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語又斷情

流毒一驚,還擔心是聽錯了,誰會在這麽晚還來找自己,卻是屏息一聽,這敲門聲卻是又響起了。

“誰?”流毒張口問道,又緊張的看著同樣皺著眉的少卿。

“是我,姥姥。”這聲音分明就是唐姥姥的聲音。

姥姥不是睡了嗎?流毒心下思忖,又看著少卿,隻是對少卿打著手勢,讓少卿快些躲起來。

“流毒?”姥姥在門外有些不耐煩了一般,“我方才睡不著,起來到院子裏卻是看到一個黑影進了你房裏,你還好吧。”

仔細聽著,這房裏卻是一絲動靜都沒有,這門外的唐姥姥越便越是覺得蹊蹺,又喊了聲門,裏麵還是沒有動靜,試探性的輕輕一推門,卻發現這門沒上門閂,心下念著,這丫頭,愈發的粗心了,索性直接推了門進去。

房裏沒點燈,好在今個月光不錯,照得這房裏倒也是幾分通透。

“流毒?”唐姥姥喚了聲,卻是不見回應,唐姥姥心下一緊,卻是握緊了常常別在腰間的小匕首,順著這桌子,慢慢的摸到了床邊。卻發現這被褥裏是鼓鼓囊囊的,正欲掀開,卻發現這被褥裏是鑽出了個小腦袋。

“姥姥,是我。”這小腦袋卻是流毒的,流毒張口喊了聲。

唐姥姥這才放心下來,和這月光,又看到流毒臉泛著紅,還在大口喘著氣,隻是摸了摸流毒的額頭,卻發現盡是汗珠,唐姥姥心下思索,問道,“這是怎麽了?”

“方才覺著有些頭痛,想來是受了些風寒,姥姥不是常說嗎?這受了風寒,用被褥捂捂,出些汗就好了。”流毒喘著氣,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想來方才在被褥裏捂著,都有些喘不過氣了。”

“傻丫頭,”唐姥姥聽了流毒的解釋,隻是一笑,卻又道,“我方才看到一個黑影進了你的屋子,”說罷,又四處仔細打量了一番,卻也發現這房裏能夠藏身的地方著實不多,心下放下些心,又對著流毒問道,“你可還好?”

“黑影?”流毒有些結巴,卻又勉強扯出個笑容說道,“哦,姥姥說的是耗子吧,”說罷,又伸手在被褥裏捏了一把,說道,“一定是耗子,這裏啊,常常鬧耗子,那耗子可討厭了,常常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人後,下次那耗子若還敢來,一定得讓它嚐嚐我們西域的化骨散。”說罷,還惡狠狠的咬了咬牙。

“行了行了,何必和耗子置氣。”唐姥姥卻也是不追究了,邊說邊要給流毒掀開被子涼快會,卻是被流毒一把攔住了,“姥姥莫忙了,早先回去歇著吧,流毒還暈著呢,我再捂會。”

“還捂,”姥姥皺皺眉,“你莫是捂出了病來了。”

“知道,知道,”流毒便是催促著便是笑著,“姥姥快些回去吧。”

唐姥姥今個看著流毒這番可愛的模樣,卻也是難得的露出了微笑,也是應著,邊是替流毒捏了捏被角,便是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生歇息吧,若是難受,明個去抓些藥,”說罷,就起身準備離開,突然,卻是不知道踢到了些什麽,流毒隻是看著姥姥站起的背影僵住了,心下一慌,大氣也不敢喘。

“流毒啊,”唐姥姥突然回過半個身子過來,月光下,方才還慈眉善目的姥姥卻又是變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讓流毒不僅倒吸了一口涼氣,接下來的話,卻讓流毒更是無法招架了。

“記得我和你說過的什麽嗎?”唐姥姥冷冷的問,與方才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知道。”流毒低聲答道。

“再給我大聲的說一遍。”唐姥姥背過身,聲音卻是不可抗拒的威嚴。

“姥姥說,流毒隻要記得兩件事,一件事•••。”流毒順從的說道,卻是又唐姥姥打斷了。

“直接說第二件。”唐姥姥低聲吼道。

“第二件,”流毒猶豫了會,卻還是隱忍著說道,“第二件,永遠不要對男人動情,更不要和董家人有聯係。”

