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險象環生

西南又有戰事了,樊康接到軍情報告連夜便趕往了西南大漠。齊國的駐軍襲擊了陰黎國西南邊境的小鎮,雖說並未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可這畢竟是關於兩個國家的事情。凡事扯到外交上來,都會變得比較複雜。

這事說小也小,無非是一群齊國的流兵襲擊了西南小鎮,但被及時製止了,涉及人員也都受了處罰。各退一步,相安無事。這事說大也大,此次是否是齊國的惡意挑釁還未定論,這個事情的性質也就無法判斷。所以樊康決定親自去處理,早早了結。

樊康出發前來到了西林苑,一身的戎裝,“本來想帶你一起去的,可是你身子剛剛恢複,前往西南路途遙遠,我擔心你身子受不了。”

“不用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懂得如何照顧自己的。”蔸珈輕笑,怎麽一個大男人竟會這樣的嘮叨?關心則亂,怕就是這樣的一番情景吧。“倒是你,行軍要注意安全。”

樊康側身將蔸珈抱在懷裏,“讓我抱抱,我至多十天回來,你且要保護自己。若有人與你為難,你暫且忍耐,等我回來,定為你做主。”

“恩,我知道的。萬事都會小心。”抱著自己的男人是真心的疼愛自己的,即將到來的分別或許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容易度過。

“小心皇後。雖然你被虎襲擊的事情還沒有定論,可我擔心是皇後動的手腳。”

“我知道。我會盡量避免與皇後接觸的。”

相聚的時間總是流失的特別快的,奇科在門外輕輕地咳了兩聲,“主子,該出發了。”

相擁的兩人不舍得分開,蔸珈幫著樊康整了整鎧甲,又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拿出一個紅色的編織物,是一隻金魚。“這是我自己編的,剛剛學會,編得還不好,留作一點心意吧。”

接過小金魚,樊康將它放到懷裏,“你是要我睹物思人嗎?”

“不要就算了。”蔸珈伸手就要拿走。

樊康抓住蔸珈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蔸珈,等我回來,便為你冊封吧。”

蔸珈驚愕的抬起頭,“這……”

“你不要急著回答,等我回來再給我答複。”

“恩。”蔸珈低下頭,樊康的眼神過於熾熱,讓她的心無法停止跳動,她感覺自己的情感在噴發。

思念滿溢,獨留一路香塵。樊康已經離開三天了,算算日子,也應該快到西南了。

念春推門進來,看到自家主子倚窗發呆,手裏拿著一本詩集,桌上散落些花瓣。宣紙上洋洋灑灑的寫著一句詩,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主子,皇後娘娘身邊的青竹姑姑前來請安。”

蔸珈直起身,撣落桌上的花瓣,將桌上的宣紙收起,“請吧。”

不一會兒,一個上了年紀的嬤嬤走了進來,“奴婢拜見娘娘。”

“姑姑免禮。不知姑姑所謂何事?”

“回娘娘,我們皇後娘娘請您前往談心品茶。”青竹的態度很是謙卑,可說話的語氣卻完全的不同,霸道十足。

蔸珈低頭扯了扯衣服,“是這樣啊,那勞煩姑姑稍等片刻,我去換件衣服。”說完,轉身回了裏間。

蔸珈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對念春說,“皇後娘娘此次尋我前往,我心中總是不安。我走後,你帶著阿離找個僻靜安全的地方呆著。若是今晚我不曾回來,你就帶著阿離藏到國主回來。明白了嗎?”

“主子,奴婢跟您一起去。”念春的眼裏已經滿是淚花。

蔸珈用衣袖為她擦了擦淚水,“聽話,你要替我照顧好阿離。不然,即便我真的出了什麽事,也不會有人為我伸冤了。”

“奴婢聽主子的。”

銀川公主住的是椒房殿,有金屋藏嬌之意。殿房建造奢華,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這對於當時財政緊缺的陰黎國而言,實在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現今為止,這椒房殿也是整個陰黎皇宮中最宏大的建築,甚至超過了國主上朝議政之地。

亭台樓閣,煙雨畫橋,參差樹木,十裏荷花,可謂美不勝收。國主樊康聘請了多位能工巧匠為椒房殿雕刻門廊和家具,還親自動手為銀川公主雕了一麵鳳凰棲梧桐的化妝鏡,傳為佳話。

蔸珈跟隨青竹穿梭於各種回廊畫橋之間,每處都是精心布置,可見主人的用心。撩起珠簾,蔸珈進了主廳,一華服女子側坐在主位上,手邊是一杯清茶。

銀川公主看到蔸珈,忙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輕握住蔸珈的手,免了蔸珈正要行的禮,“妹妹來啦。”

“皇後娘娘吉祥。”蔸珈由青竹扶著,坐到了右側的座位上。

“平日裏想要見妹妹真是難得很。要知道國主將妹妹保護的極好。”銀川公主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伸手招來奴婢,為蔸珈端來清茶。

