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回 踏人世尋七情六欲（終）
其實她的真實年齡要比這丫鬟大得多，今年已近三十，但因為修仙的關係所以一直保持在十多歲的水平，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她比這丫鬟年歲大。
因為體質的問題，即使被廢掉了靈氣，她的外表年紀也不曾發生任何變化，再加上被虹婧毀掉了容貌，就更加沒人發覺其中的奧妙了。若是虹婧在此時見到了她，一定會醒悟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處置手段其實對她並未有太大影響，從而後悔不迭的。
丫鬟並沒有覺得任何不妥，快步便向著宴席走去。章環兒跟在她身後，眼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秦長老和宇文佑麵前。那丫鬟躬身一禮，畢恭畢敬地說道：“世子殿下、長老，章姑娘來了。”
秦長老點了點頭，看著章環兒笑得慈祥，說道：“環兒，世子殿下對你做的糕點非常滿意，特意命人將你帶來，你要好生應答，不得怠慢。”
章環兒麵紗中的表情是不屑的，隨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宇文佑，向他微微躬身，便算是見過了禮。
麵對著身為皇族、可以說是酈城的“太子爺”的宇文佑，她這樣的舉止就算算不上無禮，也絕對是不合適的。
秦長老不由愕然，不知道為何這個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孩這會兒卻變得如此怪異。
宇文佑卻是眼神一閃，看著麵前站著這個女孩。他出身高貴，從小身邊就是美女環繞，成人之後更是夜夜春宵，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卻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雖然看不清麵容，身材也算不上絕好，但在她身上卻不知不覺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氣質，分明不是個妖媚的女人，但卻沒來由地勾人心魂。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禁對那麵紗後的麵容產生了一絲好奇。一個有著如此奇特魅力的女子，會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他微微一笑，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樣子，足以將下至三歲、上至八十歲的女性都迷得昏頭轉向。淡雅的聲音仿佛有著無以倫比的魔力，讓聽的人在下意識中產生一種言聽計從的意識，不知不覺中便要將自己的祖宗三代都一一道出。
“這位姑娘就是製作這盤糕點的人嗎？想不到小小年紀竟然會有如此造詣，實在是令人欽佩啊！”他笑著說道，稱讚了兩句，然後才問道，“不知這位姑娘為何一直蒙著麵紗？若是有可能，在下很是希望能夠一睹姑娘的真顏啊！”
章環兒在麵紗後麵微微皺了皺眉頭，怪異的眼神看了宇文佑一眼，隻是被麵紗擋住了，宇文佑並未發覺她表情的變化。
她遲疑了一下，張嘴“啊”了幾聲，隨意做了幾個手勢，卻是沒人知道她想要表達什麽。
宇文佑不由一愣——她竟然是個啞巴嗎？
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迷惑，秦長老急忙解釋道：“世子殿下，不是環兒有意怠慢，實在是她曾受奸人所害，口不能言，麵上也已經……還望殿下體諒。”
宇文佑有些愕然，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不禁有些暗中嘀咕，看了看章環兒，心中湧起一陣疑惑。
但卻並未在麵上顯露出來，他歉然一笑，道：“原來如此，是我太過莽撞了，這位姑娘請不要往心裏去。”
從表麵上看來，這位皇親國戚風度翩翩、豐神俊朗，絲毫沒有上位者盛氣淩人的氣勢，似乎對誰都是一視同仁，給人非常安心、溫暖的感覺。然而章環兒卻絲毫不為所動，不用多做調查，單憑他方才的那個小動作，她便已經對他有了深刻的了解。
但這麽個人卻為何要在別人麵前如此做作？她不由生出一絲好奇，嘴角微微彎起，原本有些不耐的心情變得舒服了許多，也有了虛與委蛇的閑暇。
她搖了搖頭，略顯恭敬地行了個禮，態度卻是跟方才有了天壤之別。
秦長老看著她的舉止，略微放下點心。看來章環兒方才的失態不過是因為自卑和緊張而已，如今話說開來，又碰上如此通情達理的客人，心情應該已經恢複了平靜才是。
宇文佑也多少有些驚訝，看了章環兒一眼，笑了起來，道：“在下不過是想看看究竟是誰能夠做出那堪稱傑作的糕點，並無他意。如今心願得償，也沒有多餘的要求，姑娘已經累了一晚，在下就不多打攪了，請下去休息吧。”
章環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落落大方地退了下去。那優雅規範的舉止，便是教養最好的大家閨秀也不過如此，看在宇文佑眼裏，不由更是多了一份好奇。
