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樂

陌看黃昏變墨色,影伴藤椅下花架。

興起憶思舞半曲,暮然回眸拱送人。

流言飛飛難釋懷,君命一提難恕從。

癡傻當做春一夢,夢醒方知夢還夢。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中秋將近,輕竹實在閑的無聊,就想去外麵看看,隨意攔起長發,換了一身素雅清淡的翡翠衣裳,緩步走出,春光大好,外麵的綠色倒是與她翡翠色相映彰宜,令人神清氣爽。略帶些冷意的陽光鋪撒在臉上,涼爽中帶些暖意,有些愛不釋手的感覺。習慣性的隨意一瞥,卻見夏侯羽的房門有些半掩,不似平常的緊閉,好奇心大起,躡手躡腳的輕輕走了過去,伸手欲推,卻聽見裏麵傳來嬌滴滴的聲音。“羽哥哥,你陪我出去嘛!”

隔著門縫可以清晰的看到蘇綰兒撒嬌似的整個身子懸掛在他的身上,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身上晃來晃去,粉紅色的衣裙露出大半個美腿,看上去有些曖昧。

夏侯羽無奈的放下手中的類似折子的東西,頭痛道“綰兒,別胡鬧”語氣雖在責備,眼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寵溺。好像蘇綰兒掛在他身上是司空見慣,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外麵,輕竹的手停在半空,所有的情緒似乎一瞬間冰凍,心底莫名的難受起來。蘇綰兒是皇宮裏的寵兒,而她卻是依靠流言蜚語才被人記住的棄婦。兩者是那麽的鮮明。

緩緩轉身,翡翠色的羅衫在半空劃下落寂的身影,大步離去,先前的大好心情卻突然被破壞的一幹二淨,出了大門,走在在麵鵝卵石鋪的小路上,卻有些渾渾噩噩,不知該做什麽,不知不覺,走進一處幽深的林園,裏麵桃李芬芳,花開正旺,顏色各異,竟有了些拋枝,獨秀一枝,爭豔無雙的感覺。一身翡翠夾雜在眾花中,是陪襯還是耀眼。盛夏時節雨紛紛,名花寂寥訴衷腸。殘花潦倒踐踏行,怎奈同花天地棄。正逢時,欲傷心,垂落時,正舔舐…

“你是什麽人,在春宛苑做什麽?”突然一個淩厲如劍氣一般的聲音傳入耳際。

募然間,駭然轉身,春宛苑?心思低沉,我的春天什麽時候到呢?卻見一身青衣男子麵色微惱的站在身後,劍眉如星,一動,如兩條騰龍提起,渾身散發著淩厲之極的氣息,就像一柄利劍爭鋒出鞘,卻又獨有那麽一絲尊貴之氣露出。

驚慌一閃而逝,重新變得冷漠。接著侃侃而談“本宮乃羽王妃,不知此地,冒昧闖進,還請公子海涵”說話間微微點頭以示歉意。

“羽王妃?”青衫男子劍眸一挑,迷惑之色一閃而過。“你可以走了”這次說話態度倒好了很多。

輕竹以為他是懼怕夏侯羽的緣故才口氣好轉,微微頷首,蓮步一踏就要離去。

“等等….”

腳步一頓,心下卻一陣不悅,臉上神色依舊,轉身“公子還有事嗎?”

青衫男子顯然不善言談,麵色一黑道“有人要見你”

“我?是誰?”輕竹疑惑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其實他心底也很納悶,按理說他應該討厭這個女人的,竟然不知好歹打掉孩子,更不知廉恥的勾引別人,名聲狼藉不堪。這也是為什麽他聽到她自曝家門時那眼中閃過的一絲疑惑。因為他沒從她身上感覺到有任何驕奢之氣,相反還有些空靈素雅之傷。

輕竹葉不多問,跟著他繞了幾個彎,上了幾個台階,才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將近百米的人工湖,一個頭戴鬥笠的人正靜靜的坐著,走得近了才發現是個男人,頭發花白,手中握著一根細細的魚竿,靜靜的等待著魚兒上鉤。因為背對,輕竹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與生俱來的壓迫卻讓輕竹知道他絕非一般人。