“大聲點,我聽不見。”唐姥姥卻是這番說道。

流毒深吸了一口氣,生生的咽下了心中那股子湧上的不甘心,提高了音量,說道,“永遠不要對男人動情,不準和董家人有聯係。”

“那便好,”唐姥姥這般說這,卻是絲毫沒有轉過身的意思,“你必須明白,”末了,卻是又加上了一句,“你們,都必須明白。”說罷,才是徐徐的出了門,輕輕的又將門關上,在門外,卻又是加了句,“以後記得上門閂,以免讓不該進來的人進來了。”

唐姥姥走遠了,房裏卻是一片沉寂。

“你都聽到了吧,”流毒聲音幾分的淒然,就像是從地獄裏來的一般,“出來吧。”

這時,少卿才從被褥裏鑽了出來,癡癡的看著流毒,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兩個人就這樣尷尬的一同呆在被褥裏,僵僵的,都一動不動。

“你姥姥她•••。”少卿還是開口問道。

“你該走了。”流毒沒有問答少卿,隻是獨自掀了被子起了身,一下床榻,卻也是一腳踢到什麽東西,低頭一看,卻是一陣苦笑。

“流毒,”少卿也從床上爬了起來,似乎知道解釋隻是徒勞的,也隻是靜靜的站在流毒身後,不說話。

流毒回過身,看了看少卿的腳,莫名一陣笑,對著少卿,道,“你我到底是有太大的區別了,不是每次上床塌都是脫鞋安寢,和著你那上好的凝神香入眠的,董少爺。”流毒特意拖長了後麵董少爺三個字,又看了看這被自己踢到的少卿的那雙金邊勾絲的鞋履,隻是念道,“我們到底不是同路人,我們到底是太不一樣了。”

少卿沒理由再留,流毒趕走少卿後,卻是失魂落魄一般的坐在這銅鏡前,看著銅鏡,又看著這首飾盒裏的串珠,卻是心頭一酸,趴在梳妝台上,獨自的哭了起來。

第二日,流毒方才蓬頭垢麵的起來,這二夫人房裏的暖荷卻是就來請了,這二夫人剛得喜,自然是來請流毒去把平安脈的。

晚霞院裏,二夫人舒舒服服的躺在這軟榻上,青鸞卻是乖巧的坐在一旁的紅木小圓凳上。

“這是知府夫人邀夫人後日去寒山寺拜佛呢。”青鸞替這二夫人看了方才來的一封信,回道了一句

“夫人,流毒姑娘請來了,在門外候著。”暖荷進來回報了一聲。

“時候不早了,二夫人好生休息,青鸞也先回去了。”青鸞見狀,行了個禮,退下了。

“我向來喜歡青鸞姑娘,這今個倒是有個不情之請,我這晚霞院好是好,卻是少了些人氣,加上如今金兒做了姨娘,搬出了晚霞院進了海棠苑,想來姑娘在東廂房也沒人照料,若是不嫌棄,姑娘可願意搬來這晚霞院與我同住。”二夫人的心裏已經是定下了,這青鸞是得拉過自己這邊。

“夫人有心了。”青鸞又說了些道謝的話,雖不懂這二夫人心裏的算盤,隻當這二夫人也真是院裏冷清,少了些熱鬧,這也算是答應下了。跟著也行了個禮,出了門,隻是和院子裏的流毒打了個照麵,匆匆的低頭行了一禮,容貌也未看清,也就出了這院子。倒不是自個不待見這流毒,隻是前日裏二少爺曾叮囑過自己,與這流毒姑娘不必過於親密,原因自在不明中,今個一聽流毒來了,便也就退下了。

“勞煩流毒姑娘親自來這晚霞院,姑娘和姥姥在西廂房住得可還好?”流毒姑娘正在為這二夫人請著脈,二夫人也是問候了幾句。

“勞煩二夫人掛心,”流毒回道,卻是又貌似不經意地回了句,“這會天愈發冷了,姥姥的冷熱病也犯了,好在細心照料著,已經好些了。”

“哦,”這二夫人的臉色變了變,“你家姥姥也有冷熱病?”

