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2

“大人——”羅敷聲音顫抖的說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她看不見柳皓軒的表情,但她能感到,他的麵孔一定十分的陰冷,剛才情急之下,她裝的太過明顯,柳皓軒心機如此之深,怎麽會不懷疑。

“月兒,我以為我們之間是沒有秘密的,我一向視你如知己。”柳皓軒的聲音冷冷的,讓羅敷不寒而栗。除了害怕,更多的是難過,他們本來已經如此相知,卻因為這件事情……哎,而且這件事還是她無法言說的秘密。

“大人,您這是幹什麽呀?月兒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羅敷掙紮著,可發現越掙紮,柳皓軒就扭得越緊。兩個人在黑暗中較勁,彼此都看不清對方,幸虧看不清,否則羅敷還指不定得多難堪緊張呢。

“剛才那封信是什麽?”柳皓軒冷冰冰的聲音絲毫未改,隻是迫使她說出他要的答案。

“什麽信呀,大人,您看錯了吧,那不是信,隻是月兒隨手在一張信箋紙上的塗鴉而已啊!”羅敷極力辯解著,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嗬,不是信,怎麽會有封住信封的火漆,月兒,你還是老實告訴我吧。”柳皓軒聲音染上一絲冷笑,他從未對羅敷用這種口吻說過話,這讓羅敷十分心寒。一時間,她倒不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反而害怕從此失去柳皓軒的喜愛與信任,那將是最大的懲罰。可是,若是不能保守住她的身份的秘密,她必將會失去他,而且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大人,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啊,請您原諒我!”再也無法忍受,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流出,她強忍啜泣,“大人,您要相信我啊,難道您還不相信我麽!我怎麽會做對您不利的事情呢,我對您的心意您還不明白麽!可我真的不能說啊,求求您,放過我這一次吧!”她慘痛地哭泣著,悲傷傾瀉而出,所有的委屈都爆發了出來。

柳皓軒沉默了,抓住她的手也有些放鬆,可羅敷隻顧著哭泣,並未將手抽出來。就這樣靜靜地讓羅敷哭了一會兒,柳皓軒突然一把摟住羅敷的腰肢,將她攬進懷裏。羅敷一聲驚呼,感到自己緊緊的貼著一個溫暖而強壯的身體。兩行清淚掛在腮邊,可她卻驚得忘記了哭泣。

“大人——”她喃喃道,漸漸忘記了剛才的悲傷,她有些沉迷了。

然後,她感覺到一雙溫柔濕潤的嘴唇,輕輕覆蓋在了她的唇上,先是輕輕的,然後慢慢用力,最後幾乎有一些霸道和占有的意味,如此心安理得得蹂躪著她花苞般的芳唇,仿佛他是她的絕對擁有者。

“大人——”她低聲道,仿佛在呻吟一般。宮染夜從未這樣吻過她,這樣纏綿而深情的擁吻,在她而言絕對是第一次。什麽都看不見的黑夜,讓她脆弱的心裏有了一層保護,免得讓他看見,她此時臉上如火燒般的雲霞。

他逐漸放開了她,她也放開了他。不過她依舊低著頭,雖然看不見,但羞怯如她,仿佛還是沒有勇氣麵對如此親密的情人。她靜靜的等著,希望他能說點什麽,安撫她的內心。

“你說的話,我都記著。”溫柔的語氣,隻有從情人口中說出,才最符合情理。“我不再追問你剛才的事,可你承諾的心意,可一定要兌現啊!我都記著。”說完,輕輕放開她,從她身邊側身擦過,離去。

