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鵝，鵝，鵝（上）
開宴前，楚堯奚要竺米簡單說明一下桌上的菜品，於是所有人的注意悉數落在這個備受矚目的女子身上，竺米起初有些緊張，可說起菜肴時卻又侃侃而談，神采奕奕，她指著桌麵的菜為大家一一介紹起來。
腐皮魚卷、水晶蝦凍、千層豆腐糕、鹽焗鍋雞四個冷盤，湯品為翠汁雞豆花湯，這道中西合璧的做法使得在場群臣連連稱讚，再有熱菜四道分別為佛跳牆、中式豉椒牛排、醬汁鱈魚、紅燒海參，點心則選的是藍莓鬆餅、椰香芒果卷、酥皮雪蛤雙皮奶以及之前桃瑛要她教的肉桂核桃酥。
龍政飛掃一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看附近的桌麵上，挑了挑眉，看著身旁龍依盯視那女子的眼神以及楚堯奚與那人的互動，似乎明白了什麽。
“皇帝陛下有心了，沒想到多年未見，還記得我的喜好，特意為我準備了飄香雞、透骨香辣鴨、花芋燒豬蹄、香鹵豆腐絲和麻醬鳳尾這些個鹵菜，想必也是您告訴這小丫頭的吧？本王在此先謝過了。”
“……恭親王客氣了，你我兩國建邦多年一直保持著這種友好關係，也多虧了您同我邊疆將士關係處理得當，區區幾道菜又何足掛齒。”抬眼回視一本正經的龍政飛，二人彼此揣測著對方的心思，麵上卻又是再自然不過的寒暄。
“嗬嗬嗬，陛下才是客氣了，友國之間邊境問題又算得了什麽，彼此信任才是關鍵，不過您這出現這麽個特別的女子，倒是讓我等感到意外。”
聽到提及自己，竺米也從和巴娥交談的空檔轉回頭看向那個恭親王龍政飛，他的話聽起來毫無問題，可傳進竺米耳中卻總覺得聽的不甚自在，又感受到龍依強烈的視線，竺米才明白過來那不自在的感覺是何原因。
早聽說這恭親王對龍依愛護有加，沒想到這剛見麵沒多久就開始針對她了，那話裏的意思分明是說她跟楚堯奚關係曖昧，有失君王身份，這是友好使臣會說的話嗎？
再說，天底下哪個皇帝不風流，咳，不過，她與楚堯奚沒有任何關係也是事實。
竺米見楚堯奚隻是淡笑並不多做回答，不覺有些為他不平，“王爺若是對我有意見直說無妨，我這人向來喜歡別人給我挑毛病，是我做的菜不好吃了，還是我影響你視線了？”
從楚堯奚身上轉移到竺米那裏，龍政飛心裏暗歎，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竟將他話裏的意思聽得清楚，還故意說出來引起別人的注意，怪不得龍依會對她如此在意。
冷聲笑了笑，龍政飛隨意夾起一道菜嚐起來，菜香撲鼻，肉感鮮美竟讓他挑不出任何毛病。複又看向楚堯奚，隻見對方端起酒杯睨視他的眼神裏帶著了然自信的鋒銳，這少年的雄才偉略，知人善任的才華日漸明顯，許是會成為超越他父皇的一代英皇。
軒瑞國日益強盛已是不爭的事實，如今各國試圖以攀附的關係以求自己國家平安不受戰事侵染，川國作為他的第一友好國自然也為這種事情考慮，要麽在氣勢上壓倒軒瑞，要麽與其關係更近一步才不會成為他國的盤中餐。龍依的事情屢不見結果，他原本親自前來是想給他打擊搓搓他的銳氣，沒想到楚堯奚早有準備，想要暗示他軒瑞國人才濟濟嗎？
思忱間龍政飛的視線落到竺米的頭上，那明晃的蝴蝶金簪他不是沒聽說過，不覺皺眉看向楚堯奚，難道他早已有了打算今日才讓這女子出現的？
嗬，他倒要看看這女子有何能耐是勝得過龍依的。
“看來，恭親王吃的不甚滿意了，是朕的禦廚手藝不佳嗎？”
“喂，楚堯奚，我怎麽可能做的不好吃，這王爺分明是有別的想法。”
龍政飛還未回答，反倒是竺米聽到別人說自己手藝問題，站起身反駁起來，不過這一反應卻更引得其他使臣和朝中大臣們的矚目，頓時讓她覺得有些尷尬。
然而楚堯奚卻隻是看著她能在這麽多人麵前還如平時那樣對他，忍不住笑起來。另一邊巴娥無奈的搖搖頭，自顧自吃著菜，似乎不想卷進這種糾葛當中。
一直隱忍未說話的龍依冷笑一聲，“平民不論在哪都改不了自身的習性。”
對對方吐吐舌頭，竺米反問著龍政飛，“王爺的真實想法直接說出來如何？小女子對猜謎不是很擅長。”
“……菜沒有問題，做得不錯，是本王目前吃到的上等菜肴。”
驕傲的瞥向身旁的楚堯奚，竺米的眼神裏好似在說，看吧，我做的菜怎麽可能會難吃。
輕輕搖搖頭，楚堯奚忽視掉竺米的反應望向龍政飛，“王爺如此抬舉，朕替她謝謝您了。”
龍政飛也隻是點點頭不再做聲，一旁龍依見自己皇叔對那女子讚賞有加不覺氣不過想要發表言論，剛要有所動作卻被龍政飛在桌下按住，以示意他不要妄動，發覺皇叔似乎還有其他決定，龍依了然的點點頭，悶不作聲起來。