青衫男子帶她過來,就坐在老者身旁,也學著他的樣子釣起魚來,一時間兩人將輕竹當成了空氣,微微的一惱之後,也徑直坐在不遠處看著平靜的湖麵發呆,湖水清澈見底,偶爾有幾隻調皮的魚兒遊過,吐出幾個泡泡,裏麵海藻來回波動,煞有微風輕撫之意。

突然,一聲爽朗的大笑傳來,輕竹被嚇了一跳,原來是老者丟下去的釣餌有了反應,下麵的魚兒終於忍不住勾上的美食自動投網來了。接著,平靜的水麵被嘩的一聲打破,水花四濺,一隻大概有一米多長的鯉魚跟著鉤子飛了上來,隻見老者熟悉的卸下魚兒,不顧它的掙紮將它捏在手裏。笑道“你一來,朕的好運就來了”說著緩緩轉身。

輕竹一呆,迅速從地上站起,跪聲道“皇上萬福金安”說罷頭重重的扣在地上。

一雙大手,飽經滄桑,手中有著明顯的粗糙和老繭緩慢的伸了過來,剛好抵住輕竹想要扣下去的額頭。“來,起來,這裏沒有皇上,你不必太拘束。”

緩緩抬眸,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如慈父般的男人,眼眶忍不住紅了紅,卻強忍住想要落下的淚水,忙道“兒臣惶恐,自己來就好。”

“朕的話你都不聽嗎?”語氣裏明顯有了怒意。

“兒臣不敢”伸出素白的小手緩慢的放在皇上手中,皇上手心的老繭割得她有一種針紮樣的感覺。莫名鼻頭一酸,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有時候也需要平凡老人的親情。

青衫男子自始至終都站在身後,沉默不語,隻是手中多了一條剛剛釣上來的鯉魚,半張著嘴,似在求救,又像是在無聲的哀鳴…

皇上親手拉輕竹起來,笑逐顏開,似乎一瞬間臉上的皺紋也少了很多,年輕了好幾歲。側身道“這是朕的大皇子夏侯淩,久不再宮中,近日才回來的。”

輕竹眸間隻是微微一凝,俯身道“見過王爺”

微微點頭就算打了招呼,之後再不理兩人獨自坐在一旁琢磨什麽了。

皇上卻無奈的看了一眼又閉起眼睛繼續假寐的淩王,苦笑,還真是嗜劍如命啊!除了劍似乎對什麽都是淡淡的。

笑了笑道“你來的正好,朕剛釣了魚,就讓禦膳房燉上一頓,你也嚐嚐。”

輕竹微微頷首,道“兒臣有一個不請之請,還望父皇成全”

“哦,什麽?”說話時眼睛卻飄了夏侯淩一眼,隻見他耳朵一動,顯然也極為感興趣。

“兒臣想為皇上做上一桌菜肴,名字就叫農家樂如何?”

“農家樂?你會做菜嗎?”皇上顯然也對這想法有些心動才出口問道。

“少時學過”其實輕竹葉想在這裏趁機慰藉慰藉自己的思鄉之情,鐵定是回不去了,隻想遠遠的做上一桌菜肴,遠盡她鄉父母,了卻自己一個心願。

皇上自然不知輕竹心中所想,好在吃慣了宮裏的山珍海味,偶爾來點清淡的素食也是一種享受,幾乎不假思索的道“既然如此,那朕就期待你的手藝了。”

輕竹喜不自禁的點頭,為難道“不過..”

“有什麽盡管說就是”皇上豪言道。顯然心情不錯。

偷偷的看了一眼尚在假寐的夏侯淩,諾諾道“需要王爺幫忙”

夏侯淩嘴角抽了抽,臉上卻是一頭黑線,皇上卻滿意的點頭道“是該幫幫忙的”心底卻暗歎輕竹的細心,讓這個武癡活動活動也好,不然整日這麽下去,恐怕除了劍他什麽都不要了。

夏侯淩卻不滿道“父皇”

皇上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反抗道“垠兒,淩兒需要做什麽?”

、輕竹小心的吐了吐舌頭道“隻要幫我洗好魚即可”

夏侯淩臉更黑了,讓他堂堂天朝皇子洗魚?“長身而起”不會“直接就想閃人。

皇上可早就防著他呢,懶懶的道“兒大不由爹啊!竟然連為父的話都不聽了“說的那就一個可憐啊!

