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恍惚
場中諸人都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當所有人都以為俞木死定了的時候，可槍聲響了之後，死的人卻不是俞木，而是嚴傾！
嚴傾死狀極慘，他是被一槍爆頭的，確切的說，應該是被人一槍從腦後打穿的。他的身子歪倒在地上，腦漿混著血水流了一地，隻是他的眼睛卻是圓圓的睜著，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前一刻還在呼風喚雨，這一刻就已經魂歸西天！這樣的落差，讓場中諸人一時都難以反應過來。
莫淩一臉驚恐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嚴傾，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他的臉色極為難看，向著嚴傾死後的種種後果就感覺全身戰栗！
跟隨嚴傾來的人也都是一臉驚恐，他們雖然是底下的小嘍囉，上麵的事情他們沒有資格知道，但是現在他們至少清楚一件事：嚴傾死了，而沙老大卻沒有死！等待他們的下場已經不言而喻。
每個人臉上的恐懼無法掩飾，握著砍刀的手也在不住的顫抖，那砍刀此刻握在手中仿佛重逾千鈞，放不下，拿不起！
幾乎每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沙老大身上，但他們此時的眼神卻隻剩下無盡的恐懼，已經沒了先前的那股暴戾貪婪！隻因為沙老大的身邊站著一個人，俞木！那個恐怖的男人，那個砍不死的男人！
或許，現在還要加上一個人：大奎！
從驚愕裏反應過來，沙老大依舊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為什麽？”這話自然是問大奎的。
“為什麽？”大奎自嘲一笑，他盯著沙老大的眼睛，靜靜的道：“因為這是我欠你的！”
“當年我在銅灣市街頭流浪的時候，最後差點被幾個小混混打死。而這個時候，是老大你，是你救了我！知道嗎？當你救下我的那一刻，我大奎便在心裏發誓，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後來，我的妹妹得了重病，需要的錢不下百萬！百萬啊，在那個時候，整個忠義幫的資產也才不過五百萬，而老大你得知了我的事情之後，卻毫不猶豫的為我拿出了這筆錢，讓我妹妹去看病！
再後來，我右腿骨折，卻在河邊不慎掉入水中，依舊是老大你不顧生命危險將我從鬼門關拉回，而老大你從那以後卻因此得了哮喘的毛病……
這些事情，我大奎都記在心裏，一日都不敢忘記！這麽多年，無論是上刀山，下火海，隻要是老大你交給我做的，我大奎是一個眉頭都會皺！隻是因為我欠你，沒有你我大奎可能早就死了，沒有你我妹妹也可能已經死了，沒有你，我年邁的父母也無法存活於世！你救得不是我一個人，你救得是我一家人！”
“我雖然讀書不多，但是我媽自小就給我說過一句話，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這不是滴水之恩！我不是白眼狼，心裏也從沒想過要背叛老大你……可是我也有苦衷……”說到這裏，大奎神色痛苦，他點起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苦衷？”沙老大神色一動，沒有打斷大奎的敘述。
“就在三天前，當我晚上回到家裏的時候，卻發現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我爸我媽不在，我妹妹也不在！我發了瘋一樣的去找，可是尋找大半夜依然沒有找到。到。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嚴傾？”沙老大悚然動容，開口問道。他已經差不多猜到了一些端倪。
大奎點點頭，默認了沙老大的問話。“而嚴傾找我的事情，正是為了對付你！麒麟堂被嚴傾借口調開，留在銅灣市的隻剩下朱雀堂、白虎堂和青龍堂！青龍白虎二堂被嚴傾牢牢控製在手裏，隻剩下一個朱雀堂還絕對忠誠於老大你。而我身為朱雀堂的堂主，嚴傾要想對付你，自然要先把我給控製住！我大奎不貪戀女色，不迷戀金錢，所重者無非是我的家人和老大你！”
“嚴傾控製了我的家人，如果我想讓他們活下來……”
“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沙老大看著大奎，然後又看看躺在血泊中的嚴傾，慘笑道：“大奎，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不怪你！身為人子，還有什麽比自己的親人的性命更重要的呢？”
“你不怪我，但是我自己卻不肯原諒自己！”大奎那張憨厚的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瘋狂：“自從被你救了之後，我就發誓要忠於老大你，絕不背叛！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這次的事情，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自己！下輩子，老大，你還是我的老大！”
沙老大聽到這句話，臉色猛然一變，嘴裏疾呼道：“大奎！你不要……”
“砰——”槍聲響起，大奎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你不要做傻事啊……”沙老大喃喃的說完這句話，就忽然一下跪倒在地，額頭不住的碰著堅硬的地麵，發出“咚咚咚”的聲音，他聲音哽咽道：“大奎，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這麽傻？我不怪你啊！我不怪你啊……”
俞木神色複雜的看完這一幕，心裏麵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傷感：這就是所謂兄弟情義麽？
他緩緩走到跪倒在地的沙老大跟前，伸出手來輕輕的拍打在他的肩膀，有心安慰幾句，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跪倒在地的沙老大突然間站起，將手裏的匕首緊緊的握住，兩步就已走到莫淩的身邊！他的身上有一股慘然的笑容，看著莫淩道：“我自問這些年沒有虧待你們，可是你卻為何要做出如此事來？”
“老大，我錯了！我錯了！你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莫淩看著那血淋淋的刀鋒，分外驚恐的道。
“錯？你沒錯？是我錯了？我當年就不該救你！”
說完，沙老大再不給莫淩說話的機會，已經一刀捅在他的胸口。他似乎發了瘋一般，就這樣一刀一刀的捅著，直至俞木將一臉慘然的沙老大拉起來。
“警察來了……”
“警察！不許動，雙手舉起來！”
俞木拉著一臉失魂落魄的沙老大離去，臨去的時候，他站在一個小巷子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依舊燈火通明的夜市。
警察的到來，似乎讓那些躲在街道兩旁商店人們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安全。
這個時候，已經有人壯著膽子走了出來，隨後是更多的人。他們站在警察設立的警戒線之外，一臉興奮的彼此攀談著，看著警察將一個個黑衣人銬起來，然後再如臨大敵般的將那些人壓上警車……
發動機發動的聲音響起，英勇的人民警察帶著邪惡的暴徒離去，正義最終戰勝了黑暗……遠去了，但警笛的聲音依舊從遠方傳來，似乎在提醒著他們的無處不在。盡管警車已經離去，但夜市周圍的人群依然不肯離去，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股難掩的激動：這可是一場難得一見的黑幫火拚啊……
看著夜市上浮動的人群，看著那些閃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聽著人群裏發出的唏噓短歎；再看看自己身後的這個安靜漆黑的小巷，一隻瘸腿的老狗正謹慎的從俞木身邊走過，它凶狠的眸子蹬著俞木，仿佛在叫囂：這裏的黑暗屬於我……這裏的黑暗還沒有被光明吞噬！
俞木抬頭，看一看沒有星星的昏暗夜空，心神突然一陣恍惚，胸口有種發悶的感覺……
他深吸一口氣，將胸腔裏那股濁氣呼吸出來，然後他背起昏迷過去的沙老大，消失在小巷裏麵……
（這一章耗費心力較大，寫了一些比較隱晦的感慨，希望讀者大大們用心品讀最後幾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