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相邀

瀾跪在大殿之上,將頭低得很下。

“所以,你什麽消息也沒有得到咯?”夜殤居高臨下地看著瀾,冰冷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

“屬下該死,那名女子道行極高,又十分謹慎,屬下的人一路跟蹤她,都沒有從她言語中探聽出她的身份。”

“沒用的人,便不必再留了。”

瀾一怔,開口道:“君上,那名探子是我族最好的……”

話未說完,瀾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打飛了出去,身體重重地撞到牆上後跌落到了地上,他的嘴角滲出了一線血絲。

“聽不清我說的話嗎?”夜殤冷冷地看著他。

瀾重新跪好,說到:“屬下該死,屬下明白該怎麽做了。”

“明白就好,有的話,不要讓本座說第二次。下一次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消息,你就別回來了。”夜殤說完化作一陣黑煙消失了。

瀾從地上爬起,抹了抹嘴角邊的血漬,轉身向殿外走去。行至殿門處,正巧碰上了前來找夜殤的莫子竹。

“莫公子來找君上?他已經不在殿中了。”

莫子竹看到了瀾嘴角邊殘留的血跡,說到:“他這次動手了?”

瀾點點頭:“君上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夜殤大人了。”

“這一切或許並非沒有轉機。”

瀾眼中一亮:“你有辦法?”

莫子竹道:“事情未定之前暫不便告訴你。”

瀾頷首道:“我明白,隻要莫公子能將從前那個叫我們誠心追隨的夜殤大人找回來,有什麽要用得到瀾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你對他始終是忠心的。你放心,我們都想讓從前那個夜殤回來。”

從前的夜殤,雖也陰梟狠厲,但心中尚有情,不至被魔性控製了內心。而現在的這個夜殤,噬血、無情、暴戾、無常,整個魔宮,甚至整個天下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下提心吊膽地活著,這樣的日子早就該結束了。

“你記住,他要你找的那名白發女子你一定要找回來,不是為了完成他的任務,而是因為,這個人可能就是改變夜殤的關鍵所在。”

如果在大殿中救走溫染和瓔珞的就是這個白發女子,如果那片偽裝了的淡綠色花瓣是從她身上掉落下來的,那麽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蘅若。她為什麽白了頭,為什麽不願以真麵目示人,一切等見了她再說吧。

瀾疑惑道:“這個女子究竟是什麽人?”

莫子竹望著遙遠的天際,仿佛自語一般地答道:“是一個可以使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人。”

司徒小魚從來沒有在天上飛過,此時看著腳下的田野和房屋飛快地掠過,心中興奮不已。修仙之人可駕馭法器在空中飛行,可這白發女子卻是招來一片白雲,就這樣踩在雲彩上飛行,果然是道行高人一等。司徒小魚迎著風大叫道:“仙女姐姐,白上仙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啊?”

蘅若道:“他在仙界也有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陪著我們。”

“你跟他那麽熟,就幫我說說情,讓我當他的徒弟好不好?不然當你的徒弟也行啊,這樣他來找你的時候我也可以看到他。”

蘅若為司徒小魚毫不掩飾自己對白月許的仰慕之情莞爾:“修仙其實很苦悶的,不如做人來的自在。”

“現在的人哪有什麽自在可言啊?你看這人間,在魔族的掌控下每個人都過得惶惶不可終日,隻有像你們這樣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晚上才能睡個安穩覺。我司徒小魚修仙不隻是為了白上仙,也是想要保護那些弱小的百姓。”

蘅若聞言沉默了,這個天下,的確已經變得十分陌生且可怕了。短短三百年的光陰,世事竟變得如此之快麽?

“哎,到了!就是那裏!”

蘅若回過神來,她看向司徒小魚手指的地方,朝那邊落了下去。

兩人降落到一座破舊的茅屋前,司徒小魚領著蘅若推門而入。蘅若見屋內幾乎沒有什麽陳設,且到處都堆積著厚厚的一層灰,不禁問到:“這屋子好久沒人住了,你們一直沒有回來過?”

