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牽手

(二十四)牽手

兔起烏沉,屋裏也隻有一隻昏黃的燈泡勉強掃去了黑夜的陰霾。烏湛熟練地抖了抖的老舊的棉布床單,仔仔細細地鋪平,又抱了印著大紅杜鵑的被子鋪在上麵,才頗為滿意地走出臥室去找那個還在等廚房熱水的人。

“慕帆。”烏湛小聲喊道,隔壁是外公外婆的臥室,做事就不得不輕手輕腳的。

“水還沒燒熱。”齊慕帆也放低了聲音。

“我知道,”烏湛小步走過去,“爐子火沒那麽快的。”

齊慕帆認命地歎了一口氣,自從見識了所謂的廁所之後,他就已經成為了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

烏湛抬開水壺看了一眼爐子,便又將水壺放了回去,“火挺大的,應該要不了多久了。”

“嗯。”齊慕帆應了一聲,

“要不先刷牙?”烏湛說著便往杯子裏倒了一些溫水遞給齊慕帆。

齊慕帆接了過去放在一邊,擠好牙膏才又抬起來,問:“在哪兒刷?”

“外麵的院子就行。”烏湛也給自己擠了牙膏倒了水,率先走出廚房漱口。

齊慕帆看了看左手的水杯,再看看右手的牙刷,無奈地隨著走了出去。

烏湛嘩啦啦吐淨嘴裏的溫水,又把牙刷伸進杯子裏攪了攪,才將剩餘的水一股腦倒掉。

拿著水杯牙刷回到廚房,爐上的水也燒得差不得了。等齊慕帆也刷牙回來,烏湛已經站在麵盆邊擰好了毛巾,向後仰了仰便整個覆在臉上。

畢竟隻有一個麵盆,齊慕帆隻得站在一邊幹等著。捂得差不多了,烏湛便輕輕擦了擦臉,然後將毛巾丟進水裏揉了揉,擰幹了掛在巾架上。

“你洗臉的方法倒是挺特別。”齊慕帆評價了一句。

“沒辦法啊,用潔麵皂的話水不太夠,擦臉又不能太用力。”烏湛說得理所應當。

齊慕帆聳了聳肩,反正他這張臉一向不需要那麽精致複雜的潔麵步驟。

把麵盆騰了出來,兩個人便各自霸占一個水盆。

兩腳浸入微燙的溫水裏,烏湛舒眉展眼地舒了一口氣。齊慕帆兩手托著熱毛巾,目光卻不由得移了過去。

實在太瘦了點,仿佛每一根骨頭的棱角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真該補補才行,多強身健體什麽的……

“怎麽了?”烏湛兩隻腳尖向內收攏,輕輕地靠在了一起。

“沒什麽,”齊慕帆回過頭,想想又加了一句,“隻是覺得你太瘦了點。”

烏湛撇了撇嘴,倒也不再追問。

別別扭扭地洗漱完畢,兩人便輕手輕腳地回了臥室。房裏隻有一張年代久遠的赭色木床,四角立著的圓柱撐起床頂,三麵罩著床帳,正對的一麵自然是用鉤子將帳子拉向兩邊,靠牆的一麵則隔著木板,中間卻又連著一塊凸起的小木板,顯得有些多餘。

“我們兩個睡一間?”齊慕帆略略皺眉。

烏湛身體微微一顫,默不作聲地爬進床裏拉下凸起的小木板,就見那小木板穩穩地立在靠牆的木板之上,離下麵的被褥有些距離,像浮起般橫在床鋪中央。

“我睡這裏就行了。”烏湛拍了拍木板。

“也不用……”齊慕帆剛想阻止,卻又收回了手。這種時候靠在一起,隻能說是太過尷尬。

烏湛抱了枕頭被子鋪在木板上,脫了鞋徑直爬上去。齊慕帆也脫了外衣,關燈放下帳子,等躺好了,看著橫在上方的木板卻又有些擔憂,“這個穩不穩?”

“放心,”烏湛笑了一聲,“不會掉下來砸到你。”

“睡在上麵會不會太硬?”自己墊了褥子都覺得有點硌,烏湛還直接躺的木板。

“沒事,我拿被子對折了一半墊著一半蓋。”烏湛在夜色中比劃了下。

“真的沒問題?”齊慕帆還是不太放心。

“沒問題,以前名羽和寰爍也來過,名羽比我重多了,睡這上麵也沒什麽事。”烏湛拍得木板“砰砰”作響。

“哦。”齊慕帆答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說起來當時寰爍見了這張床就好喜歡,還和外公外婆商量說想買來著。”烏湛的語調裏融進了些愉悅,“對了,你記得寰爍吧,就是那天和名羽一起來的人。”

“嗯。”齊慕帆仍是答得不鹹不淡。

“後來沒買成,他還怨念了好久。不過最後有人聽說這事,就特地去找了個老木匠給寰爍做了一張好大的木床……”烏湛眼裏流轉著歆羨。

齊慕帆一怔,睡意也消減了許多。

“寰爍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烏湛百端交集,“總是畏懼有一天會分手,怕痛怕癢的完全沒有看到那個人究竟為他付出了多少。”

沉默似乎延續了好幾分鍾,烏湛才微微翻了個身道:“睡吧。”

“嗯。”齊慕帆回了一聲,眼睛卻還是盯著上方。木板隻有床的一半寬,做什麽都不太便利,又沒有褥子,就算有被子墊著恐怕也硌得難受。更何況才剛遭遇那樣的事……

“要不你下來睡?”

沒頭沒腦的話剛蹦出來,兩人都愣了一下。

床帳密密地遮住了妄圖侵入的月光,將裏麵圍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仿佛兩個人的距離那麽近,近得都能觸碰對方的呼吸。

“我隻是覺得上麵不太好睡……”齊慕帆囁囁嚅嚅地解釋著。

“嗯,”烏湛忽地心跳如鼓,半個身子探了出來,“那我下去了。”

齊慕帆往裏麵移了移,見烏湛下來得有些困難,又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接住了他。

烏湛心底一甜,撐著那隻溫暖寬大的手掌慢慢爬下來,嘴角含笑地躺進被子裏。

齊慕帆剛想抽回手,卻又忽地被緊緊拉住。

“慕帆。”烏湛喊他,聲音輕得有些顫抖。

“嗯。”齊慕帆沉悶地應著。

“我喜歡你。”在心裏百轉千回了好久好久,真的坦白卻還是隻有這麽純粹的四個字。

齊慕帆默然無言。

“就算試試好麽?”烏湛又攥緊了他的手,調子微微拔高,“試試和我在一起好麽?”

身邊的人卻隻是一聲不吭。

果然不行呢……烏湛苦笑,須臾,卻有另一隻手溫暖地覆上他的漸漸冰涼的手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