輕竹無奈的睜大眼,這皇上也忒會演戲了吧!好像夏侯淩虧欠了他多少似的。

夏侯淩身形一頓,無奈道“父皇,我不會”

輕竹打圓場道“洗幹淨就好”說完自己先溜了。這些皇子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可怕,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她早就被大卸八塊了。

長歎一聲,還有一個皇子沒見,其他都見了,一想到夏侯羽那無情的樣子,輕竹的心就抽痛起來,深吸一口氣,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做了個加油的動作,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洗菜,切菜,整個動作幹淨利落,外麵夏侯淩深邃的眸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訝,看著匆匆在裏麵忙碌的女子,神定氣閑,絲毫沒有一絲慌亂,整個流程形如流水,臉上是專注的神色。都說專注的女子最美,以前不信,現在倒有幾分相信了。

手中拿著被自己洗的幹淨的不能再幹淨的魚,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站在門口好像僵住了般,輕竹惱怒的看了一眼寧可站在外麵也不進來幫忙的男人,恨的牙癢癢,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出身尊貴的皇子呢,百忙中跑出來接過他手中的魚,來不及多說一句話又進裏麵忙去了。

夏侯淩難得的臉上一紅,驚訝一閃而過,她出來時,他看見她竟然將好好的羅裙在小腿處綁了個疙瘩,像包袱一樣,袖子也被她高高卷起,露出裏麵白皙的胳膊,那裏還有半天王妃的韻蓉,簡直活脫脫一鄉村丫頭,但看上去卻是那麽率直,那麽豪爽..

輕竹動作很快,馬上就端上了幾盤菜肴,綠的綠,白的白,還有一個清蒸鯉魚,這算是唯一的葷菜了,今天的膳食可是清淡的很。皇上初見還有些不習慣呢,隻是馬上就一副胃口大開的模樣,道“淩兒,叫人把老五叫來,一起嚐嚐。”

輕竹臉上的笑漸漸收斂,麵色變得不自然起來,忙出聲道“不必了吧!”

“哦,這是為何?”兩人都看到輕竹的臉色變化,不由出聲問道。

輕竹垂眸道“他…他..”她不知該做怎麽說了。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皇上一眼就看出了矛盾所在,故意沉下臉道“吃個飯,難道老五他敢不來?”

輕竹麵色卻再次一變,她是怕蘇綰兒會來,那麽鮮明的對比,讓她感覺在夏侯羽麵前抬不起頭來,從來她都不介意別人怎麽看,可是她在意他怎麽看….

咬唇卻不知如何阻止,皇上道“就說朕傳旨要他來有要事相商。”說罷朝夏侯淩使了個眼色。

輕竹低頭卻不再說話。

夏侯淩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一襲紫衣的夏侯羽就到了這裏,沒有蘇綰兒,輕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而這一切卻恰好落在皇上眼中。

夏侯羽一來看都沒看輕竹一眼,直接向皇上請安。

“坐”皇上一指對麵的椅子。

夏侯淩聞言也落座下來,輕竹卻不知該不該坐,直到皇上叫了她一聲才勉強坐到夏侯羽身邊。

皇上看人數到齊,笑道“今天屬於家宴,是垠兒親自下廚坐做的,老五嚐嚐。”

夏侯羽冷漠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然,也不客氣,拿起手邊的筷子夾了一塊嚐了一下,“清淡有餘但不幹燥,很不錯”雖然話不是說給輕竹聽的,但是還是心理安了一下。

皇上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嚐嚐”說完拿起筷子也吃了起來。唯有輕竹沒有動筷,悄然離席,徑直坐在山頭,山風吹來,異樣的冷。將頭深深的埋進雙膝,雙臂抱著雙腿,眼淚悄然留下。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我真的好想你們”千言萬語終究化成了一聲低低的泣訴,如歌似泣般動人心弦。

十幾米的高的瀑布傾瀉而下,發出轟隆隆的響聲,掩蓋了輕竹低聲抽泣的聲音,隻有雙肩微微抖動預示著她的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