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朝春夢了

第二天早上,季然起了個一大早,推開窗外一看,窗外竟是悄悄地下起了小雪來,這冬天終於瀟瀟灑灑地來了,一陣冷風刺骨,季然連忙將窗戶關嚴實了,昨兒荷花池一曲可是已經讓自己凍壞了,想到昨天,季然的臉不僅又緋紅了起來。

“吱呀”一聲,鏡嵐捧著洗臉的熱水進來了,還準備來叫自家小姐起床,開門一看,小姐卻自己早早的就起來了。

“往日喊小姐起來都不願起來,如今可好,小姐自個就起來了,”鏡嵐扶著季然坐了下來,端過臉盤,為小姐擰著毛巾,“莫非是小姐昨夜想著某人,一夜未眠。”

“你這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季然佯怒道,裝著伸手要去打著打趣自己的臭丫頭,“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了?”

“小姐可是饒命,”鏡嵐接過季然擦過臉的毛巾,“小姐昨日可不是這般。”

季然有些不好意思了,這丫頭每每都會說道正題上。自己和鏡嵐一同長大,自然也瞞不了什麽事,最終還是吐露了心聲,“馮公子為人翩翩有禮,是個君子。

想到昨日一見,季然心裏不禁有絲絲的甜意。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聞得佳人一曲,更是此生無憾。”

“小妹,還不快見過馮公子。”

“季然手拙,還望方才一曲沒有汙了公子的耳。”

“董小姐何必自謙,放眼揚州城,再也沒有一人能出這樣的曲子,扣人心弦,讓人心動•••。”

“早聞馮公子詩名,三歲能作詩,五歲能通史,季然在公子麵前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董小姐客氣了•••。”

“小姐,小姐。”鏡嵐看著自家小姐一副出神的樣子,不禁喚了幾聲。

季然這才回過頭來,看到鏡嵐臉上帶著那一副幸災樂禍的笑意,趕緊咳了幾聲,自個還真是做著春秋大夢去了,雖然臉已是通紅,還是轉移話題的問了句,“娘呢?可是已經出去了?”

“可不是,二夫人今個一早就出去了,說是親去選給老爺做新衣的料子。”鏡嵐看著自家小姐的樣子,早聽說二夫人中意這知府家的公子,再看這小姐的樣子,這馮公子早晚都得成了咱們董家的姑爺了。

話說這二夫人一大早還真出門了,本想坐著轎輦去,可這最近愈發惡心想吐得厲害,實在是坐不得那搖搖晃晃的家夥,隻得步行去,不料臨時又下起了小雪,走得也愈發慢了,這好容易才到了這揚州城最大的布莊。

“二夫人小心。”臨上台階,貼身丫鬟暖荷仔細地攙著二夫人,又提醒了聲。

這暖荷也是自個的貼身丫鬟,可才來半年,到底沒有金兒伺候得好,一想到金兒自個還真是有氣,這小蹄子這陣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隔三差五的就被管家派出府去,想起這更是慪心了,這管家倒真不會辦事,那麽多丫鬟下人不使喚,偏偏使喚自己的貼身婢女,每每自己問起,還說是老爺吩咐的,拿著雞毛當令箭,這過完年了,必定要好好收拾一番。

“夫人,這采買料子的事都有下人去做,夫人何苦這般勞累。”暖荷說完這話,二夫人反而有些不喜了,這莫是將自己比作下人了。

可這會,這布莊老掌櫃卻姍姍然地來和自己行禮打招呼,自己可是這布莊的常客,這老掌櫃自然也是恭敬地很,自個也不能不裝裝樣子,回了禮,才慢條細理的這著暖荷說,“下人們眼拙,這料子挑得也不盡心,這多少年了,老爺新衣料子從未假手與他人,也是習慣了。”

“董夫人對董老爺情意深重,真是羨煞旁人呐。”這老掌櫃也是個精明人,特地稱二夫人為董夫人,可別小看這一個字,這一聲董夫人正是說明了二夫人在董家的地位,這老掌櫃看著這二夫人甚是滿意,連忙繼續說道,“今個新進了幾匹料子,論色澤論手感均是上上品,今個我還沒舍得賣,如今董夫人來了,我讓夥計給你到裏麵拿了來去。董夫人不妨先坐那內閣的雅座上稍等片刻。”

看這老掌櫃說的話讓自己很是滿意,二夫人自個也覺得又有些不舒服了,也不多說,徑直進了內閣,剛坐下,卻看到一個有些麵熟的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穿著也似董府的丫鬟。

“那個,就那個穿著青色琉璃裙的可是咱們董府的丫鬟?”二夫人隨手一指。

隨二夫人手指一看,那是布莊的絲繡鋪子,是布莊裏的繡娘自己繡或者按照客人要求繡好了的成品鋪,偶爾也會接些城裏姑娘家上好的繡品,暖荷看了許久,看得仔仔細細了,才敢回道,“這是三少爺藏香閣裏的墨香。”

“墨香?”好生熟悉的名字,二夫人漸漸有了印象,這不正是那日幫著那摘了自個門前金色海棠的臭丫頭解圍的那個丫鬟,如今跑到這來可是做什麽,自個可是記得,少爺小姐們的布匹早早是送了過去的了,“叫她過來。”二夫人聲音甚是慵懶,可卻依舊充滿著讓人不敢小覷的威嚴。

