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裏有來人

少卿少崖聽後不禁啞然,隻是相視一眼,少崖卻像是猛然想起了些什麽一般,對著少卿道,“那日我帶著那馮永康遊園的時候就該注意到。”說罷,還是一拍掌,一副懊惱的樣子。

“什麽?”少卿問道。

少崖看了看少卿,索性也將那日馮永康如何駐足,何如誇讚流毒的話與少卿說了。

少卿不聽還好,這一聽,這氣火卻又是上來了,摩拳擦掌著,看著遠處一副翩翩君子模樣的馮永康,嘴裏卻念叨,“這小子敢欺負我家流毒。”

“哪裏是欺負了。”少崖勸道,“不過是說了些話•••。”

這話還沒說完,卻看到少卿憋紅著臉,一副要找這馮永康算賬的樣子,蘇覓常和少崖連忙攔住,“你這是做什麽,還嫌事鬧得不夠大是嗎?”少崖一把拽住少卿。

“行行行,我不找他麻煩,”少卿嘴上說著,“二哥你先放開。”

“真不找。”少崖心裏不放心,這少卿可不是一般的難猜。

“真不找,”少卿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看著少崖慢慢的鬆開了,卻是轉口一道,“真不找才怪。”說著,卻是如箭般衝到這還在悠然的和人說話馮永康前麵,話都沒說一句,卻就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給了這馮永康一拳。

少崖大驚,趕到的時候,這少卿和馮永康卻是已經在地上扭打了起來,圍觀的人卻隻是看著熱鬧,還不住的指指點點,卻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的。

“少卿,你給我放手。”喊出這話的不是少崖,卻是和知府夫人約好來拜神的二夫人,嘴裏還念著,“逆子啊,逆子。”看著少崖一使蠻勁,好不容易將這兩人分開了,又不住的向知府夫人賠罪。

“你,有本事。”這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馮永康一臉猙獰的伸手指著少卿。

少卿自然也好過不到哪去,這臉上,鼻子上都掛了彩,可嘴上卻是不饒人,“你個浪蕩公子,你個人麵獸心的家夥。”

“你,你,”二夫人早已是氣得不行,隻是指著少卿,道,“回去看老爺怎麽教訓你。”說罷,卻是暈暈昏昏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昏還是假昏,隻是又暖荷扶著。

董家大堂裏,“混賬,”一聲嗬斥幾乎是震得房梁都在顫抖,之後卻是幾聲悶悶的竹棍打在人背上的聲音,啪,的一聲這住棍子都被打斷了一般。

“添福,”董老爺中氣一吼,手一伸,卻是要添福再拿一根來的樣子。

“老,老爺,這,這少爺要是再這麽被打下去,”添福有些猶豫,看著這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樣子。

“會被打死嗎?”董老爺喝道,“我要是不把他打死,這小子早晚也會在外麵別人打死。”說罷,正欲自己伸手取拿竹棍,卻聽到添福一聲驚呼,“三少爺昏過去了,老爺,三少爺昏過去了。”

“便宜了這小子。”董老爺一丟手裏的竹棍,卻是絲毫不管這地上已經不省人事的少卿,揚長而去。

“少爺這是何苦。”藏香閣裏,墨香小心翼翼的給少卿上著藥,隻聽到少卿疼得是吱呀呀的直喊,墨香有些下不去手了,隻是淚眼婆娑的看著少卿,猶豫許久,還是開口問道,“莫不是去西廂房裏向流毒姑娘討些玉露膏來,那膏藥用來極好,好得也快。”

“不去。”少卿臉色已經是如紙般的蒼白,卻還是賭氣的偏過頭,隻呢喃著,“人家都說不要和我們姓董的有任何聯係。”

“少爺。”墨香喚了一句,“可少爺得罪那知府公子,挨老爺的打,都是因為流毒姑娘,我若是去求求•••。”墨香話還沒說完,卻是又被少卿扯著嗓子打斷了。

“都說了,不準去求她,誰也不準去求她,聽到沒有。”少卿用力過猛,卻又是扯著傷口吱呀呀的叫喚了一聲,又偏頭看著因為心疼已經是哭成淚人一般的墨香,語氣溫和了些,說道,“你莫哭了,先回去吧,讓我自個待會。”

“少爺。”墨香還欲多留,卻看到少卿頭一偏,又將頭朝裏,不理自己,也識了趣,捧著藥盒退下了。

三少爺和知府公子大打出手這等子事哪裏瞞得過眾人,不到一天,這揚州城裏的人便都是傳遍了,董家上下更是議論紛紛。

流毒替大少爺出完診,隻是沿著這回廊靜靜的獨自往回走著,耳邊卻是不停的傳來這周圍下人們的議論。

“誒,你門聽說了嗎?這三少爺貌似是為情出手。”

“我看八九不離十,三少爺本就風流成性,這說不定啊,隻和知府公子同時看上了哪個花樓的頭牌,這情敵見麵,可不就動手了嗎。”

