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零
第一章歸零
借著機械製坊裏並不算明亮的光線，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仔細打量著手裏閃爍著幽藍金屬光澤的東西。
這是一隻損壞了的機械手，每一個細小的零件都完全模仿人類的骨骼，一塊也不多，一塊也不少，機械手在少年手臂微弱的神經脈衝電流刺激下，自如地開合，如同一個骷髏手，透出一絲詭異。
骷髏手上布滿了細細地傷痕，最長的中指骨上更有一道深入幾達一半的傷痕，幾乎將它斫成兩段！
“小步遂，機械臂修好了！”雜亂的工作台後冒出一顆白發蒼蒼，亂蓬蓬的腦袋。隨後一個衣著邋遢、不修邊幅，渾身散發出濃鬱的劣質黑莓酒味道的老人站了起來，一邊說話一邊往嘴巴裏灌了一大口黑莓酒。
“魯爾爺爺，修好了！您看它現在和我的手指一樣靈活。”少年仰起還有一些顯得稚嫩的臉說道。
“修好了就歸你使用吧，反正是從沙海裏撿回來的，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的裝備，這可是軍用‘咆哮者三型’生化機械臂，如果不是損壞太嚴重，肯定能賣出大價錢！”老頭嘟囔著，轉身走向狹窄房間的裏麵，休息去了。
小步雲驚喜地道：“這個歸我了？！謝謝爺爺！”他轉頭看去時，老頭佝僂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裏麵的房間裏，不一會兒鼾聲就響了想來。
小步遂歎了一口氣，爺爺老了。即使經過延生基因的改造，他的生命在經曆一百多個星曆年，折合古地球年兩百多歲後，也快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延生基因工程早在在破滅時代之前就已經發明，可以極大地延長人類的壽命，甚至於老化的肌體也可以用生化肌體替代，如自己手中的這隻機械手，但是對於人體的一些關鍵部位，如大腦。延生基因隻能延長其活性和壽命，而無法從根本上阻止其逐漸衰老乃至死亡。
即使這樣，普通人的生命也得到極大延長，像魯爾這樣的普通人壽命也能達到兩百多地球年，而傳說中的一些高級戰士、精神念師的壽元甚至於可以達到千年乃至更久。
可是在沙坑鎮這樣的小地方，高級戰士、精神念師隻是個傳說，步遂也隻是聽說過而已，這些強大的人類在大破滅之前就已經存在，像他們這樣弱小的人類都能生存下來，那些強大的人類沒有理由消亡。
大破滅時代，顧名思義是地球文明的破滅時代，西方雅安族稱之為“上帝的審判日”，簡稱“審判日”。而古地球上的東方黃色人種，現在的東龍族稱之為“大破滅時代”，小步雲是黃色有皮膚，黑眼睛黑頭發，自然稱之為“大破滅時代”。
據記載，地球曆公元2312年之前大破滅時代的來臨毫無先兆，誰也不知道大破滅時代是由於什麽導致引發的，坊間流傳著各種版本，其中兩個版本最為可信。
其中之一是，地球上的一個島國J國由於世界上能源耗盡，各國為了供給自己的需要，紛紛限製能源資源的出口，身處海島資源匱乏的J國一下被逼入絕境，悍然挑起了戰爭，發起了又一次“奇襲”，向M國發射重型核彈，M國黃石公園地下的巨型火山被引爆，並由此引發地球內部結構的連鎖反應，地球上到處都是火山噴發、狂暴的地震。
M國因此大舉報複，並引發全球核戰，在天災人禍的雙重夾擊下，地球，這一孕育了人類生命的搖籃成為人類的煉獄，地球上的人類紛紛乘坐各式各樣的飛行器逃離，地球由此又重歸到荒星的行列！
而另一個版本似乎更為可信。
地球隻不過是是所謂“外星人”，古地球人是這樣稱呼外星高智慧生命的，他們的一個試驗場，一個觀察生命進化的試驗場！
在古地球的恐龍時代，由於外星智慧生命的實驗出現了偏差，便啟動過一次歸零程式，在古地球上，人類還發現許多史前高級文明存在的遺跡，如史前計算機，巨石陣！還有傳說中的瑪雅遺址，失落的瑪雅文明等等……
人類燦爛的文明被毀滅，地球的生命進化重新開始，這便是“歸零”！隻有少數的人類得以逃出地球，在茫茫的太空中流浪，尋找可以安身的家園。
沙鎮上的老人聽說過，也有人曾經試圖重返古地球，但是無一例外地在靠近古地球時神秘地消失，從此再也沒有人敢靠近這個人類曾經的搖籃，它現在成了人類的“禁忌之地”！
步遂歎了一口氣，生活在沙星這個荒涼的星球上的，都是一些窮光蛋。這顆星球不但荒無人煙，環境極為惡劣，星球的表麵大部分被沙礫覆蓋，而且地處偏遠，物產極為貧乏，既不像礦物星上有豐富的礦藏，也不適合耕作。
因此極少有人願意生活在這裏。
願意生活在這裏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窮人，他們沒有錢財搬遷到較富裕的星球，隻好在沙荒星掙命。
另一種人是罪犯、強盜、流氓、小偷，不得已逃到這個偏僻之處，以躲過星際聯邦和東龍帝國的追緝。
這裏太偏僻了，偏僻得以致於兩大帝國或者是周圍幾個星際國家都不願意將它納於他們的勢力範圍，更不用說派駐收稅人員，每年在這個小鎮收的稅不夠支出收稅人員工薪！而且還有極大的風險！
