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生如棋
“愛寂寥，人情太渺渺，江湖迢迢，恩怨纏繞，棄一身驕傲，換與你白頭偕老。”
“參不到天高，風兒悄悄，兒女情仇太過飄搖。看不透煩惱，衣袂飄飄，隻為等你天荒地老。”
隔著很遠就聽到了歌聲。
是子書雲的歌聲。在這麽靜的夜盡顯得那般寂寥，有著孤獨的味道。
百裏珊看到了他，若星辰般空曠的眸子，一襲月牙白的長衫。像一個書生，尤其像一個落第的書生。
子書雲倚在欄上，回首便看到了她，純白的衣裳，蒼白的麵容，死灰色的眸子。
他沒有一點驚訝。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來的。
“要怎樣，你才可以給我起死回生丹？”百裏珊凝視著他，看不懂他的表情，因為她忽然間覺得子書雲這個人，是深不可測的。
她好像從來就不懂他，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整整五年了，我怎麽會救他？”子書雲站起身來，神情有些激動。
喜悅的激動，就像一個小孩子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糖果時的激動。
.“為什麽？”百裏珊不懂，也不知道他和他之間有什麽仇恨，讓子書雲這般的恨他。
“他從小來我家做書童，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兄弟。七歲那年，我們去山裏玩，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山洞，遇到一個老人。老人傳授我們一些自衛的武功。但我們都知道老人有一本《江湖寶典》，記載了很多絕世武功，但老人一直說要等我們長大後再教我們，我們以為他不會傳授，便偷走了寶典自己回家練。到二十歲那年，我們都學會了一些武功，準備出山報仇，但西門禦竟然廢了我全部的功力，把我囚禁在深山幽房之中，拿走了《江湖寶典》，開始慢慢的一統江湖。你說換做是你，你會原諒他嗎？”子書雲激動的講著，似乎又回到了當年被西門禦廢武之時，他的眉宇間，有著痛苦，有著不甘，也有著仇恨。
百裏珊已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也不相信西門禦是這樣的人。
可是，子書雲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
她也震驚了，她沒想到子書雲和西門禦竟是老人所說的那兩個徒兒。
“他把我關在深山之中，找人監視著我。蒼天有眼，我僥幸逃出來了。我發誓要報仇，一定要他付出代價。我遇到了漁伯，也是漁伯死後，我意外找到了他的《易容道》。所以我從月無痕變成了‘諸葛賽神’子書雲。”
“你意外救了我，發現西門禦和我在一起，便一直處心積慮的呆在我身邊，時刻提醒著我去攻打魔教，你這招借刀殺人用的真不錯。”百裏珊忽然間就明白了。明白了子書雲為什麽告訴她魔教教主才是她的仇人，也明白了在恒山之上，子書雲為什麽勸她去攻打魔教了。
這一切，都在子書雲的計劃之中，她不過是子書雲的棋子罷了。
“嗯。”子書雲頷首，因為他不想否認什麽。
“江湖傳聞你會卜卦都是假的，因為你在操控著一切，所以你當然知道結局。”
“嗯。”
“諸葛賽神隻是你重出江湖掩飾自己的一種手段？”
“嗯。”
“你本身不是這個樣子的？”
“嗯。不過以後我也是這個樣子了。”子書雲說著，似乎是有些痛苦，因為易容術的最高境界，就是讓自己一輩子變成那樣的人。這樣才可以躲避西門禦的追蹤。
“也是你把《江湖寶典》的拓本給四大門派的掌門，讓他們有能力和西門禦對抗？”
“真正的《江湖寶典》一直都在西門禦手上，連你的也是拓本，隻是複雜一點。”
“所以你趁我上嵩山的時候，便去通知其他三派圍攻嵩山。”百裏珊明白了那麽多，接下來這些也是不想而知來。
子書雲頷首。
“也是你早就知道上嵩山的路，所以帶著三教的人衝上嵩山，給魔教來了個防不勝防。”
“嗯。”
“你也知道西門禦會死在我手上，所以提前拿走了起死回生丹。”
“嗯。”
“你都算對了，那西門禦就必死無疑了。”百裏珊說著，心也涼了下去。因為她知道了，子書雲是不會給起死回生丹的。他算計了這麽多，好不容易得到的結果，怎麽會再輕易改變呢？
百裏珊忽然感覺很冷，風似乎吹進了她的心裏。
漆黑的夜，幽深的竹林。
她不想計較西門禦和子書雲之間的仇恨，也不想管。但她隻知道，西門禦是為她而死，一切都因他而起，她想救他。
