星裝出恍然大悟地樣子說:“居然不是說我?知己,那“他”是指誰呢?”我的心慌了,隻好轉過臉對春桃說:“春桃,待會兒剪了他的衣裳。”

春桃笑著說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