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回 風雲變謫落凡塵間（貳）
祁玉看著眼前的徒兒，心中閃過一絲殺意。
這樣的人，隻要不是運氣背到了極點中途隕落的話，將來大多都會修成正果。放著這樣一個人在身邊，還因為章環兒而跟自己有著嫌隙，真的妥當嗎？跟別說他還是自己的徒弟，自己就必須盡心盡力教導他的修煉，幫助他走上更加光明的通天大道，這跟自己給自己培養一個敵人有什麽區別？
眼神通著心意，這麽想著，他不覺在眼中便有了一絲破綻。這個破綻極其微小，林涵宇看不出來，卻瞞不過章環兒的眼睛，她的眼中淩光一閃。
“宇哥哥，你怎麽了？昨晚上沒睡好麽？”她上前一步，有意無意擋在了祁玉身前，將他與林涵宇區隔開來。
林涵宇看著一臉認真的章環兒，那純真的眼神仿佛真的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然而能夠說出昨天那番話的人真的會是心思單純的人嗎？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這些年自己所看到的章環兒是否是真的她？他是否真正看到了真實的章環兒？
他有些茫然，但在茫然之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對章環兒的感情是千真萬確的，不管她是怎樣的人，不管她名以上屬於誰，都無法改變他對她的心意！
他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看了看她身後的祁玉，默默歎息了一聲，聲音嘶啞地說道：“不，沒什麽。隻是思考一個修煉上的難題，所以沒休息好。”
打坐並不完全都是放鬆心神的，有時候困擾於某個問題而冥思苦想的時候，打坐就是最費心費神的事情，他這麽說倒也說得過去。
祁玉看到章環兒的舉動之後，也不由默默歎了口氣，將心中的殺意收了起來。
章環兒是如此在意她的“宇哥哥”，若是自己對他動了手，必定會引起章環兒的強烈反彈，甚至會讓她恨上他，這是他所承受不起的結局。雖然修仙界有的是辦法迷惑人心，但他卻莫名地不想將那些手段用到她的身上——他想要的隻是最最真實的她，而不是被人迷惑之後失去了本心的她！
他卻沒有多想，若章環兒真的是如他自己對自己說的那樣，不過是個修煉的輔助“工具”，他又何必在乎她的心意是什麽？！
因此至少在目前，他是絕對不會對林涵宇做出些什麽來的了。非但不會對他不利，而且還會繼續扮演好一個好師傅的角色，細心專注地教好這個徒弟，不能讓章環兒看出他對他其實早有了不利的心思。
身後人氣息的變化沒有瞞過章環兒的感知，她暗地裏鬆了口氣。
若是祁玉一意孤行的話，他們之間免不了就是撕破臉皮了。林涵宇現在還遠不是祁玉的對手，一旦動起手來自己必然不得不出手相助。而麵對已經是元後頂峰的祁玉，想要在不解開封印的情況下取得勝利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任務，但這麽一來事情可就鬧大了。
在現在的情況下解開封印，對這個世界、對她本身，都有著莫大的影響，事關重大，不可輕易為之！
所以祁玉能夠自行放棄那是最好不過的，這下子她便又有好一陣悠閑日子可過了！
她再放鬆過後便是一陣忍不住的竊喜。
有祁玉這樣的人來代她幫助林涵宇修仙，還有比這更好的事麽？她隻需要每日應付地修煉修煉，跟祁玉或是林涵宇廝混一番，便可以舒舒服服在這雙修門內混吃混喝，悠閑度日了！
就這樣，出於各種各樣的考慮，師徒三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終於緩和了下來，幾人都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似的，平日該幹什麽幹什麽，盡管他們之間的矛盾其實並未真正解決，這樣做多少會有些粉飾太平的嫌疑，但在目前這種情形下，卻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然而看著他們之間的平靜，有人卻覺得非常不忿了。那個人不用多說，自然便是一腔嫉妒、挖空心思想要置章環兒於死地的虹婧。
她好不容易才想了個辦法，挑撥了祁玉的得意弟子去跟他鬧，然後借刀殺人，除掉林涵宇和章環兒，就算不死也要至少讓章環兒失去祁玉的寵愛。但沒想到她在自己的洞府中等了又等，卻一直沒聽到任何消息，反倒頻頻傳出祁玉對他那小徒兒是如何如何之好，而林涵宇又是如何如何之出色，短短時間實力便有了令人瞠目的進步。
她有些坐不住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林涵宇竟然是那麽沒用的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搶走了，卻一聲也不敢吭，難道隻為了那飄渺的修仙大道就可以出賣自己的女人，用女色來換取進階的機會嗎？
