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失落

(二十六)失落

沒有網絡,沒有店鋪,甚至連電視也沒有,齊慕帆坐在堂屋裏無聊得隻能一遍遍翻看不曉得從哪個桌角搜出來的老舊小冊子,無比後悔來之前沒有帶幾本書打發打發時間。

烏湛一個人到後院喂雞和鴨子,過了半個多小時才拿著食盆一聲不吭地走出來。

齊慕帆瞄了一眼無精打采的烏湛,眉頭又皺了起來。

——和預想的太不一樣。

他好不容易才決定向前邁步,烏湛卻在偏偏這種時候選擇退縮。

莫非……等在一起了才發現其實並不是真的喜歡他?

齊慕帆猛地合上書,心底不由得緊了緊。

“烏湛。”齊慕帆站起來喊他。

聞聲烏湛似乎顫抖了一下,嘴角扯出一點點弧度,“嗯,慕帆……”

齊慕帆剛才是頭腦一熱就喊了出來,等回過神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嗯……那個……雞喂好了?”

“嗯……喂好了……”烏湛也有些吞吞吐吐。

“嗯……”齊慕帆看著烏湛,又看了看四周,“外公外婆什麽時候回來?”

“大概……過一會兒……”烏湛捏了捏褲腿。

這是什麽相處模式啊!古代相敬如賓愛口識羞的新婚夫妻麽?!

齊慕帆內心吐槽不已,招招手道:“你過來。”

烏湛遲疑了一下,才放好食盆緊抿著嘴走進屋內。

“坐。”齊慕帆指了指麵前的凳子。

烏湛磨磨蹭蹭地移過去坐下,像待訓的兒子一般兩手乖乖放在腿上。

“嗯……”齊慕帆看著他,又看了看地麵,良久才道:“其實戀愛這種事,我算是頭一次。”

對譽之從始至終隻有暗戀,除了永無止境的遺憾似乎也沒什麽值得自尋煩惱;妻子是個端莊溫良的好女人,隻可惜他從未淪陷其中,所以一切難事都能跳出內圍理智清醒地分毫析厘各個擊破;喬淋太乖巧,偶爾生氣也隻是撒撒嬌,安安分分的完全不用他費心討好。和烏湛這才是初次嚐試跳進漩渦一點點磨合,作為當局者的迷茫讓他實在手足無措。

“有什麽不滿你可以直接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齊慕帆說得一板一眼。

烏湛眼神遊離在兩人之間,幹笑一聲道:“也沒什麽,就是感覺……有點不真實。”

人心總是不足啊,得了身邊那個位置,便會肖想靠近胸膛裏跳動的心髒,等靠近以後大概就會妄圖霸占了吧……

可是,靠近?

除了那天早上迷迷糊糊的親吻和花紅樹下敷衍塞責的回應,齊慕帆沒有再做過任何稍顯親密的動作。或許肢體的距離強行拉近了些,心卻反而越來越遠了。

“真的沒。”烏湛看了看皺著眉頭的齊慕帆,又雲淡風輕地補上一句。

齊慕帆無奈,拍了拍他的頭便默然不語,烏湛也覺得就這麽相顧無言有點不自在,幹脆起身去各處找事做。

一晃又是晚上,齊慕帆也漸漸適應蹲在地上洗漱的日子。回了臥室,烏湛正弓著腰撣開床上的灰塵,見人來了忽地有些局促,站在床邊一動不動。

“怎麽不睡?”齊慕帆走上去問。

“馬上睡了。”烏湛嘟囔著脫衣服爬進床裏。

齊慕帆也伸手拉了燈才脫下外衣,整個身體躺得方正筆直,頗有些……貞潔的味道==

沉默似乎是黑夜的特寫,卻讓齊慕帆愁眉不展。

“烏湛?”

“嗯?”

“沒睡?”

“嗯。”

齊慕帆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的角色顛倒了過來,平時不都是烏湛纏著他的麽?

“那個……和我說說你的事吧。”猶豫了良久,烏湛終於問出口。是不是多了解一些,感覺就會更親近?知道向譽之為什麽十幾年牢牢地霸占住這個人的心,就能見縫插針地填補那一絲絲的空缺?

“說什麽?”齊慕帆問。

“向……像是你妻子?”烏湛中途還是改了口。

“你是說Ermentraude?”齊慕帆問。

“Erm……”烏湛舌頭打結。

“Ermentraude,”齊慕帆好心地重複了一次,“和她的婚事是我姑姑定的,可是後來……我傷她很深。”

“因為之前那個來找你的男人?”烏湛一想起那所謂的“瑞士的戀人”還是頗為不悅。

齊慕帆一掌拍在額上,苦笑不已,“認識Len的時候,我和我妻子還沒有離婚……”

果然啊!說什麽“戀人”,根本就情夫嘛!

“於是你離婚是為了他?”烏湛心底有些酸楚。

“他?算是導火索吧……其實我和Ermentraude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會分崩離析,”齊慕帆頓了頓,“我當初真的不該為了否認性向就拿婚姻來做掩蓋……”

“嗯……那為什麽後來沒有和那個Len在一起呢?”人都跑到中國來找他了……

這麽說來齊慕帆自己也不禁疑惑,Len是圈子裏的,個性也好,更何況兩年的感情也不是清空回收站就再看不到……當初為什麽被發現後的第一反應是破罐子破摔回國來找譽之呢?

“Len……和他在一起很輕鬆,但還是……缺了些什麽吧……”齊慕帆囁嚅。

是因為喜歡的終究還是向譽之吧……烏湛撇撇嘴。“所以你其實算是給Len徹底掰彎的?”

“這個麽……”齊慕帆細細地回想起來,將近三十年的時光,似乎掩了一層灰,“我……搞不好是遺傳……”

烏湛眨了眨眼,“什麽?”

“我父親他……喜歡男人。”齊慕帆看著濃墨般的夜色,眼裏染了幾分悵然。

烏湛倒吸了一口氣,默不作聲地繼續聽著。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慕帆’麽?”齊慕帆扯了扯嘴角。

“為什麽?”總覺得那不是什麽讓人欣喜的答案。

阿帆。

記憶裏躲在頂樓偷偷打電話的父親總會哽咽著呼喚這個名字。

“阿帆你終於肯聯係我了!”

“阿帆……你知道的,我家裏絕對不會允許我和男人在一起!”

“阿帆你別掛電話!阿帆!阿帆!”

“阿帆,我跟你走……你別再離開我了……”

“阿帆你知道麽?我給我兒子起的名字叫做‘慕帆’,永遠都愛慕楚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