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石板路表心意
揚州城外,溫家大宅,三個人影閃過,其中一個還背著一個人,看著一動不動像是睡死了過去一般。
“快,三寸伯,這裏。”果然讓這少崖猜對了,這救人離開的正是小丫頭靈襄,還有這崔進窗的老人,柳三寸,今個不見還不知道,平日裏隻見這三寸伯打雜抓藥,卻也不知道這三寸伯身上的功夫沒有三十年也又二十年了。
“小鈴鐺,咱這不會被發現吧。”這柳三寸身上背的正是這已經斷了氣的唐錦素,靈襄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也是叫著小鈴鐺就叫順口了。
“師叔不會多說的。”流毒警惕的觀察著四周,這背著一個死人在這溫家宅子裏亂逛,這師叔自然不會說出去,可這人多口雜,誰知道明天會怎麽樣,說話間,卻發現這一旁的灌木叢裏動了動。
如今正是天微微亮的時候,即使是看得不真切,卻也明明的看出來,這是個人影。
“有人。”流毒脫口就喊了出來,靈襄輕功好,一聽師姐這麽說,連忙就竄了出去,才沒多久,就追來了個不過十幾歲的小奴,這小奴本是該在這院口值夜的,卻是偷懶來這灌木叢後邊打盹,想著天快亮了,也該是回去了,誰知這才一起身就看到了這三人,看到這三人還好,挺多被發現扣些工錢挨頓訓斥也就好了,可自己卻偏偏的看到了這柳三寸身上背的人,一動不動,自己也沒多想,可這柳三寸一轉身,自己卻明明的看到了這被背著的人背上的劍傷,雖然是穿著深色衣服,可是也浸出了一大灘血跡,順著背留下,還在這滴滴答答的滴著血跡。自己下意識的就是趕緊跑了,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想到才沒跑幾步就給追了回來。
靈襄雖會武藝,可是力氣不如這小奴,這小奴還在自己手下掙紮著,流毒見狀也上來幫忙,又對著三寸說,“三寸伯,你先將姥姥帶回那屋子裏去,我們稍後就來。”
柳三寸有些猶豫,可是這呆得越久這就越是危險,思量之下,隻對兩人囑咐了聲萬事小心,就施展輕功一陣風似的向那院子外奔去。
“他如何處置?”靈襄用眼神瞟了瞟這偷聽壞事的小奴,這倒真是個棘手的事,不能殺不能放。
“想將他關進黑屋子裏去吧,回頭再和師叔說一聲,隨便把他打發了。”流毒皺了皺眉,可心裏隻念著姥姥的事,自己隻知道這姥姥是這董家的大夫人,在生三少爺的時候被害難產,董老爺保小不保大的,命懸一線被當時還在董府裏當差的三寸所救,回到唐家的時候,唐家已經被葉家一把火燒的什麽都不剩了,既然恨得如此入骨,姥姥為何死前還是對董老爺念念不忘呢,既然念念不忘又為何要絞盡腦汁潛入董家一報當年的仇呢,也罷,如今姥姥已經去了,這件事也是不了了之,但是,流毒想到這,眼裏閃過一絲厲色,但是唐家的仇,自己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兩個匆匆把這小奴往這小黑屋子裏帶,這是溫家下人做錯事受懲戒的小黑屋子,流毒不放心,怕這小奴亂叫,隻給他聞了些迷香,就連忙向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小房子趕去,這才到門口,卻聽到這裏麵竟然有兩個人的聲音,出了三寸伯伯,這裏麵還會有誰,兩人相視一眼,一同推開了門,看到這人,卻放下心來,這正是自己的師叔,溫其昌。
“你們倆到底去哪了?”溫其昌看過了這唐錦素的屍身,已經斷了氣了,就連神仙都回天乏術了,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這兩個年輕的師侄還真能惹事。
“我•••。”靈襄想要說話,卻被流毒打斷了。
“董府已經回不去了。”流毒了斷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溫其昌是聰明人,流毒這麽一說,自己自然是什麽事都知道了,嘴上隻是安慰道,“無妨,你們就在這宅子裏住下,董家人也動不了你們分毫。”
