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又念舊情

“我為何要信你。”流毒還在死撐著。

“不信我?”青鸞的語氣雖然如平常一般溫婉親和,卻處處透著咄咄逼人的架勢,青鸞又向流毒走近了一步,此時兩個人幾乎是眼對著眼,鼻尖頂著鼻尖一般,“你替你所謂的姥姥收棺入葬的時候,在她的右肩上,可是紋著一朵傲寒梅花,可惜的是,她有,你卻沒有。”

許久,流毒沒有說話,心裏卻是不斷回憶著過去的往事,自己曾是那樣無憂的長大,可惜十二歲那年,自己的大師姐卻突然告訴了自己的身世,原來自己還背負著那樣的深仇大恨,十二歲,是自己被師父決定傾力傳授醫術收入入室弟子作為衣缽傳人的那一年,也是自己無休止的複仇抱怨開始的那一年,自己堅持了五年的理想,如今,卻成了一場笑話。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流毒微微抬起頭,看著青鸞,“你得不到好處。”

“好處?”青鸞撇嘴一笑,說道,“青鸞雖然是一介小女子,卻並非說什麽做什麽都講好處的人,我做這些,不過,”青鸞說到這,似乎又幾分苦澀,卻還是靜靜的繼續說下去,“是不想讓你和三少爺都好過些罷了。”

“少卿?”流毒有些訝異,看著青鸞,青鸞當真是為了幫自己?

“你別多想,”青鸞卻是冷冷的回了一句,說道,“青鸞自小有哮喘,這也是為何青鸞隻能習輕功學不了武功的原因,我如此幫你,不過是還中秋節那天青鸞哮喘之際三少爺救了青鸞的那一條命罷了。”

“那日花舫。”流毒下意識的便想到了那日在畫舫碼頭看到的場景,當日少卿摟著青鸞,莫不是隻是青鸞病發少卿好心而已。

“不過,”青鸞遠遠地的看見遠方有人來了,也無心和流毒繼續多說,隻是說道,“真相我也已經告訴你了,你信不信是你的事,這恩,我也算是報了,從此,便是不相欠了。”說罷,青鸞直接便是轉身離開,衣袂飄飄,掃過流毒的指尖,流毒恍然回頭,青鸞卻已是走遠,方才的一番對話,卻是有如夢境一般,隻是流毒依然記得青鸞的那句,“你根本不是唐家後人。”

還記著方才柳小九急著找自己回去的事,自然是不能多耽擱,急急的就往住的院子裏趕,這才一路小跑滿頭大汗的踏進院門,這還未進靈襄的屋門,卻是被柳三寸拉到一旁。

“出事了。”柳三寸壓低了聲音,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靈襄的房裏。

“怎麽了?”流毒心裏大抵知道,這是靈襄出了麻煩,想到昨日一場驚心動魄的把脈風波,想到五石散的事,也跟著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這靈襄服食五石散•••。”

“噓,”柳三寸連忙將食指抵住嘴,示意流毒不要說話,繼續悄聲說道,“這件事也就你知我知,也不會傳揚出去,不過是,”柳三寸警覺的視察了周圍,確定沒有外人才說道,“今個你出去不久,這淩老莊主就親自來了,和教主在裏麵說了好些話,這說些什麽我倒不知道,不過,我看這淩老莊主出來的時候臉色鐵青,隻怕這一老一小鬧了些矛盾,我想看看教主,教主卻不知哪裏來的火氣,把門一上鎖,誰都進不去,如今鎖到現在都還沒出來,眼看著天都暗了,這晚上的壽宴,教主若還是鬧著脾氣,這可•••。”

“行了,三寸伯。”流毒直接打斷了柳三寸的話,事情已經明了了,隻是也不知道這三寸伯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羅嗦了,靈襄雖然小孩子脾氣,可是這和淩老莊主可以鬧成這樣,卻也是不簡單,三寸伯如今也自己說這些勞什子,不過也就知道,憑靈襄和自己的關係,隻怕也就自己勸得了她了,流毒轉過頭,安了安柳三寸的心,說道,“三寸伯,你莫擔心,我進去勸勸就好,靈襄向來不記仇的。”說罷,隻是擺擺手,就輕手輕腳的走到靈襄的房門口,回頭示意了柳三寸在外麵候著。

流毒手一推,這門果然得緊緊的,隻能輕輕的扣了扣門,輕聲喊道,“教主,我是•••。”

“都出去,誰都別來煩我。”流毒這話還沒說完,裏麵的靈襄就喊開了,流毒聳聳肩,從早上氣到如今,還這麽大火氣,還真不向往日的靈襄了,

“我是忘卿。”流毒也提高了些聲量,這句話貌似還真有用,裏麵的人也不鬧了,不一會兒,就聽到裏麵挪桌子挪椅子的聲響,流毒還納悶著,突然一下,這門卻打開了,本以為靈襄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這一開門,靈襄卻是哭得梨花帶雨一般。

“小鈴鐺,”流毒不自覺的就喊了出來,再一看,這門口都被靈襄用桌子椅子堵得嚴嚴實實的,難怪方才裏麵會鬧哄哄的像是搬家一般,“這是怎麽了?”流毒有些訝異的進了屋子,又連忙將門關上。

靈襄一直沒說話,流毒沒有多問,隻是一個人默默的將這些被堵在門口的桌椅歸為原位,邊搬邊是念著,“如今年紀大了,倒是比以前愛哭鼻子了,偷偷瞄了一眼靈襄,靈襄卻隻是一言不發的坐在軟榻上,好容易般好了這些,流毒才跟著坐在靈襄旁邊,歎了口氣,才問道,“淩老莊主和你說了些什麽?”