司徒小魚道:“是呀,其實這裏也不算我們的家。我從小跟著幹爹四處賣藝為生,在同一個地方待不過一天,所以也沒有自己的屋子。這間茅屋也不是我們的,是有一天幹爹發現外頭的那棵榕樹下邊是個藏酒的好地方,恰巧這間屋子又沒有人住,就把這兒當作暫時歇腳的地方了。我幹爹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回來將上一年埋下的酒取出來,再埋進一壇新的,這幾日他也該回來了,我們在這等上一等,定能等到他。”

司徒小魚邊說邊麻利地收拾起屋子來,不一會兒就拾掇好了,搬了條凳子請蘅若坐下。蘅若的目光卻落到了牆上掛著的一柄生了鏽的鐵劍上,看著看著,她突然想起了這柄劍的來曆。一千年前九惜顏被封入鎮魂之玉的那一天,司空無邪憤然棄劍離開了重華派,他扔下的那把劍正是現在擺在她麵前的這一把。蘅若聽說,司空無邪的佩劍名喚“坤朗”,朗朗乾坤。隻是她從遇到他的那天起,就沒看到他用過劍,隻因這把劍早已被他遺棄在重華山。司徒空就是司空無邪,蘅若意識到自己沒有找錯人時心中一陣激動,不由得伸出手去觸碰那柄坤朗劍。

“這把劍我幹爹一直收著,可他自己又不用劍,你說奇怪不奇怪?況且這柄劍都鏽成這樣了,真不知道他還留著幹什麽?”

蘅若背對著司徒小魚的臉上卻露出了微笑,酒鬼前輩到底還有些事情放不下啊。

“對了,仙女姐姐,你為什麽要找我幹爹呢?他隻是個整天混吃等死的臭酒鬼啊,別人看到他躲還來不及呢。”

蘅若轉過身來,笑道:“小魚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司徒小魚一愣:“啊?我啊?我今年十六。”

“你幹爹是什麽時候收養你的?”

“我剛出生就被爹收養了,我親生爹娘所在的村子被妖獸襲擊,村裏的人都死了,我娘剛生下我就被妖獸殺害了,是幹爹在妖獸嘴下救走了我。”

“那麽你跟著你幹爹也有十六年了,他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啊?我幹爹深藏不露?”司徒小魚眼前浮現出一個髒兮兮的醉鬼的模樣,實在無法把他同“深藏不露”四個字聯係在一起。“姐姐,聽你的語氣怎麽好像和我幹爹很熟似的,可我從來沒聽爹提起過你呀?不光是你,任何人他都從未曾提起過。”

蘅若淡淡地笑了笑,說到:“多謝你帶我來這裏,這幾日我就在此處等他吧。”

蘅若還沒有等到司空無邪,卻等來了瀾。

“你此番前來的目的,請直說吧。”蘅若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麵容柔美的蛟人男子,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皇宮地牢中那個脆弱得如同蒲公英的漣,這兩人不愧為兄妹,長得真是十分相似啊。

“蘅若姑娘,有人想要見你。”

蘅若一怔,目光中帶著疑惑。她眼中的疑惑卻令瀾確認了莫子竹的猜測並沒有錯,這個女子正是當年在蛟人灣上讓夜殤寧願放棄神器也要換回的人。

“姑娘放心,要見你的人不是魔君,而是你的一位故人。”

蘅若垂目思索,心底猜出了幾分,便道:“好,我隨你去,但我隻見那位故人。”

池蓮衣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屋內點著刺鼻的熏香,她身子一動卻發現自己軟弱無力。池蓮衣擰緊了眉頭,回想起暈倒之前發生的事情。她記得自己和師姐妹們一起經過一片竹林,忽然聽到一陣琴聲,那琴聲仿佛有攝人心魄之力,叫她們很快便產生了暈眩的感覺。僅管她用隨身攜帶的玉笛抵抗,但由於內力不足,最終還是失去了知覺,然後再睜開眼時便到了這裏。

這時,房門被打開了,一個侍女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將一盤食物放在桌子上後便要轉身離開。池蓮衣趕忙叫住了她:“等等!這裏是什麽地方?”

侍女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轉身繼續向門口走去。池蓮衣抓過身旁的佩劍將要製止住那女子離開,卻不料她的手根本沒有力氣拿穩劍了,劍砰地一聲掉在了地上。那侍女聞聲轉過頭來,看著她說到:“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這屋裏的熏香化去了你的功力,你隻管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等著便是。”

侍女說完走出了房間,不由分說關上了房門。池蓮衣撲過去想要拉開門,卻發現門已經落了鎖,她又跑到窗邊,卻發現這窗戶分明是一扇鐵,從裏向外望去幾乎看不到什麽,根本無法判斷出自己處在什麽地方。池蓮衣又試著大聲叫喚,可是根本沒有人回應她,剛才的那名女子大概已經走遠,即使沒有走遠,她大概也不會理她。池蓮衣感到一陣慌張,她一下子坐在了床上,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鐵窗外忽然出現了一張人臉,池蓮衣一喜,衝到了窗邊。

“師……”

元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池蓮衣不要將人引來了,而後他讓她將耳朵湊過來,低聲對她說了一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