“還有,師叔,”流毒想到那黑房子裏的小奴,說起了剛才的事,溫其昌自然應和著,又皺著眉頭囑咐了幾句,說了些關於講唐錦素下葬的事,才出了這小房子。
出了房門,這溫其昌又轉身對著緊緊閉上的門凝視了一番,末了突然一笑,雖然是笑,但卻笑得讓人發寒,回回繞繞的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前腳才進門,手卻是一揮,卻突然從牆頭上跳下一個黑衣人,輕功上乘,絕對是個高手,可是這高手一跳下來,卻是恭恭敬敬的單膝跪地,俯首稱臣般的低著頭等著命令。
“黑屋子裏有個不聽話的下人。”溫其昌說得很是隨意,邊說邊緩緩的踱了幾步,發現這院子裏的地磚上卻長出了一小株野草,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這溫其昌盯著這野草看了會,卻不說下麵的話,這黑衣高手卻還是老老實實的跪著,卻見這溫其昌慢慢的蹲了下來,手不在意的撥弄著這株野草,突然一使勁,將這野草卻是連根拔起了,玩弄在手心裏,這才對黑衣人說,“屍體扔遠些。”
這黑衣人一得令,就想來時一般,忽而一下,就一閃不見了,隻留這溫其昌還在玩弄這手裏的野草,卻突然緊緊一握,一發內力,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擋著我道的人,留不得。”手這一鬆,原本還是一株帶著生命的野草,卻化作了一縷粉塵,隨風就散去了,片刻,融入這詭異的空氣裏,找不到絲毫的痕跡。
董府裏的氣氛也好不到哪去,董老爺莫名的把自己關在了房裏,就連剛生下的小少爺也無心去管,大少爺還昏著,誰也沒想到這忠厚老實的大少爺竟然會幹出這種事,這可是一條人命,索性在場的人少,都是自家人,自然也不會外傳,太陽已經漸漸的露了臉,可這綠茵苑裏,一夜沒睡的少崖和少卿卻依舊在冥思苦想,絲毫沒有睡意,最近著實發生了太多了事了。
少崖想著,心裏亂亂的,卻又不知道從何想起,突然覺著鬱悶煩躁至極,突然從椅子上一下站了起來,突然一下將這桌上的茶壺杯盞一下都猛推到了地上。
“二哥?”少卿有些驚訝,自己可是從未看過二哥發這麽大的火,如今是怎麽了。
“沒事。”少崖苦笑了一聲,看著少卿有些驚訝的樣子,自己到底在火什麽?是流毒一直潛伏在董家自己明知道她有問題卻沒有及時抓出來?還是這唐姥姥和流毒真真是差點害了二娘難產?還是,少崖想到這,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還是自己在氣,這靈襄真的是那崔進窗的徒弟,這靈襄終究還是騙了自己,這靈襄,終究是在玩弄自己麽?真是想得太多了,不過是個見過三四次麵的小姑娘罷了,為何如此上心,她是毒女,自己與她是勢不兩立的死對頭。
“二哥,”少卿有些擔憂的說,“你說流毒會不會有事啊。”少卿心裏還是隻是一心想著流毒。
少崖心裏覺得好笑,這流毒能有什麽事,出事的該是董家人才對,隻說,“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派東來告訴你。”少崖安慰似的拍了拍少卿的肩。
“二哥,”少卿本已經走出了房門,卻又突然轉過頭來對少崖說,“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傷害流毒。”少卿的眼睛很清明,可是卻又讓人很捉摸不透,他看似什麽都不關心,卻又聽上去什麽都知道,不然何以對少崖說出這樣的話來。
少崖心裏又多了幾分苦澀,是說,“我盡量。”
少卿離開後,少崖的心情依舊是久久不能平靜,好歹十一給點上了些安神的香,許久,這才有了些睡意,卻又聽著十一來報。
“少爺,青鸞姑娘來了。”十一弓著背,十一想著這少爺也沒睡,所以來通報,可一進門發現自家少爺正準備更衣休息,這人都進來了,才硬著頭皮繼續說。
