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火入魔
肩臂上的傷口似乎被什麽凝注了，她感覺不再那麽疼痛。
可是心，似乎還在滴著血，有著一個永遠也無法填補的空缺。
“你走吧。日後我定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百裏珊合上眼瞼，語氣冰冷。她現在什麽也不想想，什麽也不想說，隻想一個人靜靜的呆著，若可以，她寧願呆到天荒地老，草木俱腐。
“我是西門禦。”孤傲的聲音在洞穴裏久久回蕩，他卻早已飛身出洞穴。
西門禦……
好熟悉的名字……
那是三月之前，和師哥偷著下山玩。師哥去給她買禮物，她拿著糖人立於集市，忽然一群人撞來，糖人掉在地上。
她有些惱怒的抬頭，是一群黑衣男子在圍攻著另一個男子。看起來他武功不高，隻守不攻，並無還手之力。
這麽多人打一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名門正派，她飛身上前，水袖飄飛，纏住幾位黑衣男子，再用力一甩，都紛紛落地而跑。
“謝謝姑娘救命之恩，敢問姑娘芳名。”男子起身，隻見他五官精美，渾然天成的王者氣息。
“我救你不是因為想救你，隻是想教訓那些武林的敗類。我可以救你一次，卻不能救你一輩子。你隻有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讓所有傷害你的人成為你藐視的對象。”她說完，想起師哥肯定在找她了，便急急離去。
“我叫西門禦。總有一天我會變成強者。”
身後是他略微低沉卻帶著言不出魅惑的聲音。
有的記憶或許是因為人根本不想去想起，也覺得不必再想起，所以便一直沒有想起來，可是一旦強製的要去想，那些記憶也不會封存心底。身體永遠是最忠誠於人的，它隻會默默的付出，對它哪怕再差，它不會像人般記仇。原來是他！曾經被欺負的他竟擁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強者！百裏珊知道隻有強者才能有他身上的那種氣魄。對，她要變成強者。
她拿出《江湖寶典》翻閱起來。竟然全是空白！略微泛黃的白色紙張上沒有一點筆墨。
不可能，師父不可能會騙她，而按照雅蘭他們的表情，《江湖寶典》絕不會是被他們偷換了。
一定有蹊蹺！百裏珊走出洞穴，來到岸邊。
下邊是湍急的河流，仿若一隻憤怒的水獸，向前方奔去。百裏珊緊握著書，把它放在水中。她驀地拿起。書頁已經全部濕透，可是上麵還是沒有一個字，怎麽會這樣呢？
百裏珊躊躇著回到洞穴內，按道理說，武俠秘籍所設的懸疑定不會太大，不然篆書人就是存心不想讓後輩習得他的武功，那又為何要寫出來？
對了，火！百裏珊撿起洞內的一些碎木堆起來，拿出袖中的火折子將其點燃。熊熊的烈火瞬間把晦暗的洞穴照的通亮。
百裏珊把寶典拿到火上小心翼翼的烤著，直到書頁不再滴水，變得略微褶皺起來，她才把書拿回來。
她閉起眼來，卷翹的睫毛似一直飛碟，微微撲閃著。
“師父，您在天有靈就保佑弟子吧！”百裏珊默許著，緩緩翻開書頁，睜開了眼睛。
略微褶皺的書頁上還是一片泛黃的空白，沒有多出一個字，哪怕是一點墨跡。
為什麽會這樣！百裏珊怎麽也想不通，她失魂落魄的坐到石床之上，想著一切可能。
忽然肩臂處傳來一陣疼痛感，原來是傷口裂開了，一定是方才動作太大扯動了傷口，一滴滴血正在往下滴著。
忽然一陣紅光闖入百裏珊的視線。
在這洞穴之中，隻有那火是唯一的光線，但火的光芒，雖是紅的，卻不那麽鮮豔。
百裏珊低下頭，竟是《江湖寶典》！血滴在藍色的書頁上，書竟然就發出了鮮血般的紅色。
百裏珊小心翼翼的翻開書籍，她手上沾滿的鮮血竟在書頁上一點點散去，直至染紅了整本書籍。一個個小小的黑字竟然躍然紙上。
是一些失傳已久的神功，有的她甚至從未聽聞過。
好，就從此刻開始，讓自己變成強者。百裏珊沒顧慮傷口是否愈合，她開始練起寶典上的神功。
玄風傾步，速度猶如風速，是當今武學最快的輕功。這對於功力尚淺的她來說的確是一門好武功，至少危急之時可以逃命。
百裏珊閉目養神，寶典上的一行行字和口訣似乎都圍繞著她打轉，她本有武學之天賦，很快便熟記口訣及竅門。
身體似乎自己飄風起來，在雲端漫步，可以感覺到風在一旁吹著和她競步，她按著寶典上所說，提起於丹田之上，再把氣息沉於腳尖，快步向前滑去。整個身體似乎飛起來一般，目光所及之處的景物轉瞬即逝。
她繼續熟練著步驟，忽然間仿若撞到什麽東西，猛地睜開雙眼，噴出一口鮮血。
