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陳年往事

“你不能去!”

顧歆突然衝過來,飛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極其複雜的瞥了瞥眼睛紅通通的顧小夏,“我不會讓你去的!”

“為什麽?”顧小夏無比震驚,脫口而出,“憑什麽不讓我去?!”

顧歆抬頭,冷冷回視,“就憑霍凡說的那些話!”

迎上顧歆的目光,顧小夏抿了抿嘴唇,一步不讓,“爸爸生病,憑什麽我不能去看他?!就算霍凡說的那些是真的又怎樣?!他總歸是我爸爸!”

這個時候的顧小夏,如斯倔強,腦子裏唯一想的,就是要去看她的爸爸,佑和說的對,不管身份如何變換,顧江天始終是養育她的爸爸。

堅定了信念,顧小夏又是上前一步,聲音略帶沙啞,“這樣呢?你還有什麽理由?”

“你……”顧歆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下子愣在了那說不出話來。但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下一刻,她故意放軟了語氣,歎口氣道,“先去看媽吧,她有話要跟你說。之後你要是還想去看爸,我絕不阻攔。”

此時,顧小夏的心跳的極快,她不知道顧歆是什麽意思。然而,她還是點了點頭,“好,可是……”

顧歆到底從小就了解她,她還沒說完,就迅速接了過去,“放心,我會去照顧爸。”

顧小夏這才戀戀不舍的回頭望了一眼手術室,咬了咬嘴唇,轉身向五樓走去。

鍾佑和適時拉住了她,輕聲在她耳邊給予勇氣,“想必是有話跟你說,一定要心平氣和知道麽?再怎麽樣,她都是你媽媽,等送伯父去病房後,我會在外麵等你,知道麽?”

“恩。”吸了吸鼻子,顧小夏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示意鍾佑和放心,她明白的。

人民醫院五樓506單人病房。

顧小夏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短短的瞬間,她想了自有記憶後蔣曼對自己的態度,想到這些年蔣曼麵對她時偶爾流露出來的哀傷,更想到其實她一直都渴望得到蔣曼的注意,哪怕隻有一點點的關心,她都心滿意足。

而現在,她似乎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敢奢求了,如果霍凡說的是真的,自己也真如蔣曼所說是她人生中的汙點,那她還有什麽資格去奢望一個本就對自己厭惡的母親的關愛呢?

默默的低下了頭,顧小夏感覺自己的力氣在慢慢消散,她真的還有足夠的勇氣去知道那些陳年往事麽?

就在她滿心糾結的時候,506的房門卻被打開了,一個嘴角噙著溫暖笑容的美女小護士走了出來。

“你是病人家屬吧?病人現在醒著,你可以進去的,隻不過不要待太久哦,她需要安靜休息。”護士的聲音是典型的吳儂軟語,又仿佛一股清泉流過顧小夏的心田,讓她稍去煩躁。

微微抬頭,斂了斂心神,顧小夏報以一笑,“恩,謝謝,我知道的。”

目送護士的背影消失在拐彎處,顧小夏深呼一口氣,然後伸出稍稍顫抖的右手,推門而入。

一進去,難聞的消毒水味兒撲鼻而來,沒有再去講究這個,顧小夏抬頭把病房掃視了一邊。

H城的基礎設施建設一向很好,包括醫院等級設備等,都是全國排名前幾的。醫院中,又屬人民醫院最是頂尖。一般的普通病房便可和二三線城市醫院的中等偏上病房相媲美,更不要說那些單人病房,VIP病房了。蔣曼所在的這個單人病房,裏麵是人性化的設計,除了牆麵和吊頂是白色的,其他的擺設都是暖色係,尤其是溫馨風格的碎花窗簾。

而蔣曼,正躺在病床上,右手**在外打著點滴,閉著眼睛側在一邊不聲不響。

顧小夏越了過去,直徑走到窗邊,拉開了較厚重的窗簾。霎時,陽光透過玻璃照射了進來,落了一地,微塵也趁機活躍了起來。

“你來了。”突然,蔣曼緩緩睜開了眼睛,直直盯著顧小夏的背影,沒有任何語氣的說了這麽一句。

顧小夏伸在半空的手一頓,隨即點頭,低聲答道,“恩。”

蔣曼不願再繼續看下去,別過了頭,左手緊緊抓著床單,喑啞著嗓子繼續說道,“我叫你來幹什麽,你應該清楚的吧?”

“恩,我知道。”顧小夏僵硬的轉身,才發現蔣曼早已看向了另一頭,不由心下一窒,悶聲說道,“你說吧,我聽著。”

“嗬……”聞言,蔣曼苦笑,下意識的搖頭,喃喃自語道,“果然,你和他很像。”

顧小夏耳朵一尖,那個口中的“他”,是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那個人?沒來由的,她開始緊張,甚至覺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而蔣曼,似乎陷入了回憶中,雪白的臉上隱隱藏著苦恨之色。

“在嫁給你爸爸前,我有一個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當我們準備談婚論嫁的時候,他放棄了我,去美國繼續讀醫,後來聽說還在美國結了婚拿了綠卡。而我,也終於死心,經人介紹認識了你爸爸。你爸爸待我很好,幽默風趣,也很體貼,兩家家長非常滿意,就那樣,我們結了婚,一直都過的很好。有了你姐姐顧歆後,我甚至發現那一年的婚姻,竟讓我愛上了他,我也以為我們會一直幸福的過下去。”

顧小夏沒有說話,一直靜靜的聽著,她發現,蔣曼講到顧江天的時候,原本無神的眼睛一下子就盈,滿了別的情感,她知道,那是幸福。

“可是後來……”蔣曼突然停頓了下來,眼眸裏也被另一種名叫仇恨的東西覆蓋住了,她的聲音也尖銳了起來,“他為什麽還要回來?!他在他的美國呆的好好的,不是家庭很和睦麽?!為什麽還要來找我?!”

隨著蔣曼聲音的提高,顧小夏的一顆心也被吊了起來,垂在兩側的手更是無意識的攥緊了褲子。

一行清淚從蔣曼的眼角滑落,弄濕了枕巾,甚至,聲音裏也帶了絲哭音,“他哭著回來求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他在美國結婚是為了報恩,為了還情義。原來他的妻女有家族遺傳病,心髒衰竭就走了。他孤苦無依一個人,回來是希望我能原諒他,重新回到他身邊。可是我能怎麽辦?除了感歎一聲命運作人,還能幹什麽呢?我是你爸爸的妻子啊,何況我愛你爸爸。”

淚水沒有止住,隨著蔣曼的情緒激動,洶湧的更厲害了。身後的顧小夏,本想上去遞張至今,可看著那個倔強的身影,竟是一步都邁不開。

“原以為,我的拒絕可以讓他死心,可是誰知道,他打電話求我最後一次見麵,說是就一次,見過之後他立刻回美國。可就是那一次,他竟然……竟然在酒裏下了藥,我醒來的時候……我……”那是她一生最不堪的回憶,被曾經最為信任的人設計,背叛了她最愛的丈夫顧江天。

“後來月經遲遲不來,我偷偷買了驗孕棒,卻發現自己懷了孕,算算日子就是那天!可更沒想到被你爸爸看到了。他高興壞了,一直覺得顧歆一個人太過孤單,確認之後,你奶奶更是從鄉下上來寸步不離的照顧我,就那樣,我根本沒辦法把你打掉!”說到最後,蔣曼突然轉身,朝著顧小夏就是咆哮,“偏偏你出生後,你爸爸非要給你取名小夏!為什麽?!為什麽要帶個夏字!讓我看到你就想起那個夜晚!你就是我人生的汙點!你知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