“青鸞?”少崖有些驚訝,如今董家多事,人人得以自危,從海棠苑到晚霞院都靜得不得了,如何這青鸞卻來了,罷了,也不急在這一時,按靈襄的邏輯,青鸞還算上自己的表妹呢,哎,少崖又歎了口氣,自己如何又想到靈襄了,嘴上隻說,“請進來吧。”
院子裏的青鸞等得是心慌慌的,自己女兒家主動跑來這二少爺的綠茵苑實在不合自己的個性,可聽說這祠堂那邊出事了,又不清楚什麽事,隻知道有人闖進董府來了,實在擔心少崖擔心得不行了,才冒冒失失的就跑來了,聽著十一出來請自己進去,自己才鬆了口氣,這二少爺還是願意見自己的。
這才一躬身,拖著裙擺順著台階上去,正準備進門,卻看到二少爺從房裏出來了,青鸞有些驚訝,這二少爺居然親自出來迎接自己,有些羞澀的低頭一笑,卻聽到二少爺依舊和婉的聲音說,“青鸞姑娘這邊請。”
少崖沒有將青鸞請進門,卻將青鸞請進了綠茵苑側旁的一個小庭院裏,這裏靜得很,不過依舊沿襲了少崖的風格,都是些竹柏鬆類的植物,沒有一點花色。
“青鸞姑娘所來為了何事?”少崖很是直接的問了一句。
青鸞有些一驚,少崖話雖沒錯,可是為何聽起來有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隻說,“聽說昨夜裏祠堂出事了。”青鸞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和緩。
“不過是些小事,青鸞姑娘不用擔心。”少崖似乎都沒有看青鸞,隻是邊在這石頭路上慢慢走著,麵看著遠處的小涼亭。
“哦,”青鸞有些恍惚,猶豫了好久,才吞吞吐吐的說,“聽說,”說完這,又看了看少崖的臉色,才繼續說,“聽說這流毒姑娘還有•••還有這溫家小姐都是•••都是毒女?”青鸞毒女二字說得很輕,怕是刺痛了少崖的神經一般。
“這不是青鸞姑娘你該關心的事。”少崖的話冷冰冰的。
青鸞有些愕然,二少爺是從未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過話的,哪次不是彬彬有禮,哪次不是溫和儒雅,哪次不是以禮相待,青鸞有些失落,隻是低著頭,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突然抬頭看著少崖說,“二少爺,你•••對溫小姐•••二少爺是否心裏有了溫小姐?”
少崖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慢慢的邁著步子,心裏卻是波瀾湧動,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可是•••越想心越亂,隻是閉眼凝神了一會,用比方才更加冰冷的語氣說,“這更不是青鸞姑娘你該關心的事。”
青鸞的心更涼了,可是似乎還是有些不甘,自己在董家寄人籬下的滋味別人是不會懂的,我無意害人人卻害我的勾心鬥角也是青鸞最不齒的,可是偏偏卷入其中,當初三叔公走時,自己明明也可以更著離開,可是為了二少爺,隻為了能再這董家多見二少爺一眼,自己卻留在了這自己最不想留的深宅大院裏,想到這,青鸞的眼眶不禁濕了濕,突然拉著少崖的衣袖,轉身攔到二少爺的前麵,對著少崖說,“沒錯,青鸞什麽都不該關心,可是在二少爺心中,青鸞是什麽?二少爺把青鸞擺在了什麽位置?若青鸞是毒女,二少爺也會像護著溫小姐一樣護著青鸞嗎?”
少崖頓了頓,自己再愚鈍,此刻也知道青鸞的心意了,可是,自己卻又被青鸞的最後一個問題給惹惱了,溫靈襄是自己根本就不想再提的名字,青鸞如今如何就要咬著不放了,看了看青鸞眼裏打轉的淚光,卻是耐心的一個個的問題回到,“在我心裏,青鸞姑娘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少崖視青鸞姑娘如自己的親表妹一般,至於最後一個,恕少崖無禮,青鸞姑娘你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溫靈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