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難言之苦

“都平身吧！”

太後淡淡的一聲令下，眾人才緩緩起身，卻都不約而同地低垂著頭，規規矩矩地立在原地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眼見太後落座，我輕快上前幾步站到她身旁，接過小德子手中的孔雀翎真絲掌扇，輕緩地在太後身旁扇著風。

見到我的舉動，她嘴角輕勾，帶起一絲極淺的笑意，但臉上卻仍舊結著那百年不變的冰霜。

沉默了半晌，她微微仰臉瞧了瞧空中，隨後美麗的雙眸環顧了眼前人一周，徐徐開口冷冷地道：“日頭也高了，天這麽熱，都回了吧！”

“是！”

嬪妃們恭敬地朝太後福了福身，帶上自己的東西快步走出了亭子。

瞧著她們走得遠了些，我眼珠一轉，將扇子朝小德子懷裏一扔，在太後身邊蹲下，用臉貼著她的手臂，柔聲撒嬌道：“太後奶奶，綄清好想您呢！”

太後側過臉看著我，冰冷的眼眸漸漸騰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奶奶別擔心，您看綄清這不是好好的嘛！”我笑嘻嘻地說著，抬手輕輕地拭去她眼角的那片濕潤：“綄柘哥哥也很好，不要擔心啦！”

揉了揉我的頭，太後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哽咽：“丫頭啊，你知不知道，奶奶快擔心死了！”

“是綄清不好，讓奶奶擔心了。不過綄清保證，下次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和綄柘哥哥！”

話音剛落，身後的小全子和小德子一臉緊張地急急開口大聲喊道：“我的小祖宗，您還要有下次啊！！”

他們的話讓我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似笑非笑地瞥了他倆一眼，我極為淡定地說道：“你們不要這麽緊張好不好！”

“不緊張？！小祖宗，您不知道，這些天太後和皇上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安心吃下一頓飯！！”

一絲酸澀衝上鼻尖，我嗚咽著低聲說道：“奶奶，對不起，綄清讓你擔心了……”

摸了摸我的臉，太後慈愛一笑。

那許久不見的笑容淡化了她臉上永恒的冷漠，但那笑容卻轉瞬即逝，眸中染上幾分憂傷幾分失落。

她微微轉過頭望向亭外的那一片粉蓮，許久才開口幽幽呢喃：“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哀家的幾個親孫子與哀家從未像你這般，願意與哀家親近。他們每次見到哀家都是唯唯諾諾膽戰心驚，除了恭敬地稱聲‘太後’，再無話可說。綄清啊，你說，是不是哀家太凶對他們太嚴讓他們害怕了？還是，哀家太失敗了？”

“怎麽會呢？！太後奶奶最最好了！”

長長一歎，太後回過頭望著我，閃動著淚光的雙眸布滿淒楚與擔憂：“哀家知道，皇上心裏很苦很苦，但他卻從來不願意跟哀家說。哀家也知道，他一直在心底怨著哀家，怨哀家當年沒有幫著他留下你娘親，留下他最愛的女子。”

“太後……”

“從小，皇上都是獨自一人，不願意與別人往來。直到六歲那年的那一天傍晚，他按例來跟哀家用晚膳。哀家永遠記得，那一天的他，眼裏閃爍著從未見過的燦爛光芒。而那一餐飯，他竟端著碗傻傻笑了好幾次。後來哀家才知道，那天，他在桃林裏遇見了一個女孩，一個讓他獨自愛了多年、心痛了一輩子的女孩……”

“其實，哀家也是極喜歡你娘親的，因為她帶給皇上許多哀家無法給予的快樂。你娘親她、真的很特別，她與我見過的許多女子都不相同。但是，綄清，你知道嗎，哀家也是極嫉妒極怨恨你娘親的，因為，皇上太在意她太愛她！她在皇上心底，早已勝過哀家勝過皇位，勝過這世間的一切！所以，哀家不能讓皇上娶她！所以，哀家讓紀師傅去勸說你娘親離開皇宮，離開皇上！然後，在哀家的授意下，紀師傅和劉子俊幫著你娘親逃離了皇宮，離開了皇上......”

一口氣說完久藏心底的往事，太後終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閉上雙眼，竭力隱去往事所帶來的苦澀與無奈，許久，她才緩緩睜開眼，眸光柔和地望著我：“綄清，你、恨哀家嗎？”

微笑著搖頭，我輕輕說道：“綄清懂，太後奶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鈺爹爹好！而且綄清相信，鈺爹爹他其實一直都懂，心底最苦的人，是太後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