而這墨香來這卻是聽了桓香的吩咐,自從那晚,桓香將自己的心事一覽無遺後,每每看到自個繡的鴛鴦手帕總還是一陣憂天憂地的,終於,前陣子左勸右勸,還是勸自個還是將這帕子毀了最好,要不就賣到布莊或者繡莊去,還能值幾個銀兩,自個卻也是左拖右拖,實在舍不得,拖到今日才來,這還在和絲繡鋪子的小掌櫃講著價,卻和暖荷打了個照麵,聽了暖荷照二夫人說的請自己過去的話,再看看坐在內閣裏悠然自得的二夫人,自個心裏卻是七聲八下的,那天,金色海棠花下,二夫人看自己那眼裏閃著寒光的樣子自己可是一直記著,可這主子喊自個過去,能有什麽辦法,連忙將那手帕藏在了籠袖裏,跟著暖荷到了內閣。

“二夫人。”墨香屈身行禮。

“今個我特地出來為老爺挑些好料子,可惜身子不舒服,如今天又下了些小雪,暖荷一人伺候不來,正巧你也閑著,若沒什麽重要的事,就先呆在這把。”二夫人說道這,胃裏卻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幹嘔了兩下,如今身子骨真是越來越不行了。一旁的暖荷不住地給自己撫著後背,可自己卻覺得愈發難道。“別弄了,越弄越難受。”自個毫不客氣地把暖荷的手一打,嚇得暖荷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動也不敢動。

“二夫人今日可都是如此?”墨香看著二夫人這般,倒是幾分關心地問道。

“半個月前就有些了,如今甚是嚴重,想來是冬日裏不消化。”

“二夫人可是喜歡吃些酸的辣的?”墨香接著問道,自個曾看娘懷孕時的樣子,和這二夫人反應頗為相似,莫非•••可這二夫人已經是三十六三十七的年紀了,這又是不大可能的樣子。

“這•••。”二夫人思忖了會墨香的問題,自個也是懷過兩個孩子的過來人了,墨香這麽一問,倒是讓自己有些猶疑了,自個年紀也不小了,這若真是•••

“夫人,”老掌櫃領著夥計從內堂出來了打斷了二夫人和墨香的思緒,兩三個夥計手裏都捧著好些上好的綢緞準備供這董家二夫人挑選,“這些個都是上好的,夫人可以慢慢挑選。”

而這人一圍上來,二夫人又開始覺著惡心想吐了,看著二夫人難受的樣子,這暖合趕忙慌慌張張的給二夫人撫著背,這又被二夫人一手打了去,這墨香卻是有了主意的樣子,隻對著老掌櫃說,“勞煩掌櫃了,隻是我家夫人覺著有些不舒服,怕是要先回去歇歇,不如勞煩掌櫃的將這些料子送到府上,等我家夫人選完了,自然再派人送回來可好。”

老掌櫃這一想,這要求確實不合規矩,可這董家家財萬貫,也沒道理坑了這些綢緞吧,看著二夫人這般不舒服的樣子,自己可著實不敢得罪二夫人,連忙答應了。

“二夫人可覺得好些了?”墨香看著皺著眉頭的二夫人。“這再往東走幾步便有家藥堂,要不咱去那兒看看吧。”

二夫人又仔細地想了想這日來的症狀,隻怕八九不離十了。

“掌櫃的,還勞煩請張轎子來,我家夫人•••。”墨香看著一旁的老掌櫃說到。

“不用了,”二夫人打斷了墨香,“坐轎子反而愈發的暈了,走走倒好些。”

這藥堂雖說不是揚州城最好的藥堂,可也是老字號了,這大夫這才診了一會脈,就連忙到起了喜來,“恭喜夫人,這確實是喜脈啊,想來最近的嘔吐心悶也都是害喜害的厲害。”

聽到這個消息,二夫人一塊石頭是落了地,其實這少定和季然雖然都聽話孝順,可對於少定,二十二年前,自己做的那一件事自己始終是不痛快的,隱藏了二十多年了,雖然當日有關的人不是被自己打發回鄉了,就是已經老死病死,若是這一胎是個男孩,自己的心願也算是了了。

二夫人使了個顏色給暖荷,暖荷連忙掏出些碎銀兩,對著大夫說,“這就算是我家夫人賞給你的。”

大夫收了銀兩,自是喜笑眉開,又是恭恭敬敬地反複吩咐了一次,“夫人這懷孕才一月有餘,隻是害喜害得尤其嚴重,定是要好好調養,莫是太操勞了。”

這出了藥堂,卻是沒急著領藥,“還是回去找流毒姑娘好好看下吧。”二夫人對流毒的信任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或許是她醫好了少定多年殘疾的雙腿,又或許是自個知道她和三少爺鬧翻的事,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過倘若知道流毒早在半個月前就知道自個懷有身孕卻知情不報,也不知道這二夫人會是如何個反應。

雖然坐著轎輦容易暈,可雪雖然停下了,但是路上還打著滑,二夫人還是坐了轎,暖荷和墨香則按著規矩走在轎子兩邊。

這到了府上,才下了轎,這添福卻是早已候在大門口。這二夫人一進門,就連忙迎了上去。

“二夫人,你可是回來了,老爺一直等著您呢。”

這二夫人一路上在轎子裏心裏就甚是歡喜,還想著如何和老爺說與這一大喜事,這一聽老爺正在等著自己,都已為人母了,卻是一副嬌羞少女的神態。

這添福見這二夫人沒說話,又想到老爺催得急,連忙又說,“老爺說是府裏有件喜事要說與夫人聽呢。”

二夫人這一聽,難道老爺這麽快就知道了,這也不對,自個懷孕的消息方才才知道,其他知情的人也隻有藥堂大夫,墨香和暖荷,這事出突然並未向藥堂大夫表明自個的身份,墨香和暖荷更是跟著自個一路回來的,莫不是,這府裏還有什麽大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