流毒說這話就是來試探二夫人的,“二夫人也可知道還有誰也有此病?”流毒不動聲色的說道。

“隻是隨口問問,”二夫人看著流毒,竟是有些愧疚的味道,“你家姥姥姓唐,叫什麽?”

“不過是鄉野人家的名字罷了,”流毒沒有正麵回答,“夫人脈象確實是喜脈,隻是這個年紀懷有身孕,自然是辛苦些,按照大夫開的房子服下就好。”流毒來的路上就已經知道這二夫人有身孕的事,自半個月前給二夫人請過脈後,二夫人忙於采辦年貨的事,已是許久沒請流毒過脈了,可是姥姥吩咐過的事,流毒也是親力親為做好了。

“過兩日正準備著和知府夫人去寒山寺祈福拜佛,流毒姑娘可是有什麽心願,一同幫你請了,也是謝了流毒姑娘這幾日對少定的操勞。”二夫人嘴上客氣著。

“有勞夫人了,那就有勞二夫人幫姥姥請個願,”流毒回道,“望姥姥家門之仇得以早報。”流毒說完,又屈身一禮,回到,“方才老爺還請了人讓流毒給金姨娘請脈,流毒先告辭了。”

金姨娘?二夫人看著流毒的背影,這金姨娘真是好大的架勢,在看這流毒,這行事之間雖是與自己並無任何摩擦,可是這隱隱中卻與自己故意生分一般,或者說,是敵意,許是自己想多了,這少定的腿愈發好了自己也是看在眼裏的。

另一邊,揚州大街上。

“爹才說讓你這兩日別亂跑,如今又拉著我出來,酒莊裏可是還有事情要忙呢。”少崖同少卿走在這東大街上,前些日子這少卿就因為醉風樓衝撞了馮公子的事被禁了足,可這兩日,又趁著酒莊忙偷跑了出來,如今還拉上了自己。

“二哥你何必如此,酒莊裏自是有爹和曹掌櫃,哪有你什麽事。”少卿說話也是毫不客氣。“況且咱們也是許久沒見蘇兄了。”

“我看你今個這樣子,要麽啊,是心情大好,要麽啊,是大受打擊。”少崖笑道。

“得,得,得,我認輸,小爺我最近就是心理不痛快,可好?總之,今個二哥就當陪我去寒山寺散心可好?”少卿也不多解釋。

這寒山寺離著揚州城不遠,雖寺廟裝潢不是最好最盛,來的人卻也是絡繹不絕,廂房裏,這蘇覓常也是早就收到董少崖要來的口信,如今三人同坐,也是侃侃而談。

三人出了廂房,這少卿又是愛熱鬧的人,幹脆領著這兩人到廟前去了,那有些香火又多了許多人,到底有些人氣也是暖和些。

“那可是馮公子。”少崖一看那人群中一個身著青色長衫的背影,還有知府夫人,而另一旁正是二夫人和丫鬟暖荷,“咱們是否要過去與二娘和馮公子打個招呼。”畢竟自個對馮公子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為何要和那種人交好。”少卿滿臉的不在乎。

“董兄方才說的那位馮公子可是那位身著青衫的年輕公子?”一旁的蘇覓常問了一句。

“如何,蘇兄你也認識?”少崖倒有些好奇,這蘇覓常一向隻在這廂房裏讀書供佛,卻也識得如今在揚州城裏聲名大震的知府公子。

“這,”蘇覓常猶豫了些,“少崖兄不妨借一步說話。”

移步到這外堂的榕樹底下,蘇覓常見四下人並不多,這才開口說道,“方才聽少崖兄提及董家小姐和這馮公子的事,本想當時就開口,卻顯得有些多事,如今我也就說了,”蘇覓常又壓低了些聲音繼續說,“近日寺裏出了件事,卻是不光彩,也未曾傳出去,前日裏寺裏廂房住進了個年輕女子,是從鄉下隻身一人來尋親的,結果卻是盤纏用盡也未尋到親人住進了這廂房裏,可是前日裏卻來了個登徒子,見這女子姿色頗佳,卻是•••。”蘇覓常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卻將這女子奸,淫了,這女子不堪屈辱,自盡了。”這少崖聽到蘇覓常和自己說這些事,也是猜到了半分,蘇覓常繼續說道,“而這登徒子,正是那馮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