留下羅敷一個人,一夜無眠。

就是這樣,事情已經發生了,兩人的關係現在是如此明確。以至於後來,羅敷一直在想,這對於他們倆來說,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如果兩人沒有在這一天明確愛戀的關係,也不會有後來的分分合合,顛顛倒倒的痛苦了。不過,若是沒有那滾到一邊熄滅的燭台,是不是人生會留下巨大的遺憾呢?不論後麵的事情有多麽痛苦,這片刻的甜蜜,她也不想放手。今晚的事,對兩人都是極大的改變,她明白事情將沒有退路,可她也不想後退,她明白自己身處風口浪尖,如果能用她的危險換取她所愛之人的平安,她何樂不為?可是,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她所愛的人,哪一個不是跟她一樣,身邊危機四伏?隻有奮不顧身的闖入這一片危機中,撕開一個缺口,才能將親人們從水深火熱中救出。她不得不這樣做。

第二天,羅敷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麵對柳皓軒,她讓一個自己手下管著的小女孩去告訴柳皓軒,她由於身體不適,想告假一天,在房間裏呆呆的坐了一會兒,起身更衣,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排遣巨大的壓力。

剛推門出去,她便看見柳皓軒就站在門外,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隨即羅敷臉色通紅,柳皓軒卻難得得善解人意的笑了笑。

“穿戴這麽整齊,是要去哪裏?”

羅敷紅著臉答道:“出去散散心罷了。”

“不是身體不適麽,怎麽不在屋裏好好休息?”

這話讓羅敷沒法回答,一時間窘在那裏說不出話來。隻是手指扭絞著衣角,一副小兒女情態反而增添了魅力。

“回去換衣服吧。”柳皓軒溫和地對她說。

“哦,”羅敷輕輕的答道,她以為自己裝病的事情既然被柳皓軒看穿,那肯定是沒法出去了,趕緊回去換了丫鬟的衣服,幹活兒去吧。

羅敷剛想轉身進屋,柳皓軒將一包東西拿到她的麵前,羅敷驚訝的抬眼望他:“大人,這——”

“打開看看。”

羅敷忐忑地將那包東西打開,竟然是一套年輕男子穿的衣服!而且從款式、顏色、衣料來看,是那種跟在官老爺身後體麵的小廝。

羅敷不解其意,怯怯的問:“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柳皓軒臉上的笑意任未散去:“你不是想出去麽,你一個姑娘家能走多遠,不如假扮成男子,跟在我身後,出去好好痛痛快快的玩一玩。”

羅敷本來就長得清麗如仙,換上男裝的她更顯得俊秀飄逸,玉樹臨風,隻是比起男子矮小了許多。柳皓軒滿意的打量著她,道:“這樣一來,我可就多了一個俊逸的貼身小廝了。”

見柳皓軒心情不錯又如此風雅,羅敷也放鬆了不少,不由得逗趣的說道:“大人,外人可別以為我是你的男寵啊。”

此言一出,羅敷瞬間覺得冷汗涔涔,她怎麽能如此失言,柳皓軒曾是皇上的男寵,這是任何人都不敢在柳皓軒麵前提起的痛楚,如果有人提起必然視為大敵,可如今她雖是無心之言,但也必然破壞了兩人興致,話一出口,羅敷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啊。

柳皓軒仿佛刺痛一般的緊緊皺了皺眉,但隻有很短的時間,隨即又恢複了平靜,雖然多了幾分自我保護的淡然,但畢竟沒有發作。當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如同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神仙般的美人兒,真是怎麽打扮都好看啊。”他露出一絲淺笑,滿意的打量著羅敷。

柳皓軒的隱忍不發比對羅敷外表的讚美更讓她感動,羅敷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看到的是他溫柔的笑意。

“謝大人。”羅敷溫言道,心裏說不出的感動和愉悅。

柳皓軒輕輕拉住她的小手,羅敷有一瞬間的掙紮,想要掙脫這陌生的男人的手,可她沒幾下便屈服了,少女對於自己心愛的人,永遠都是這麽沒有抵抗的能力啊。

外麵的街市十分熱鬧,人來人往,道路兩旁開滿了店鋪和客棧,小販擺著地攤,有賣各種小飾品、吃食,或者其他小物件兒,還有賣糖葫蘆的小販四處叫賣著。

羅敷默默跟在柳皓軒的身後,滿臉都是興奮和好奇。自從自己逃出宮家,有了這一係列的變故之後,她很少這樣幸福的笑過了。後來她又不能自已的愛上了恩公的敵人,便更是掙紮苦楚。現在這得來不易的放鬆時刻,能讓她的心靈喘息片刻了。