“你沒事吧？”西門禦快步遊來，麵露擔憂之色。
“沒事，我隻是想讓自己變成強者。”她仰頭看他，麵容淡定。
其實他生的真是俊俏，尤其是身上那種渾然而成的王者氣息，以及漆黑如墨的眸子裏的那中盛氣淩人，都是個讓人看一眼就會終身不忘的男子。隻是百裏珊之所以沒有記住他，是因為那時候的她心裏隻有師哥，隻有左丘霖。
百裏珊就是那樣一個人，很容易滿足，一點點事情，就足以把心塞得很滿很滿了，以至於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對，強者。”西門禦的目光堅定，似乎在鼓勵著她。
“我帶來了美酒，共飲一杯，慶祝我們成為強者！”西門禦拉著她走出山洞，湍急的河流洶湧著，月光如水。
他們在一塊巨石之上坐下，拿起酒杯。
“恭喜你成為了強者。”百裏珊舉杯，她今天的心情很好，或許是從小到大最好的一次，因為這種喜悅，是一種劫後重生，再見希望的喜悅，是那十幾年的光陰中都不曾有過的喜悅。
“恭喜你即將成為強者。”西門禦含笑。
兩個杯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緊接著一飲而盡。
“如此的月光，如此的靜謐，如此的安然。我忽然想唱一首歌。”百裏珊平日裏是滴酒不沾，不過今日心情甚好，因為她在西門禦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既然他當初一個潦倒的無名小卒能有今日的成就，他百裏珊也可以！
“我洗耳恭聽。”西門禦的神色奕奕，沒有了初見他時的冷傲。
“愛寂寥，人情太渺渺，江湖迢迢，恩怨纏繞，棄一身驕傲，換與你白頭偕老。”
“參不到天高，風兒悄悄，兒女情仇太過飄搖。看不透煩惱，衣袂飄飄，隻為等你天荒地老。”
百裏珊似乎是有些醉了，又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起身旋轉著，麵紗朦朧，白裳衣袂飄飄，長發漫天飛舞，宛如一位初到人間的仙女精靈。
她昏昏沉沉的倒在西門禦懷裏。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般待我？大師哥，告訴我為什麽？”她在他懷裏呢喃著。
他的雙眉緊蹙，臉色被如月般淒涼的薄霧蒙蓋。
翌日醒來，已是午時，陽光從洞口照射進來，百裏珊睜開惺忪的雙眸。
昨夜的情境似乎曆曆在目，那樣的瀟灑，那樣的釋懷。
師哥一劍刺入他肩膀的畫麵忽然浮現出來，百裏珊緊皺起眉，吐出一口鮮血。她輕撫著臉頰的麵紗，眸裏的涼意沉重。
此時的她已不再是之前的她，她身負重任，她不再美如天仙，她甚至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為什麽，她為什麽會打開心扉同他飲酒。為什麽她不抓緊時間習武。強大自己，報仇雪恨。
百裏珊一遍遍責怪自己，便開始再次翻閱起《江湖寶典》。重習一遍玄風傾步，她開始練‘百中蓮花簪’，這是一門相當神奇的武功，隻需一招即可置敵人於死地。動作要求極快，而且要心狠手準，不得有半絲拖遝。
百裏珊避於洞裏開始整日研習寶典，刻意回避著西門禦，西門禦似乎了解她的心思，每每送來飯菜便離去，不再打擾她。
半月之後，她已習得寶典之中的全部武功，除了‘魅蕭’外。這是武者吹簫，直接迷惑敵方，敵方會在相對時間內失去意識，便可下手鏟除，功力越深，敵方失去意識的時間越長。
百裏珊再次沉浸於寶典，研習此門絕技，她要變成強者，她要為師父報仇，她要為自己洗刷冤屈！
太多的負擔壓在她削弱的肩膀上，她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來，一股黑氣直抵心髒，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要報仇，她要殺遍天下所有虛偽的人。
她揮起長劍亂劈亂砍著，劍鋒所到之處，石頭碎裂，草木俱斷，花朵凋零。
“百裏姑娘，你走火入魔了！”西門禦聽到洞內異樣，急忙闖入，隻見她白衣飄飄，長發飛揚，麵紗魔幻，雙眸泛紅。
“啊！”百裏珊持著劍向西門禦刺去。
西門禦站立不動，眼看著劍越來越靠近他，直直刺入胸膛。
刀鋒見血，百裏珊眼裏的紅光漸漸暗淡下去。恢複以往的深黑如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