待她走了下去，他才轉頭看向秦長老，問道：“秦老，這位姑娘究竟是何身份？看她的言行舉止並不似常人，卻為何麵容全毀，淪落到替人幫廚的地步？”
秦長老倒也沒有隱瞞，歎了口氣，道：“說起來，這章環兒也真真是個可憐人。”說著，便將她編造出來的所謂的身世向宇文佑複述了一遍。
章環兒其實來曆不明，隻是大家看在她殘疾又被毀容的麵上，下意識中便忽略了這個問題。這會兒秦長老說出來，才驚覺自己居然犯了疏忽大意的錯誤，如此來曆不明的人物，怎能長期留在商會之中？至少應該對她所說的進行一番核實才是。
想到今日居然讓那來曆不明的人給宇文佑做東西吃，還好沒出事，萬一章環兒心懷不軌，造成的後果可不是一般麻煩的！想到這裏，他不禁便是一頭冷汗，連手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宇文佑聽了他的敘述，隻覺這個經曆實在太過離奇，都能寫一本話本小說了，真實性實在是有些令人懷疑。方才道現在許多的疑點在心中飛快閃過，他看了看秦長老，有了主意。
“原來此女的身世竟是如此坎坷，秦老，這麽說她並不是你們商會的人了？”他語帶同情地說道，又帶著一絲好奇。
秦長老不得不滿頭冷汗地點了點頭。若是宇文佑發現了這個致命的疏失，追究起來，他根本無話可說，商會在酈城的勢力也基本上算是完蛋了！
宇文佑卻似乎根本沒發現他的緊張似的，笑著說道：“那真是太好了！秦老，您也知道我沒什麽特別的嗜好，就是對這口腹之欲有些講究。那位章姑娘手藝實在高超，而且經曆又如此悲慘，不如就讓她到我王府來做事吧！這樣既能夠滿足我的胃口，又可以給她找個安身立命的場所，還可以減輕秦老的負擔，可謂一石三鳥。不知秦老的意下如何？”
秦長老一愣，沒想到宇文佑竟然會對章環兒推崇到這個地步。章環兒說到底不過是自己一時好心收留的孤女罷了，而且身份不明，若是宇文佑肯接過這個燙手山芋，他又有什麽不願意的呢？再說，在王府做事總好過跟著商會四處顛簸，她畢竟是個女孩，終究還是渴望穩定的吧？
這樣說服了自己，他便很是尷尬地點了點頭，道：“既然世子殿下看得上她，那就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小民相信她是不會推辭的。至於小民這裏，她又不曾賣身給小民，想去哪裏就可以去哪裏，小民是絕對不會阻攔的！”
聽到這番話，宇文佑不禁滿意地笑了。
於是這般，章環兒就在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兩個算是萍水相逢的人送來送去，成了兩人之間拉交情的工具。這樣的情形，但凡是有些脾氣的人，都會受不了吧？
但章環兒畢竟不是常人。
她本就覺得在商會中備受約束，想要走出去體驗人生百態，卻又顧慮著秦長老等人的“救命之恩”而遲疑不決。她本來的計劃就是脫離商會然後四處遊蕩，現在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至於王府之中會更加受到約束，她卻並不怎麽放在心上。平民百姓的生活應當體味，富豪貴族家中的生活也應當見識一番，同樣是體驗世情，似乎不該事先設定固定的目標。
這麽一來，當她第二天聽到秦長老告訴她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默默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而秦長老也並未多想，在他看來能夠在王府做事是多少平民百姓夢寐以求的事情，章環兒一身傷殘還能有這樣的造化，怕是高興都來不及了，又怎麽可能反對？
就這樣，章環兒在榆南商會中的生活便告一段落，又過了一天，宇文佑派來了一輛馬車和一個滿麵皺紋的老嬤嬤，將章環兒接進了顯親王府。
章環兒坐在馬車中緩緩進入王府，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好奇。她已經太久沒有來過世俗界了，久到幾乎已經將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忘得幹幹淨淨。前些日子跟著商隊的時候回憶起了不少，但卻還是覺得欠缺得厲害。這次有機會進入這個世界的上流世界，她自是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
輕輕掀起了車窗上的簾子，她偏著頭望出去，卻隻看見一片紅牆綠瓦，不時有衣著體麵的奴仆在旁邊走過，個個臉色肅穆、端莊大氣，跟之前在商會見到的那些奴仆們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那老嬤嬤並未阻止她的行動，隻是在一旁笑看著說道：“丫頭，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吧？”
第一次麽？貌似也不是。隻是之前的記憶太過久遠，早已模糊了啊！
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