靈襄看看流毒,才終於開口說道,“他問我要秘籍。”

“秘籍?”流毒有些詫異,靈襄不過是個小丫頭,能有什麽秘籍。

“嗯,他說是師祖留給師父的心法秘籍,如今世間都傳在師父手上,他說,他不想獨占了,隻想看一眼此生足矣。”靈襄一五一十的將淩天棄與自己說的話都全數說出。

流毒心裏也打著鼓,自己在師父身邊呆了這麽久,也從未聽說過有秘籍的事啊,“心法秘籍?真從未聽師父提起過啊。”

“我也是這般和那老頭子說的。”靈襄有些激動,“可是他都不信。”

難怪這淩老莊主對這西毒教客氣禮讓成這個樣子,原來不過是為了秘籍,不過看著靈襄的樣子,流毒隻是安慰道,“別放在心上,許是江湖上以訛傳訛,亂說的。”又看著靈襄,替靈襄擦了擦淚痕,微微一笑,有些打趣道,“就因為這事將我們的小教主給氣哭了。”

“哪裏,是因為,”靈襄有些欲言又止,看著流毒,卻是心裏一煩,背過身子去,背對著流毒說道,“隻是他還說了一件事。”

“哦?”流毒有些好奇,看著靈襄這不常有的貌似害羞的模樣又有些打趣,卻是激將法一使,說道,“什麽事能把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鈴鐺給氣成這樣啊,”看著靈襄已經有些抿嘴皺眉的模樣,繼續說道,“聽聞這淩少莊主也是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莫不是淩老莊主看中了我們小鈴鐺,要收了做兒媳婦?”

“姐姐,”靈襄猛地一回頭,對著流毒,喊道,“他說的是董少崖會娶他的寶貝女兒淩霜霜,良辰吉日都選好了,就在下月初八,讓我莫先走了,留下觀禮。”

流毒徹底被震住了,看著靈襄的絕望模樣,張張口,本想安慰靈襄,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在意的。”靈襄說著,聲音裏卻是十分的淒涼。

“他,娶不了淩霜霜的。”流毒隻能這般邊撫著靈襄的頭,邊如是說道,如今少崖頂替自家大哥取參軍的事本就是保守得十分嚴密不能外傳的內情,流毒也是收到少卿的信件才知道,如今這淩老莊主隻怕都不知道,自己欽定的好女婿如今在戰場上生死未卜和遼軍拚殺吧。

靈襄起先有些期待的看著流毒,卻又低頭轉口說道,“讓我心煩意亂的不是他會不會娶淩霜霜,而是,我一直以為,我已經能徹底擺脫對他的牽絆了,其實,沒有這個淩霜霜,也會有王霜霜,李霜霜,他終究要娶一個人,心裏終究要放一個人,那個人,終究也不會是我。”

“他如今在澶州。”流毒隻是這樣對靈襄說,繼而又說道,“在軍中,在戰場上,和遼軍拚著性命。”

靈襄突然睜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著流毒,似乎怕這個消息有絲毫的不真實,啞然失聲,許久卻才哽出一個“我”字。

“教主,忘卿姑娘,淩老莊主已經派人來請了,壽宴快開始了。”柳三寸在門外喊著。

“知道了。”流毒回了一句,又看著靈襄,替靈襄理了理散下來的頭發,溫柔的說道,“趕緊收拾收拾吧,今個,我們的小鈴鐺得漂漂亮亮的。”

淩家莊老莊主的壽宴,雖不說是空前的大氣豪華,卻也是名門聚集大派聚首,淩家莊的大廳,更是各派的掌門莊主一一前來賀壽拜訪,淩老莊主隻需高高在上的坐在麒麟雕花的紅木椅上,底下的一切都有著自己的五個兒子打理著,而少莊主淩梓龍更是忙裏忙外的負責接待貴客,流毒隻是陪著靈襄靜靜的坐在下首,等著宴席的開始,這良辰也該是到了,可是這宴席卻是遲遲不開,可這左看右看確實少了一個人。

“霜霜到底到哪裏去了?”高座上的淩老莊主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老仆,又看著這滿堂的賓客,語氣又嚴厲了些,說道,“孫護院呢?讓他去把霜霜找來,綁也要給我綁過來。”

老仆自然是懂自己主子的心思,這老莊主對這淩家小姐不是一般的疼愛,綁過來?隻怕說一句重話這老莊主都會心疼,隻是應和道,“小姐隻怕是打扮久了,耽擱了,方才已經派孫護院去請了。”

這話音剛落,卻看到一個身影匆匆的穿過大堂,慌慌張張的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一般,嘴裏還大聲喊著,“莊主,莊主。”

這來的正是孫護院,這淩老莊主的老仆都已經看不下去了,幾步走到這孫護院的身邊,拉著他,低聲嗬斥道,“也是做事的老人了,這般大呼小叫,讓客人怎麽看咱麽淩家莊。”

“小•••小姐出事了。”這孫護院卻是什麽都不管了,比起這丟了淩家莊的顏麵來說,這小姐出了岔子可是嚴重萬分的事。

“什麽?”淩老莊主忽地一下就從雕花椅上站了起來,合著背後的萬燭燈,一副威嚴而不可侵的嚴肅肅穆的樣子。

“小姐淹死在後院小池塘裏了。”孫護院說完,卻是蹬地一下癱坐在地上,不敢直視這淩老莊主,還在不停的打著顫,堂堂七尺男兒,卻是一副膽小鬼的模樣,可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這憑這淩老莊主對這淩大小姐的疼愛,這番消息可真謂是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