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狩獵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狩獵的那天清晨,細雨蒙蒙。都說早晨下雨一天晴,此話果真。雨洋洋灑灑的下了沒有多久,天邊已經放晴。陽光穿過淡淡的雲層,普照著濕潤的土地。
狩獵的地點是郊外的一處林場。此處地勢較為平坦,獵物較多,又無大型的野獸,實在是這些貴族狩獵的最佳之地。馬蹄聲想起,迎麵帶來的是泥土的清香。隱隱的耳邊傳來絲竹聲,眾人的調笑聲,這樣的氛圍和諧而又讓人心安。
“主子,主子,你快看,是真的弓箭啊。”身旁的小丫鬟名為念春,是樊康派給她的貼身婢女。這丫頭心思單純,遇到新鮮的事情總是唧唧喳喳的,活躍的不行,倒真像極了當年的春紫。蔸珈給她賜名為念春,為的就是紀念春紫。
念春是第一次參加狩獵,以往這樣的活動都是需要有品級的宮女來伺候的,因為這是一個結識權貴的最好時機。若是運氣好,認識了哪家的公子或是將軍,等到出宮之時,即便隻是當個妾室,也算是一種福分了。當然,念春此次能來參加主要還是因為自己主子收到邀請。
蔸珈也是第一次參加狩獵。這樣的場合,以前她是不曾參加的,無論是以皇後的身份還是安定侯鍾無鹽的身份都不曾有過。皇後者,執掌一宮大權,自是不能隨意離宮,而身為將軍時,則更多是在戰場上殺敵。
想不到,在安定侯被處決,皇後喪命火海後,自己還能以蔸珈的身份參加狩獵宴會,實在是諷刺的很。她為齊國赴湯蹈火,最終竟獲得換身份才得以存活的命運。蔸珈越想心裏越是不安,有些事真的是忘不掉的。
樊康駕馬過來,今天他穿的是一襲水湖藍的騎裝,他本就身材健碩,眼下更顯得英姿勃發了,他的馬是一匹汗血寶馬,通體黑色,神態傲視。
一同前來的還有西蒙王爺,著著一身銀灰色的騎裝,袖口用銀線溜邊兒,衣襟上繡的是一隻雄鷹,他的馬是一匹紅色的寶馬,馬的額頭有一撮純白的毛發,身上的毛打著卷兒,是有名的麒麟馬。
“蔸珈拜見國主,拜見西蒙王爺。”蔸珈微微施禮。兩人兩馬駐足在蔸珈身邊,這讓一直在猜測“蔸珈是何人”的眾大臣們不由的失望。長相嘛,一般般,氣質嘛,一般般,國主和王爺是怎麽看出她是佳人的呢?內秀,一定是內秀。
“狩獵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且等一會兒。我速去速回。”樊康的語氣溫溫柔柔的,倒叫蔸珈紅了臉。
“知道了,注意安全。”
“國主與娘娘真是恩愛有加啊。”西蒙說此話時臉上帶著笑,可是笑容不達眼底。
“王爺見笑了,望王爺滿載歸來。”蔸珈以為西蒙是因為樊康對自己的關心,為自家妹妹不值。
狩獵正式開始,蔸珈送走兩位後轉身問身旁的念春,“怎麽不見皇後娘娘?”
“聽說是今日清晨身體不適,所以不能前來。”
聽了念春的回答,蔸珈心裏不由的有些心慌,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懼席卷而來。
樊康騎著黑色的汗血寶馬,西蒙騎的則是火麒麟。兩匹馬都是良駒,即便是在林間奔馳也一樣的快速。
樊康拉開弓箭,瞄準隱身於林間的小鹿,弓彈開,箭便飛射而出,小鹿腿部重傷,無法行走。樊康招來隨同前來收集獵物的士兵,“把這小鹿送回宮裏的西林苑。”士兵說了一聲是便急匆匆的退下了。
西蒙駕馬而來,“國主的收獲不小嘛。”樊康身後隨同的士兵手裏拿這些獐子,野兔還有山雞,約莫十五六隻。
“王爺的收獲也不小嘛。”
“彼此彼此。不過,這裏都是些小件的,實在沒什麽意思。樹林深處說不定會有些值得狩獵的,不知國主有沒有興趣?”
“自然相陪。”
“請。”
“請。”二人駕馬向樹林深處行去。
蔸珈坐在自己的帳子裏,聽著念春時不時的前來匯報雙方的狩獵情況。
“娘娘不好了。”一個士兵跪在蔸珈的帳前。
“怎麽了?”蔸珈放下手中的書籍,問道。
“國主與王爺進了深林,現下不知所蹤。”
蔸珈派念春又招來另一個士兵,“國主可是進了深林了?”
“回娘娘,是的。國主和王爺覺得樹林中的獵物太小,便進了深林。”
蔸珈略略思索,對前來報信的士兵說道,“可曾派人去尋了?”