“我看靠譜。”

“嗯,對,估摸著就是這樣。”

••••••

流毒聽著這些風言風語,心裏卻是萬般的難受,卻又說不出是因為少卿挨了打而難受,還是,流毒閉目深呼吸,卻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更是因為這說法而難過了,這受了傷的身子尚還養得好,可是這變了心的人,卻是回不來了,流毒想到這,卻又是一番自嘲,自己在吃什麽醋嗎?他董家三少爺不本就是個浪蕩多情的風流公子嗎?今個可以為了這個頭牌和人家打架,明個自然又可以為了那個花魁一擲千金,想到自己首飾盒裏的那串串珠,真真是諷刺了。

隻是這般想著,不一會就走回了院子,恍惚的給姥姥請了安,卻是失了神般的獨自回了房裏,進了房,隻是默默的坐在這梳妝台前,靜靜的看著這串珠,又看了看手邊的玉露膏,獨自歎了口氣,索性直接熄了燈,睡睡就好,什麽都不要想了。

夜裏,月上柳梢,這西廂房裏卻是又竄出個黑影,小小的身影靈敏的在夜間穿梭,似乎本就和這黑夜融為一體般,看著卻就是往這藏香閣裏去了。

藏香閣裏都早已熄了燈,四下無人,這黑影環顧四周,卻又是一閃,隻是尋到一間黑漆漆的房子裏,突然從懷裏掏出了什麽東西,悄悄的將窗開了一個小縫,卻是輕輕的又塞了些什麽東西去,這才匆匆離開。

卻說這黑影一路狂奔到荷花池才鬆了口氣,解下麵罩,大口呼吸起新鮮空氣來,如今夜深,這周圍也是寂靜無人,這黑影隻是自在的沿著池邊走著,像是想到什麽開心的事,頷首一笑,卻在此時聽到背後是又來了一句,“姑娘好興致。”

這黑影聽聞,第一反應卻是連忙戴上麵罩,牢牢的遮住麵容,這才警惕的回過頭來,定睛一看,這喚自己的卻正是這喬家孫女喬青鸞。

“喬姑娘?”這黑影喊了出來,雖是沒見過,這是喬青鸞這一身白紗白裙卻是好認得很,尤其是在這夜裏,顯得格外遺世獨立。

“流毒姑娘。”喬青鸞瑩然一笑,看著這眼前的女子,又道,“我從來不知道流毒姑娘有半夜穿這夜行衣在這董家亂走的習慣。”

“我也從來不知道原來喬姑娘睡得這樣晚。”流毒絲毫不示弱,反攻道。

“流毒姑娘誤會了,”喬青鸞非但不氣,反而坦然一笑,伸手遞與一掛簡單的舊香囊給流毒看,說道,“我不過是為了尋這個東西。”

“為了一掛香囊?”流毒接過這香囊,仔細打量這,不過是個最普通不過的舊香囊罷了,又看著青鸞,似乎不相信青鸞回為了這一掛簡單的香囊尋到深夜。

“看似簡單,”青鸞似乎猜到了流毒的心思,“可是流毒姑娘仔細看看,這上麵可是繡著首曲辭。”

流毒聞聲,果然發現這不大的香囊上正是細密的繡著首江南小詞,道,“喬姑娘倒是個念舊情的人。”

“見笑了,”青鸞卻是笑道,又說,“這香囊上的詞曲叫做《晚來月》,是我們蘇州的一首唱詞,青鸞很是喜歡,流毒姑娘可是聽過?”

“為曾聽過,喬姑娘可是會唱?”流毒看著眼前的女子,的確是個美人,雖然蒙著麵紗,可是這氣度卻有著一股仙氣,讓人好不動心,可是美則美矣,自己卻是覺著缺了些什麽。

“青鸞獻醜了,”青鸞說罷,對著月色,佳人輕啟朱唇,婉婉唱道,“花歸花,月歸月,試填新詞喚月來,一曲紅塵半曲淚,問君何所思,問君何所憶,莫愁前路無知己,邀月伴我對飲杯,共與清風醉一宿,笑看人家尋常事•••。”

曲子甚是動聽,流毒聽著,凝目閉神,很是怡情。

第二日,痛了一晚上的少卿總是醒醒睡睡,也休息不安穩,等著墨香桓香端著銅盆進來的時候,少卿卻是已經睜開眼不過還是隻能趴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你們,”少卿一見這墨香和桓香進來,就伸手指著窗邊,道,“你們把那窗邊的東西給我拿過來。”

“這是什麽?”桓香手腳快,拾起這窗台邊的小瓷瓶,率先打開這小瓶塞,聞了聞,對著少卿道,“是玉露膏,”邊說邊遞給少卿,“少爺從哪裏找來的?”

少卿不說話,隻是看這瓶玉露膏,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