“月兒,你看那兒有賣糖葫蘆的,要不要嚐一個?”柳皓軒指著前麵一個小販對羅敷說道。

羅敷循聲望去,那糖葫蘆又大又紅,裹著糖衣亮晶晶的,十分可口,讓人見了不禁滿口生津。畢竟是女孩子,嘴饞些,於是便有些貪婪地點了點頭。以前做大小姐時,沒嚐過這民間的吃食,後來流落民間,更是忙於奔波沒有心思嚐鮮。

柳皓軒隨手掏出幾個銅板,遞給羅敷說:“我的身份不好出麵,你自己去買便是了。”

羅敷點點頭,接過銅板便去了。

就在羅敷買糖葫蘆的時候,街角的一個黑影閃了一下,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停留在了那裏,靜靜地看著羅敷這方向,目送著羅敷買了糖葫蘆離開,接著便消失了。

一邊吃著甜甜的糖葫蘆,一邊隨著柳皓軒繼續往前走。前方是一個買珠寶首飾的店鋪,燙金的匾額上寫著“珠光寶氣”四個大字,顯得十分氣派。

柳皓軒停下腳步凝視著這匾額,笑著對羅敷說:“要不要進去看看?”

羅敷抬頭一看,也笑道:“難不成,柳大人還要給貼身的小廝買首飾,這也太有趣了!”

柳皓軒一邊跨進店鋪的大門一邊說:“在外麵你是我的小廝,回府之後可就不是了,等你恢複女兒身,再戴上首飾,一定十分出挑。”

羅敷默默無言,隻好跟著他走了進去。裏麵的商品琳琅滿目,金玉珠翠,簡直讓人挑花了眼。曾幾何時,這些珠寶首飾在羅敷眼裏是戴也戴不完,可後來,她就與這些名貴的器物無緣了,不過她也並未因此而難過,畢竟,她並不喜愛金玉之物。隻是看著這滿目的奢華,讓她憶及了過去的生活,想到一些親人,覺得無比悲涼。

柳皓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月兒,你也來看看,別躲在後麵。”

羅敷從自己的冥想中醒過來,順從地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櫃台前,裝模作樣的挑選了起來。一連看了幾個櫃台,都沒有什麽中意的東西,羅敷也就漫不經心地走著,忽然她看見一個高高的櫃台上擺著一個璀璨奪目的金鑲玉樹。

羅敷心裏一動,一時間有些不能自已。因為在秦府裏也有這麽一個半人高的金鑲玉樹,這東西十分名貴,不是一般有錢人家可以輕易買得來的,在這店家裏能看到這個東西,可說明這店的確是頗有些能耐。

“怎麽?你喜歡這金鑲玉樹?”看著羅敷對著金鑲玉樹發了很久的呆,柳皓軒從後麵走上來問道。

“哦,不,不是的。”羅敷忙掩飾著,她一時走神,是因為睹物思人,想起了秦家的親人,這可不能讓柳皓軒窺見了她的心事。

柳皓軒也不追問,很直接地對著老板說:“老板,把這金鑲玉樹打包一下,送到柳府去,我要了。”

老板眉開眼笑,忙對著柳皓軒諾諾地應答著,充滿了小市民的卑微。

羅敷驚訝地望著他,那神情在問,幹嘛要買這東西?

柳皓軒微笑著解釋道:“我隻是看你喜歡,所以就忍不住買了唄,又有何可驚訝的?”

“我……”羅敷想解釋自己並非喜歡這俗氣富貴的東西,其實是另有隱情,但是她也不知該如何說起,隻好默默無聲。不過,柳皓軒如此體貼照顧,讓她十分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