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第一章 重生

“蘇青,女,二十七歲,因大額走私罪,被判處死刑,執行槍決……”

隨著高亢有力的宣讀聲落下,穿著囚服的蘇青緩緩抬起慘白的,猶如很久未見過陽光的麵容,遙望落日下青翠濃鬱的群山,一聲發自內心明顯帶著遺憾的歎息響起……

蘇青被外麵的說話聲吵醒,摸摸頭上纏著的白色紗布,掀開被子下床,徑直打開房門,院子裏的說話聲便清晰無比地傳進她的耳朵。是大伯母侯秀的聲音。

“你看老三都去世半年多了,你一個柔弱女人帶著兩個半大孩子,也不容易,蘇青還好說,京市的她姑,已經摞下話,上高中後,她就將蘇青接走,學費生活費她全包了,不用我們操什麽心。”

大伯母侯秀說到這,歎了口氣,接著道:“可誰想天不如人願,蘇夏這孩子,這才十歲啊,居然查出與老三一樣的病,我聽說這種病,治不好,隻能用好藥養著才能多活些時候。人家侯三可是說了,隻要同意嫁過去,立馬拿出兩萬元給孩子看病。”

1995年,不消說在封閉落後的太白山下的蘇村,甚至是整個鄉鎮,萬元戶都是讓人羨慕的極為稀少的有錢人。

所以侯秀,說最後一句話時,繃得緊緊的花布褂子下的肥肉,幾乎都要跳將出來,顯然十分激動,同時又暗含一股酸味,兩萬元啊!他們家一年的收入還不到兩千塊呢。

看著章書玉都三十五歲了,嘖嘖!居然還是細皮嫩肉的,哪像她們這些女人,有的三十歲不到,都已是一臉褶子與滄桑。

再加上這標致的五官,嫻雅寧靜的氣質,哪有一點鄉下人的樣子,說是大家閨秀倒更恰當,就連那些城裏的美婦,都不一定比得上,怪不得娘家侯莊的侯三趕集時,在鎮上瞧過一眼,就迷了心神,再也忘不掉,找人四處打聽呢,最後打聽到這章書玉,半年前丈夫病逝,便求到了她這,急著上門提親呢。

侯三盡管也給了她不少好處,但她想要的可不止這些。

每次來到這老三家,她都感慨若這套院落是自己家的該有多好。

這時的農村瓦房已是很不錯了,樓房一個村還沒有一家呢,所以,蘇青家的五間大瓦房,室內全套的木質家具,以及高大的院門,在蘇村也是排的上號的。

蘇青的爸爸沒生病時,打得一手好獵,又很會操持莊稼活,所以,蘇青她們家的家境還算不錯。

怪不得侯秀會眼紅,而現在,若是章書玉帶著蘇青的弟弟蘇夏,改嫁給侯三,蘇青有她姑姑撫養,那這套院落最有可能得到的就是,蘇愛國的親兄弟,蘇宏貴,也就是她們家。

可心思單純的章書玉,卻不知道大嫂打得,這一手好算盤。

院子裏除了侯秀和幾個本村西頭的婦女,還有一個生麵孔,四十多歲的黝黑女人,與侯秀年齡相當,但來回轉動的大眼睛,透著一股子精明,想來是侯莊的人。

她見章書玉並沒有一口回絕,便熱絡地拉著章書玉的手,適時的加把柴。

“我們女人,不是有難處,誰想再走一步,這還不是為了孩子嗎?侯三家裏情況,你應該也聽說過,十裏八村都知道他們家有錢,家裏是兩層的小樓房,關鍵是沒有自己的孩子,對咱蘇夏還不當親生孩子對待?孩子得了這個病,花錢肯定少不了,若跟著你,隻能受罪。”

一直低著頭沒說話,忙著手中刺繡的章書玉,麵上看似毫無波瀾,其實內心已經在極力掙紮。

自從青青他爸因腎衰竭去世後,她從來沒有生過改嫁的念頭,不是封建傳統思想的影響,而是她與青青他爸感情極好,無法再容忍枕邊躺著另外一陌生人。可現在蘇夏急需錢治病,家裏已是揭不開鍋。唯有……

“我……”章書玉抬頭剛想說些什麽,卻被身後的聲音打斷。

“多謝大伯母的好意了,隻是我媽在我爸走時,發願要守孝三年。若是不從,則是對死者的不敬。我想大伯母,你們也不想讓我媽為難吧?”蘇青眼見母親要動搖,忙站出來阻止。

上輩子,也是十三歲,雖說她在村子裏很會讀書,但也是一個沒見過世麵,怯弱沒有主見的小女孩,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為了弟弟的病改嫁給侯三,然後她被姑姑接去京市讀書。

這侯三若是待她母親弟弟好也罷了,可誰知他脾氣暴躁不定,蘇夏不到一年就不治而去,而母親因為傷心欲絕,不久也……

以至於後麵的那些年,她都活在自責悲痛之中。而這連環的悲劇,就從母親嫁給侯三開始的。

重新來過,說什麽她也不能讓這悲劇再次發生。

章書玉見蘇青出來,沒心思計較蘇青說的謊話,忙將她拉到身邊,擔憂地檢查了一番。

“頭還疼嗎?怎麽下床了?大夫不是說讓你多臥床休息嗎?”

聽著母親關切的話語,蘇青胸口一陣發堵,眼中似有**溢出。

這些都隻有在夢中才能渴求的東西,現在卻真真實實的發生了,她能不激動嗎?

章書玉見女兒這副呆呆的樣子,真怕給摔傻了,忙著急起來。非要拉著蘇青去鎮上看大夫。

“媽,不用擔心,我真沒事,就是額頭破了點皮而已。”

蘇青昨天與蘇軍蘇紅兄妹倆上山采山貨,因為頭天剛下過雨,路滑不小心從陡坡上摔了下來,還好坡度不高,並沒有什麽大礙,隻是額頭磕破了皮。

蘇青安撫了好一陣子,才使章書玉終於相信她真的沒事。

侯秀眼看章書玉,快被她們幾個說動了,不曾想蘇青這死丫頭出來摻上一腳,這章書玉也不提剛才的事了,光緊張女兒去了,氣得侯秀咬碎了牙,不過,她可不能讓到嘴的肥肉就這麽白白飛掉。

“這都什麽年代了,那還興這個,你莫不是蒙伯母的吧?你可不能害你媽啊,她這才多大年齡啊?”

經大伯母一說,她倒成了不讓母親改嫁的壞人了?

蘇青轉身,麵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地盯著侯秀,目光似乎能透視人心,侯秀不禁後退一步,感覺蘇青似乎那裏不一樣了。具體那裏?她說不上來。

“我媽與我爸感情深厚,這是蘇村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守孝三年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在場的幾個本村女人聞言,覺得在理,紛紛點頭。

老三蘇愛國,擔心媳婦受累,除了忙打獵地裏活,家務活也是搶著幹,疼媳婦那是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經常被人調侃,說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隻可惜老三命運不濟。撇下這麽一家子孤兒寡母。

眾人頓時覺得勸人家改嫁,似乎很壞良心。

侯秀見勢不妙,說:“青丫頭,伯母這樣做圖什麽,還不是為了你們一家子著想?”

蘇青也不接話,隻是看向侯秀右手腕上的一隻玉手鐲,目光中意味不明。

侯秀察覺,心虛地往下拉拉袖子遮住。心中恍惚,這蘇青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似乎什麽都知道。

侯秀不死心,還想說什麽,就聽見院門口傳來村長蘇維堂的聲音。

“都圍在這裏做什麽?老大家的,自家活都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