“不曾,因擔心引起恐慌,不曾派兵。”
“你們的想法不無道理。這樣,我先去尋。若是還尋不到,便發信息給你們,到時再派人不遲。”蔸珈說完,便讓士兵帶路,進了深林。
路越來越崎嶇,越來越難行。“你是不是領錯了路?”蔸珈回頭問那個前來報信的士兵,誰曾想,那人竟消失了。蔸珈不僅將注意力集中,她已經肯定自己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了,因此倒也安了心,步步小心起來。
她驅馬前行,不曾想,馬兒竟像受了極大的恐懼,不肯前行。蔸珈不敢揮鞭,怕馬一旦發狂將她摔倒身下,這山石崎嶇的地兒,那可有的受了。就在蔸珈躊躇之時,聽到了一聲野獸的咆哮,瞬時驚飛了整個山林的鳥兒。
蔸珈雖不知前方來的是什麽,可看到鳥獸驚散的場麵也知道來的定是凶猛異常的野獸。蔸珈驅馬後退,又一聲長嘯,馬兒受了驚了,終是將蔸珈摔倒了身下。
蔸珈抱頭摔倒一旁,有往旁邊滾了一圈,躲避飛奔的馬蹄。再抬頭,馬兒已經消失在樹林深處了。蔸珈爬起身,右臂的衣袖被石子刮破了,好在並沒有受傷。她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往深林外走去。她剛剛邁出一步,又不禁向後退了回來。就在離她不過五米的地方有一隻白額猛虎。剛剛那兩聲長嘯,就是它的傑作了。
蔸珈身邊並沒有防身的武器,一來剛剛來的著急,二來她從不知這裏竟會有猛虎出沒。蔸珈的手裏隻有一隻馬鞭,是用蛇皮做的,韌性極好。蔸珈反複思量了一會兒,握緊馬鞭,退步到一棵巨樹旁,將背部緊貼在樹上,避免背部受敵。
惡虎見蔸珈並無過激的反應,又長嘯了一聲,猛地向蔸珈撲來。蔸珈側身空翻,騎到了虎背上,用馬鞭緊緊地勒住惡虎的頸部。惡虎意識到自己有危險,一路狂奔,不時地向兩旁的樹上撞去,以希望將蔸珈弄下去。
樊康和西蒙是追逐一隻麋鹿才進的深山的。就在兩人拉開弓箭時,便聽到了一聲長嘯。西蒙在西亞國時便喜歡獵殺野獸,自然熟識這是猛虎的吼叫。
“不好,聽這聲音,這猛虎定是要傷人了。”兩人對視一番,放下箭,循聲而去。
兩人策馬尋了好一會方才找到地方。眼前的景象讓這兩個征戰沙場的將領也不禁覺得心驚。
蔸珈一身是血的騎在虎背上,她身下的猛虎嘴角流出鮮血,頸部低垂著,顯然是被活活的勒死的。看到樊康,蔸珈露出欣慰的一笑,而後便向後傾倒。樊康忙下馬,將蔸珈抱在懷裏。
蔸珈虛弱的很,臉色蒼白,“還好你沒事。”蔸珈用手捋了捋樊康的鬢角,微微一笑,很滿足的昏了過去。樊康駕馬將蔸珈送回營帳,身後的緊隨的是西蒙。
若說樊康此時是憂心忡忡,那麽西蒙則是困惑重重了。一個女人竟憑一根馬鞭便勒死一頭猛虎,蔸珈啊蔸珈,你身上究竟還有多少謎底。
樊康抱著渾身是血的蔸珈回了營帳,速速找來了太醫為蔸珈診治。
帳房外,樊康一身的戾氣,“說,你家主子怎麽會在深林?”
念春跪在一旁,眼淚不斷的流出,“有人來報,說是國主進了深林不知所蹤,主子擔心得很,便隨那人進了深林,誰曾想……”
念春抽噎著,“國主,其實細細想來,這其中也是有很多的漏洞的,娘娘平時很是細心的,想必是擔心國主的安危才失了方寸,亂了陣腳的。”
是啊,蔸珈參加過多場戰役,又擔任軍中的將領,這樣的伎倆怎會逃過她的眼睛。關心則亂嗎?蔸珈,你要我如何是好?
“來人,查查是誰謊報的信息。”樊康周身的怒氣更勝了。“侍衛官何在?”
“臣在。”
“不是在說這林中沒有大型野獸的嗎?那你告訴孤王,這猛虎是從何而來?”
侍衛官渾身抖了抖,顫巍巍的回複道,“回國主,此林中確實沒有大型的野獸。屬下派人查過,樹林的另一側山上有車輪的痕跡,這猛虎應該是有人用車運來的。”
“很好,很好。”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動他的人,這事情他定是要查個水落石出。“馬上去查,孤王要知道是誰這麽大的膽子。”
“國主,已經診治完了。”奇科跟在樊康耳邊說道。
樊康匆匆進入帳中,“情況怎麽樣?”
“回國主,娘娘並無大礙,全身隻是皮外傷而已,已經進行了包紮止血。隻是右手受傷頗重,怕是近些時日都不能用力。臣會開些滋補的湯藥為娘娘順氣補血,也會調製些護膚的膏藥,免除疤痕。”
“做得好,都下去吧。”樊康揮揮手,遣退了眾人。床上的人兒麵色蒼白,兩頰沒有血色,嘴唇慘白。
“好像跟我在一起以後,你的身子一直都不好,總是受傷。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樊康輕撫著愛人的臉頰,光線柔和的照在蔸珈的臉上,將她的輪廓顯得那樣朦朧。樊康緩緩地低下身,在她的唇角輕輕一吻。
“還好你沒事”,這是蔸珈昏厥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短短的五個字卻值得人銘記一輩子。
西蒙撩起帳簾,看向帳內一雙人,樊康的吻很輕,卻有著沉重的愛意,西蒙不禁有些發呆。
“西蒙王爺?”奇科在一旁提醒。
西蒙放下簾子,“你說,本王若是從中插一腳,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這話明明是問奇科的,可不等人回答,西蒙便已經走出了好遠。隻留下奇科對著他的話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