“娘娘言重了。”

“我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嚐嚐,這是我自己晾曬炒製的茶葉,味道如何?”銀川公主指了指一旁的茶水。

茶水是用碧玉製的水杯盛著的。蔸珈端起茶杯,輕輕聞了一下,“好香。”後又小飲了一口,“這茶入口清香,流連於舌尖會都淡淡的苦澀,下咽後回味無窮,果真是好茶。想不到娘娘釀製茶葉也有一番手藝。”

“什麽手藝,無非是日子無聊,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銀川放下手中的茶,話裏全是落寞。

“主子,太子過來了。”青竹說道。

“讓他進來。”銀川又對蔸珈說,“前幾日這小子得罪了妹妹,現下我就讓他來給你賠罪。”

“這怎麽使得?”蔸珈推脫,“那日我的處理方法也不得當的。”

“這孩子就是被我寵壞了的。”

就在兩人說話時,進來一個著著青色錦袍的小男孩兒,約是七八歲的年紀,這是陰黎國的太子。

“皇兒,快來拜見你蔸珈娘娘。”

那孩子倒真得很聽他母親的話,忙走到蔸珈身邊深深一拜,“前幾日衝撞了娘娘,還望娘娘見諒。”

蔸珈真是糊塗了,這母子兩人一唱一和的,分明是一幅母慈子孝的畫麵,若不是知道這二人的本性,蔸珈或許真的會被感動。眼下既然搞不清楚這二人的想法,倒不如隨機應變。“太子言重了,到時我那時失了分寸。”

“好啦,既然誤會都解開了,咱們就說些高興的吧。”銀川公主出來打了圓場,幾人又換了一個話題。

青竹說得對,皇後娘娘請蔸珈隻是喝茶聊天,於是他們就真的隻是喝茶聊天,反反複複的進行了一下午,直到天色灰黑,蔸珈方才脫身回了西林苑。

蔸珈不相信銀川公主會像她表想出來的那樣純良。她遇虎受襲之事,雖說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是銀川公主做的手腳,可強烈的直覺還是讓蔸珈對她持有懷疑。這次相遇,蔸珈是如坐針氈,不知對方的想法和目的才最讓人不安。

樊康在離開時特意強調要她注意銀川公主,他也是有所懷疑了吧。那個女人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今天的這一次相邀真的隻是單純的喝茶聊天嗎?蔸珈揉了揉發痛的額角,不能再想了。

“主子,您回來啦?”念春看到蔸珈回來,慌忙地跑了出來。“擔心死奴婢了,您怎麽去了這麽久啊?”

“你怎麽回來了?阿離呢?”蔸珈問道。

“小公主被奴婢安置在一個嬤嬤那裏,那嬤嬤很可靠的。奴婢想,不如就先讓小公主呆在那裏,等國主回來在將公主接回來。”

“也好。我累了,先去睡一下。”蔸珈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寢室,今天過得真是讓人心力交瘁。

念春等到蔸珈呼吸綿長後才離開,臨走前還吹滅了蠟燭,點了安神香。

血,漫天的血,蔸珈的腦海裏滿是人們的哭叫,求饒,還有刀光。一張張模糊的臉,一具具倒下的身體,蔸珈覺得渾身麻木疼痛。人們的恐懼包圍著她,她也覺得恐懼和害怕。她還看到了死去的親人,母親、父親、春紫,還有暮城四十三口性命,一一在眼前掠過。

蔸珈還看到了銀川公主。她也是渾身是血,倒在她宮殿的寢室床邊,身上穿的是白色的綢緞寢衣。她的目光中沒有驚恐,沒有慌亂,有的反倒是一絲的幸災樂禍。

蔸珈忽然覺得這一幕很清晰,清晰地就像現實一般。蔸珈向四處看看,銀川公主的寢室內橫豎躺著四五個宮女的屍體,其中就有今日請她前來的青竹姑姑。那些人是死於劍傷。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蔸珈深吸一口氣,那味道便順著空氣進了肺腔,讓蔸珈不禁覺得惡心反胃。

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真實。蔸珈忙低頭看看自己,結果竟發現自己穿的寢衣上滿是斑駁的血跡,右手還持著一把利劍,劍刃上還有鮮血順著劍尖流下,滴落到地上。

蔸珈抬起左手摸了摸臉頰,掌心粘膩膩的,帶著腥味兒。即便不看,蔸珈也知道,這是什麽。每次上戰殺敵,自己的臉上都會留下敵人的血跡,洗的掉,卻還是覺得很髒。

這不是夢。蔸珈想不明白所以然,明明自己剛剛還睡在西林苑,怎麽現在竟跑到皇後的寢宮,還殺了這麽多的人。

銀川公主側臥在自己的床邊,嘴角帶著一絲獰笑,“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銀川公主的話音未落,屋外便傳來腳步聲,應該是守夜的侍衛。

蔸珈不敢逗留,扔了劍,向西林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