可以說沙鎮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裁縫店老板、能源櫛店夥計，甚至於流浪漢都有可能是名動星際的大盜、兩手沾滿血腥的殺手……
自從多年前幾個稅務人員莫明其妙地失蹤後。這裏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無主之地。
這一點步遂並不擔心，魯爾爺爺的小店是這個小鎮上唯一的機械製坊，所有的工具、機械必須送到這裏來維修，“魯爾機械坊”在為裏可是一塊金字招牌。
可是魯爾偏偏給這個機械坊起了一個土得掉渣的名字“老魯機械店”！鎮上的人看到老家夥無不點頭哈腰，開玩笑，你家的越野械車不要修！身體裏的一些替代性生化機械永遠不壞！
步遂也因此沾光，更何況他已經被視為老魯爾的傳人，現在老東西基本上已經成為“甩手掌櫃”，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甩給了步遂。
這個老東西簡直就是個老周扒皮，從三歲開始便逼著步遂學習各種繁雜的計算程式，五歲開始學習手工製作簡單的機械零件。
每天不練習十個小時機械雕刻不準吃飯，不背完繁複的淬煉各種金屬的配方不準吃飯，不跑玩十公裏不準吃飯，不……
不過步遂也很爭氣，在十五歲時便把老家夥的一身本事學完了，而且在某些精細操作上更是超過了他的“便宜”爺爺。而且身體很強壯，膽子很大，甚至敢一個人到沙漠裏去撿礦石、打獵。
步遂知道魯爾不是他的親爺爺，這從姓氏上就能看出來，魯爾姓魯，而他姓步。這個極其生僻的姓他查遍東龍帝國的姓氏也沒有查到。
步遂常常想，是不是因為自己不是老家夥的親孫子所以他才對自己那麽狠。
因為步遂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隻能是東龍人。雅安人更沒有這樣古怪的姓氏。
最後魯爾告訴了他答案，老魯爾一次深入沙漠時發現了一艘救生艇，從救生艇裏找到了尚在繈褓中的他，同時在他的繈褓裏發現一枚三角形鐵片，上麵用極為古怪的古地球文字畫了兩個符號。
魯爾請教了無數人，終於從一個據稱是研究地球古文字專家那裏弄明白文字的含義，一麵貌似鍾鼎文字，傳說中古地球上刻在祭祀用的青銅器上的文字“步”！
另一麵則貌似更古老的地球文字“甲骨文”，刻在烏龜殼和骨頭上的文字“遂”，老家夥於是極不負責任地給這個孩子起了這麽一個極為古怪拗口的名字。
步遂眼睛放出期待的光，看著手裏的散發著猙獰美感的機械臂，一時拿不定主意是現在就把它裝在手上，還是等到把它的殘損部分完全修好了再用。
機械手所用的黑鈦金店裏卻沒有，要到鎮子外的沙漠中去采集礦石冶煉，而沙漠中的危險他是知道的，不僅有強大的星獸，而且沙漠中的氣候更是極端詭異，凶險異常。光是沙暴就已經讓人望而生畏，還有更加厲害的黑風暴……沙鎮上一年四季，不，一年一季沒有沙暴的日子屈指可數。
步遂還是沒有抵住機械手所能帶來的強大力量的誘惑，軍隊的製式裝備，據說能將人本身的力量放大至十倍以上！
如果他現在的抓力可以達到五十公斤，那麽有了機械手就能達到五百公斤！如果是機械足的話，他現在能跳四米遠，那麽就能跳二三十米！速度相應提高六倍以上！
步遂深呼吸了幾下，將緊張地心情舒緩下來，毅然決然地將手伸向那閃爍著烏黑鋥亮光芒的機械手臂。
一陣冰涼的感覺包圍了五指，向著手腕、手臂湧了上來，在步遂痛苦驚訝的目光中，機械手如同融化了一樣，將他的手臂完全包裹住，就像流動的帶有極強粘性的**。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從手指傳導過來，刹那間少年頭上的冷汗如水般滑落，全身衣物被汗水浸濕。
就在他即將失去感覺的一刹那，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機械臂上的烏黑金屬顏色伴隨著疼痛的退去也漸漸褪色，變得與肌膚的顏色相同，除了比右手稍顯粗大了一些，看來出有什麽特別。
機械手已經成功地與他的身體建立了聯係，不管是神經接入還是肉體組織融合都達到了合而為一的程度。
步遂擦了一把冷汗，爆了一句粗口：“奶奶地，不就是帶上一個機械手麽！至於那麽要人的命！”融合機械裝備，這小子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左手傳來，少年的臉孔上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表情。
“小東西！外麵的沙暴就要停了，再晚點好東西就全讓別人撿走了！”裏麵的小屋裏傳來老家夥的一聲大喝。
步遂吐了吐舌頭，笑道：“老頭子，您就好好地歇著吧，我馬上就走。呃，酒在櫃子裏，水在工作台左邊的桌子上，還有麵包在……”
“滾！”一隻烏黑油亮散發著臭味的襪子丟了出來，步遂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