不得不說，虹婧實在太不了解男人的脾性。
男人本就比女人更有野心，女人可以為了感情放棄一切，但可以讓男人放棄一切的卻是前途和成就。虹婧本也不是什麽修仙意誌特別堅定的人物，隻不過為了祁玉才用盡了全力修煉，在達到了元嬰的境界之後便一直停步不前了。之所以會這樣，是她的天資有限，也是她本就沒有多大的上進心。
況且她並不知道，在林涵宇的心中，暫時的退讓並不代表永遠的放棄。他現在完全不是祁玉的對手，冒然翻臉隻會賠了夫人又折兵，除了毀掉自己不會有第二種結局，因此隻能隱忍退讓。但隻要他有了足夠的實力，再也無需懼怕祁玉的時候，該他的他自然會取回來，欠他的他自然會一一討回。
在等了多日無果之後，虹婧終於忍不住了，再次架起了劍光便來到了金影峰。
護山大陣之外，虹婧若無其事地等待著。不一會兒，林涵宇從陣中出來，看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恭聲說道：“弟子見過師叔。”
虹婧絲毫沒有陷害過別人的心虛和尷尬，神情自若地笑道：“原來你已經回來了，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呢！恭喜了。”
林涵宇的眼中寒光一閃，麵上卻愈發恭謹地說道：“多謝師叔記掛。弟子確實一切順利，這都多虧了師叔的關照，弟子銘記在心、沒齒難忘。”
這話中有話的回答聽在虹婧耳中，也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她竟平白無故感到了一絲寒意。但隨即這點感覺就被她扔到了九霄雲外。
她是誰？她是雙修門的太上長老，元嬰期的天韻真君，眼前這個不過才築基期的小小修士怎麽可能對她產生威脅？！
她笑著說道：“能夠成功全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與我又有什麽關係？你要謝的話也該是謝謝你師父，他為了你可沒少費心思。”說完，眼中露出了一絲羨慕的神色。
林涵宇卻絲毫不為所動。
現在他也已經回過味來了。祁玉在明知章環兒是自己的愛人的情況下依然占有了她，雖然這是修仙界弱肉強食的結果，但畢竟於心有虧，所以才會在自己一出來就將自己打發到了門外，增長修為的同時又何嚐不是一種拖延回避的戰術？這樣的他又怎會讓虹婧專程去看望自己？
虹婧向他說出了祁玉和章環兒的事情，對他來說是件好事，避免了他被蒙在鼓裏，等發覺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的情形發生，但在虹婧自身來說，難道這麽做是出於好心麽？
當時他聽說章環兒的事情以後就失了分寸，無暇仔細思索。然而當他冷靜下來，立刻便想到為何虹婧會對他說出這件事？身為祁玉公開的雙修伴侶，既然知道了環兒的事情，難道不會嫉妒憤恨、對環兒恨之入骨嗎？卻為何在他麵前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甚至對於祁玉另結新歡的事情一片淡然？
這些蛛絲馬跡在在都說明了虹婧的心思險惡，上過一次當也就夠了，若是再被她騙了第二次，他也不用修什麽仙了，直接回家等死吧！
因此對於虹婧的話，他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師叔，師傅已經在洞府中等著了，請跟弟子來吧。”
虹婧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一時之間心中竟有些惴惴，故作矜持地點了點頭，便跟在林涵宇身後走進了祁玉的洞府。
她有些吃不準這師徒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或是根本就沒發生過什麽。若是後者也就罷了，如果被祁玉知道自己挑撥他的小徒弟去找他麻煩的事情，會對自己產生怎樣的影響？
不過她和他畢竟是幾百上千年的感情了，相信就算是他察覺了應該也問題不大才是。他一向都不會把女色看得很重，在他心裏應該是沒有什麽比修仙更重要的，因此自己這點作為應該還入不了他的眼吧？
這麽一想，她便又略微有些放心，麵色輕鬆了不少。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祁玉的麵前，林涵宇恭聲說道：“師傅，天韻師叔來了。”
祁玉站在花圃前。這個芥子空間被他改造得不錯，亭台樓閣、花草樹木、小橋流水、鳥語花香，跟外麵的景色相比毫不遜色。此時他長身玉立、儀態萬千，一陣微風吹來，帶動他的衣袍輕拂，飄然若仙，自有一股出塵飄逸的味道，便是說他有著仙人之姿也毫不誇張。
林涵宇的眼神一凝——如此風姿，自己已經被拉下了好大一截，什麽他時候才能追趕上他，從而奪回自己的環兒？
虹婧卻似乎已經癡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