“可是我卻算錯了一件事。”子書雲凝視著百裏珊，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百裏珊側目，剛好就撞上了那雙若星辰般的眸子。那應該是意氣風發的男子，現在眉宇間卻是暗沉的。
百裏珊知道，他也是個不幸的人。
她又有點期許的看著子書雲，因為從子書雲的話裏，她似乎聽到了轉機。
“我沒算到你會走進了我心裏。”子書雲一直凝著她，似乎想把她深深的刻進心裏。
百裏珊的目光也變得遲鈍起來，她以為他聽錯了。一個一心複仇，一心利用她的男子，竟會……
可是這世間，永遠是這般的天意弄人。
百裏珊也沒想到會愛上自己的仇人。
子書雲也沒想到會愛上自己的旗子。
可是偏偏就發生了，一切都那麽的出人意料。
“初次在忘情湖救你，我就被你的冷漠打動。你為了救我，不惜犯險鞭屍大會，我發現我喜歡上了你。可是直到看到西門禦救你，我就逼著自己不再喜歡你。五年後你重出江湖，我已知道出你武功的高深，所以我接近你，利用你，隻想你替我殺了他。可是在恒覺塔大火裏，你用內力為玄武派弟子逼毒，我再次恨自己利用你這麽善良的人，那些被仇恨逼下去的情愫，又釋放了出來。可是當我看見他為了救你不顧性命，你為了他沒有心情。我就知道他必須死。而且非死不可。”子書雲臉上也有了紅暈，臉因激動而變得興奮起來。
百裏珊相信了，因為她看見了子書雲眼眸裏的星光。那種星光，隻有看著自己愛的人才會發出來的星光。
“要怎樣，你才可以給我起死回生丹？”
百裏珊還是狠心的說出了這句話，她知道一定會傷他的心，但她也非救西門禦不可。因為她知道，是她一步步把西門禦逼向死路的。.
“嫁給我。”子書雲毫不猶豫的說著，他也從來沒有想到愛情的力量是這麽的大，大的可以人他忘記仇恨。
為了她，他可以原諒西門禦。
而她呢？
百裏珊沉默著，她知道這是唯一救西門禦的方法，但是之後，他們就是陌路人了，他們再也不能相見。她必須過著和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的生活。
“好。明日就完婚。”百裏珊似乎是咬著牙說的。因為這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的紮進她的心髒。
愛情的力量永遠是這麽偉大的，她為了救他，也可以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明日我要去發喜帖。我一定要江湖之上所有的人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子書雲似乎是有些激動，語氣裏似乎有著炫耀。
百裏珊淡淡的頷首，垂下頭去，不再看他。
她也不想讓子書雲看見她的神態，是痛苦的。她知道這對一個男人來說，一定會傷害到他的。
百裏珊知道她傷害的人已經太多太多了，她不想再傷害任何一人。
……
晴空萬裏，藍天白雲，太陽永不疲倦的照射著大地。
萬香樓也喜氣洋洋，掛滿了紅色的大禮花。
“誰包下了這裏最貴的客店舉辦婚禮啊？”
“聽說是江湖聞名的諸葛賽神子書公子。”
“出手可真不小啊，聽說為了這場婚禮花了上萬兩紋銀。”
“這新娘子是誰啊，這麽有福氣。”
“聽說是玄武派的新任掌門呢。”
“何止是掌門啊，她殺了魔教的大魔頭，很快就是武林盟主了。”
“子書公子那麽有福氣啊，我都嫉妒的要發瘋了。”
“去去去，誰不嫉妒啊。”
……
萬香樓已經是人群濟濟，摩肩擦踵。江湖各路各派都聚集在萬香樓裏，見證著這個傳奇的婚禮。
因為沒有誰想到，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會搖身一變成為玄武派的掌門，更沒有誰想到她會殺了魔教教主，很快就成為武林盟主。當然最沒有人想到的，是這樣一個女子，竟然會和江湖聞名的諸葛賽神完婚。
傳聞子書雲一卦卜出有個魔教要誕生武林。
傳聞子書雲一卦卜出有個妖女要為武林除害。
傳聞子書雲一卦卜出魔教一定會在一個冬天滅亡。
傳聞子書雲一卦卜出上魔教的路在何方位。
所有的人都對子書雲敬而生畏，當然也就認為百裏珊是個幸運的女人，可以嫁給這樣一個傳奇的男人。
在所有人看來，今日這場婚禮，是神聖而傳奇的，必將永垂武俠史冊。
所有人都這樣認為，喜娘當然也這樣認為。
掛滿紅色帷幔的房間內，百裏珊已著一身鮮豔的吉服，坐在梳妝鏡前。
“姑娘真是好福氣啊，能嫁給子書公子這樣的名人。”年過半百的婦人給百裏珊梳著發髻，往上麵插著一支支閃閃發亮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