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情深緣淺
“快跑！”
少女在駱懷冰耳旁大叫了一聲，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跑，一路穿過慌慌張張趕去救火的人群，那些人都像沒看見他們二人似的。
兩人一口氣跑出了周府，跑到了平方縣外的小山上，依然可見周府那處火光衝天，想必那裏仍舊是一片混亂。
駱懷冰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到：“我們……就這麽跑出來了？”
少女笑嘻嘻地說到：“當然啦，我們逃出來啦。”
一時間駱懷冰的心情難以言敘，兩年間他想盡了辦法都沒能從周縣令嚴密的看守下逃出，今天難道就這麽輕易地離開了那個牢籠嗎？冷靜下來後，駱懷冰道：“周縣令在這一帶頗有勢力，他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我們的，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女子聞言心想，他要是離開這裏了，那這裏的丁香也不會再開了，那她豈不是不能完成師傅交與的任務？於是她當下便道：“這樣不好，那周老爺發現我們逃了，定會派人守住各個出口，我們現在離開肯定是自投羅網。”
“現在他們忙著救火，隻怕沒有那麽快派人來尋我們。”
“唉呀……這……那萬一他發現得快呢？我不管，你要是被抓回去了，周老爺肯定不會拿你這個未來女婿怎麽樣，但我就慘了，你知道我這個被買來作妾的女子在周府是沒有地位的，我若是被抓回去了，定是要遭一頓毒打的，嗚……”
駱懷冰見她一副懸然欲泣的樣子，覺得自己確是沒有考慮到她，忙歉疚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隻顧著自己，卻忘了你。可是，我們還能怎麽辦？若不離開，遲早會被他們抓回去的。”
“那……我們回穀家村。”
“穀家村？他們知道我家在哪兒，肯定會去那裏找我的。”
“又沒讓你回自己家，穀家村山那麽多，我們隨便找個山洞暫時躲一陣子就好。”
“我們？……”駱懷冰瞪大了眼睛。
“當然啦，我現在無家可歸了，當然是跟著你啦。是我帶著你跑出來的，你不是想過河拆橋吧？”
“不是，我自是感謝姑娘帶我逃出來，可是……男女有別，姑娘要和我……和我住在一起，隻怕有辱姑娘的名節。”
“沒關係，我不在乎，除非是你怕了。”
“這……”駱懷冰遲疑了一陣，還是點點頭道：“那好吧，姑娘請放心，駱某絕不會對姑娘不敬的，且等這一陣風頭過了再說。對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少女莞爾一笑：“叫我璃煙吧。”
“懷冰，懷冰，你快過來！看看我找到的是什麽草藥？”
看到璃煙在那邊向自己揮手，駱懷冰背著藥簍走了過去，他蹲下身來，接過璃煙手中的東西認真地看了一番，說到：“此物中通外直，根須細淺，色微黃，實屬……一根普通的野草罷了。”
“啊？不會吧？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麽一根長得比較像草藥的東西，你竟然說是一根普通的野草！你會不會看錯了？”璃煙一臉不平。
駱懷冰笑道：“草藥本就種類繁多，你要虛心一些才能識別它們。”見璃煙鼻頭上沾染了一點泥土，駱懷冰笑著伸出手去輕輕將那一點塵汙擦淨。“出來半天了，你也累了，我們回去吧。”
“嘻嘻，好啊，今天我來做飯！”
看著璃煙一臉豪情壯誌，駱懷冰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今天又隻能喝粥了。
璃煙一路跳著、笑著，嘴裏還哼起了小曲兒，快活得像隻小鳥，駱懷冰在後麵靜靜地跟著，眼中盡是笑意。忽然間，璃煙不知為何停了下來，怔怔地站在原地發了呆。駱懷冰一愣，走上前去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璃煙驚了一下，回過頭來笑道：“沒什麽，我在想今天吃什麽好？”
駱懷冰失笑，敲了敲她的腦袋道：“還用想嗎？你隻會熬粥。”
“唉呀，知道了，快走吧！”璃煙撅了撅嘴，一把拖過駱懷冰快步走開了。
回到他們親手搭建起的小茅屋，璃煙突然說自己不想做飯了，便由著駱懷冰一個人忙活去了。璃煙站在屋外，抬頭看著藍藍的天空，愁容展現。
從什麽時候起愛上了這山間的一草一木？什麽時候開始習慣看到他的身影，喜歡他敲著自己的腦袋說著一些無可奈何卻滿含愛憐的話？什麽時候開始每日期待著和他一同入山采藥，滿心歡喜地為他準備一些難以入口的“佳肴”？丁香花早已開了，更勝以往，她不是應該離開了麽？方才連山上的那棵老樹也告誡她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她是不是真的得意忘形了？