一場心理戰看似停歇，然而竺米依然是眾大臣的話題中心，幾乎無人專心在看著表演節目，而楚堯奚也試圖在桌上找尋自己能下咽的容易些的菜食。注意到這一點，竺米之前略顯愧疚的心情再次顯現出來。
這次不是為了調理他的舌頭而做的菜，卻無形當中成了對他的考驗。
一塊海參含在嘴裏，竺米的視線不自覺的長時間看著楚堯奚的動作，終是像良心發現般開口。
“楚堯奚，要不要我去給你做些輕淡的？”
雖感受到對方的關心，楚堯奚卻隻是擺擺手算作回答，隻借著酒的味道去衝淡嘴裏的苦味。
竺米話音剛落，卻偏偏引來另一邊恭親王龍政飛的注意，眼神投遞過去，有些想法油然而生，就在文瑤太後離席不久，他便拿起酒杯站起身走到竺米麵前，“我僅代表川國使臣及吾王萬歲敬大人一杯，感謝你為我們準備的這次盛宴。”
敬酒？
突然的舉動使得竺米有些提防，這敬酒看起來合情合理，可這人的眼神卻犀利的讓她想要敬而遠之，最主要的是竺米本不勝酒力，在之前的交流下已被巴娥強行勸著喝過幾杯，軒瑞國的酒度數本身就高，現在她就已經感覺到有些頭暈目眩，再喝下去隻怕會醉倒在這宴會現場，那時可就真的會鬧笑話了。
她還記得以前和習謙未分手前曾陪他和朋友一起到酒吧玩，結果一時興起禁不住他們的勸就多喝了幾杯雞尾酒，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她霸占了人家酒吧廚房一宿，甚至還用他們的食材做了十幾道菜。
至今她都不敢再多喝，隻應酬時勉強意思意思喝一二杯，以她現在的狀態實在難以應付龍政飛。
感受到竺米的難色，楚堯奚站起身，“王爺，朕的禦廚不勝酒力，不如朕代她回敬你一杯，同時也祝川國與我軒瑞的關係能延續萬年。”
“……”見楚堯奚出麵擋下來，而自己又不能破壞了兩國關係，隻得抬起手同對方一起將杯中酒飲盡，卻還不放棄般將矛頭指向了竺米，“軒瑞國向來以酒會友，女子也不例外，文瑤太後當年與吾王對酒之事已成佳話，如今的女孩看來都已不行了，恐怕連龍依都比不過。”
對於龍政飛的話，楚堯奚並未多做辯駁，軒瑞國的飲食落寞已是眾人皆知，酒文化更早已被大家遺忘，如今即便自己想宣揚這方麵的優勢，也會有力不從心的地方，畢竟導致這一切的因由也是自己。
可竺米卻不那麽服氣，雖然自己不勝酒力，但對方卻直接牽扯到整個國家的女子，她可是穿越來的，怎麽能當這種代表，更何況，酒也是飲食文化的一種，於此，她也不容許有人詆毀自己周邊的環境。
借著微醺的酒意，竺米又站了起來，甚至還拍了下桌子，於是眾臣再次望向這引人注目的女子等著看她又會有什麽意外的舉動。
“王爺恐怕不知道吧，我們何止是以酒會友，還以文會友呢，就連我這廚子都會做幾首小詩，更不用說軒瑞國那些個文人墨客了，不如我就獻醜，把我師父做的詩拿出來給大家當個餘興節目如何？”
“說來聽聽。”楚堯奚第一次聽說竺米會作詩，不覺也有些意外，又看大家都很感興趣的樣子，也不等龍政飛反應便接著她的話應允道。
挑釁般睨視一眼龍政飛，竺米走到緩步台子上站穩，先是環視一圈大殿之內的眾人，又清了清嗓子，許久也未說出一句來，龍依不禁冷哼一聲嘲笑道，“故弄玄虛，你們丞相大人可算是當朝第一文人都沒說上去炫耀，你自己反倒裝模作樣，班門弄斧。”
“是不是裝模作樣你一會兒不就知道了。”
竺米雖這麽說著，可心裏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仗著一股怨氣上來了，這作詩的事她什麽時候擅長過，就在大家都以為她真是為了麵子才硬著頭皮上台時，竺米猛然想到什麽，看著楚堯奚夾在筷子裏的食物偷笑一聲，引起對方在意。
發覺到竺米的神色，楚堯奚暗自思忱這女子又想出什麽新奇的點子，便放下筷子安靜等著，隻見她又清了清嗓子，像是思考般食指在空中轉著，念念有詞道，“鵝，鵝，鵝。曲頸筍子鍋，白肉雙參酒，紅掌鮑汁煲。”
竺米剛念完，台下一陣安靜，她掃了眼齊齊望著自己的眾人，一時也不清楚自己這全鵝宴的詩究竟產生了什麽效果，會不會很俗氣啊。
想來也是，這本來就是自己曾經交作業時閑來無事同室友一起把詠鵝給改編的，在這些人聽來不過是簡單的報菜名吧。
而沒過多久，卻是楚堯奚那裏忍不住爆出一聲笑意，這聲笑看似突然卻徹底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引得全場稱讚起來。
竺米側頭回視對方，也淡淡彎起嘴角，他又替她打了一次圓場。這種好感的增加，她該怎麽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