忽然間，天空之中一道金光乍現，光芒隱退之後，天兵天將從天而降，立在茅屋前的雲端上，神威千重。璃煙閉上了眼睛，該來的終於來了。
“煙兒，外麵怎麽……”駱懷冰從屋裏走出，看到眼前的景象後驚呆了。
璃煙回頭望了他一眼，抬頭對天兵之首道：“請容我與他道別。”
神將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攜眾兵隱退。
“煙兒，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駱懷冰想要靠近璃煙，然而她卻向後退了一步，示意他不要再向前。
“懷冰，我不是人，你信麽？”
“煙兒？”
“我本是天界的丁香仙子，因穀家村丁香兩年不開而下界尋因，救你也是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們之所以能在這山中度過這麽些平靜日子，不是因為周縣令找不到我們，而是我施了法，將他們阻在了山外。”
璃煙沒有去看駱懷冰眼中的震驚，臉上展開了笑容：“懷冰，你看這山上的紫丁香開得多好啊，丁香開了，我便要走了，他們便是來接我走的。”
“不！不可以！”駱懷冰一個跨步上前捉住了璃煙的雙肩，“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我心裏已經滿滿的都是你，你卻說要離開，你讓我怎麽辦？讓我怎麽辦？！”
璃煙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冷冷地揮開駱懷冰的手，說到：“你別傻了，我是天界的仙子，怎麽可能與你這個凡人相戀？我不過是利用你完成我自己的任務罷了？嗬，我有千萬年的壽命，你不過能活短短數十年，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和你長廂斯守？駱懷冰，你要好好照看這些紫丁香，若是誤了花期，她們和你都不會有好結果。你我此生再不會相見了，我也沒有什麽話要對你說了。”她轉過身，仰起頭大聲道：“有勞眾位神兵了！”
“不，不要走！”
駱懷冰在身後大叫，然璃煙頭也不回地飛向空中，與眾天兵一同消失在了蒼穹之中，一滴晶瑩的淚珠穿過雲層落入地麵，隻是駱懷冰未曾看見。
“那個駱懷冰也怪可憐的，年紀輕輕的，唉……”
“他也是個癡情之人，說是為了不想璃煙妹妹，就沒日沒夜地看病、熬藥，生怕一閑下來就憶起璃煙心裏難過，於是這副年輕的身子骨硬是累出了病來，現在……現在隻怕就要不行了，唉……”
“噓，你們小聲點，可別讓璃煙聽見了。”
眾仙子們唉聲歎氣地離去了，躲在假山後麵的璃煙麵色蒼白。
“煙兒？”駱懷冰站在璃煙身後，不解地看著她將一個小包袱埋在一棵樹下。
璃煙將那東西埋好，轉過頭來對駱懷冰笑道：“好了，隻要他們找不到這個東西，你就安全了。”
駱懷冰皺起眉道：“我就安全了？那你呢？”
璃煙垂下眼瞼，再抬起時已是一片清明：“懷冰，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駱懷冰一驚：“煙兒？這是為何？我們好不容易才相見，難道你還要離開我嗎？”
璃煙苦笑道：“我為了救你，私自盜取了天界神器崆峒印，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我逃不掉的。可你不同，你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走。”她從懷中取出一隻瓶子遞給駱懷冰：“這是皆空露，喝下之後會忘記一切前塵，忘了我之後，你就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吧。”
駱懷冰怒道：“我不要喝什麽勞什子的皆空露，更加不會忘記你的！”
“就當是為我，好麽？”璃煙望著他，雙目噙淚。“你若喝下它，我也會跟著你喝下它。我是上神扶嬰之徒，若是忘記了自己的凡世之情，仙界會看在我師傅的麵子上對我網開一麵，否則，我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駱懷冰大驚，他一把將璃煙抱住，顫聲道：“怎麽會這樣？難道沒有別的路了嗎？”
璃煙堅定的搖搖頭：“沒有了，懷冰，我們必需忘記彼此。”
“當年駱懷冰喝下了皆空露，洗盡了一切塵緣，但璃煙仙子卻不知為何沒有喝，最後被送上了誅仙台，落了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瓔珞皺起了眉頭：“璃煙仙子為什麽不願喝呢？駱懷冰忘了她，她的心裏卻一直還有駱懷冰，這樣太不公平了。”
司空無邪道：“這男女間的情愛，本就難以說清。這也是我二十幾年前聽東海那隻萬年老王八說的，至於事情的真相是怎樣，恐怕也隻有當事人才明白囉。”
眾人一片感慨。溫染忽然說到：“哎，他們已經在屋子裏呆了好久了吧，怎麽還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