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節 召見

沈媽媽頓了片刻,才道:“二少奶奶看著這些人可還行?”

雖是那府裏原先分配好的人,自然是不錯的,隻是大小姐在府中時,又不曾接觸過,書白和書墨且不說,衛總管和孫總管都是侯府裏的老人,就是在侯府,哪個下人們不敬著些的?如今離了侯府,也不知心裏會有些什麽想法,能不能實心實意的敬服著大小姐。若按常理來說,誰願離了侯府的門庭呢?

衛臨瀟見問,先是一愣,旋即就想明白了,笑著安慰道:“媽媽您放心,母親給我按排的陪房,自然差不了的。”

沈媽媽聽了,忙放下手中的茶盅兒,惶恐道:“二少奶奶,我不是那個意思。”

衛臨瀟便拍了拍沈媽媽的手:“媽媽的意思我知道,您是擔心他們原是侯府裏得用的老人,如今跟了我,會生了離意,又或者不象原先那麽盡心,媽媽放心,我心裏有數的。”

沈媽媽這才鬆了口氣,知道自己越撍了。還好這院裏都是自己的人,現在蓮蕊她們又不在眼前,如不然這話叫人聽去了,還道是那邊府裏的大夫人對小姐怎麽滴呢,再一傳,那就該死了。

這樣一想,才笑道:“再過一會兒,二爺他也該回來了,您還要陪二爺去老夫人那邊用膳,我也去做些點心,晚上您好和二爺作夜宵。也為二爺備著明早的早膳。”

“這些小事,媽媽吩咐院裏的丫鬟們忙著就是了,別什麽都自己動手,你得空兒,園子裏轉轉,又或者找些說得上話的媽媽們閑著聊天去,多輕便的。”

沈媽媽聽了心裏感動,卻笑道:“一時閑了也悶的慌,還不如做些事來的舒服自在些,再說你又愛吃我做的東西。她們哪做得出那個味兒?”

何況早上二爺早膳時,對她做的東西,也是極滿意的,一籠子的香菇豆腐薄皮小包子,竟是一個也沒有剩下,還喝了兩大碗雞絲雲片鹹粥。完了還不忘讚一句:“這小包子不錯,誰做的?明兒早上也做這個吧。”

一邊侍候著的蓮蕊見二爺吃的高興,也就笑著道:“二爺平日可沒見吃這麽多,這是沈媽媽親手為二爺做的呢。”

張掖聽了,想了想才道:“那就算了。”

似乎一臉的憒憾。

蓮蕊隻笑不答。回頭卻把這事同沈媽媽說了:“……二爺雖喜歡,但一聽是沈媽媽您親手做的,隻說算了,您是院裏年長的,二爺可敬著您呢。”

沈媽媽聽了十分高興。二爺聽不忍勞煩她,哪裏是敬著她了?她才多大的臉麵?不過是敬著二少奶奶,給二少奶奶臉麵罷了。

二爺越是這樣,她們做下人的,為著二少奶奶,也該越盡心些才是。

衛臨瀟聽了沈媽媽的話,知道說也沒用,也就隨她了:“媽媽也不知道享些福,整天操多少心。”

沈媽媽倒不再說什麽,隻笑了笑,就起身出了屋。

衛臨瀟便拉著幼楠繼續看冊子。倒是惜竹一會兒抱著一懷的衣衫進了門,見一主一仆的手上俱捧著帳本子埋頭苦看,屋裏一絲聲響兒沒有,又見幼楠那認真樣子,不由打趣道:“唷,我們幼楠這是立誌要當女掌櫃了?”

幼楠和衛臨瀟這才抬起頭來。幼楠見是她,就笑罵道:“嚼你的舌根去,誰要去當女掌櫃了?”

惜竹一邊收拾從洗槳房裏收來的衣服,一邊回道:“不當女掌櫃的你看什麽冊子?那你是想……”

說了一句,便故意的住了口,就聽得幼楠臉一紅,嗔道:“收拾你的衣物吧。平日也不見你話這麽多的。”

說著,也便放下了手中的冊子,站起來去幫忙。

衛臨瀟聽了笑笑,也不理會她們。

一直等到天色快要黑了,方見張掖回來,自去了淨房,等洗漱好,又換了家常的一件青色長衫,頭上隻用一青玉鎏金冠綰了發,看起來神清氣爽的。

衛臨瀟見他出來,親遞了盅溫茶過去,笑吟吟的問道:“您先坐著歇片刻,再去娘那邊吧。”

張掖接了茶盅,蹬了腳上的軟底鞋,順勢坐上了床塌。

跟著進來的蓮蕊,還有原守在屋裏的惜竹也就退了出去。

張掖看了眼放在西窗紫檀花架上的牡丹,問道:“侯府裏送來的?”

衛臨瀟點了點頭:“母親送給老夫人的,我也跟著沾了光,得了一盆。”

張掖見她嫻靜如水的淡淡笑意,不覺心中就是一動,忙壓下了那絲心動,笑問:“今天在府裏呆了一天,可覺得悶?”

聲音裏分明帶著他自己都未覺察的溫柔和親來。

低沉敦厚,叫人聽了不由覺得舒適。

衛臨瀟便笑著簡單說了一天的事:“不悶的,早上去娘那裏請了安,又被大嫂約去聊了會兒,再就是似府那邊送了花過來,我又給娘院裏送了去,午後陪房的又過來請安。雖不忙,倒也沒有閑著。哪裏就悶了?”

這樣家常的敘話,倒是張掖未曾感受過的。她又說的舒緩恬淡,就象那山澗潺潺流著的清水。

張掖隻覺得整個人一下子鬆馳了下來,忍不住便靠在軟枕上伸了個懶腰,眼睛卻看著衛臨瀟眼,聲音越發低了:“你不悶就好。”

兩人略坐了片刻,就下了床,穿上鞋,去了老夫人院裏。

一進屋,就發現大少奶奶也在。見了兩人進門,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和娘正說著要問問二弟妹的意見,看你們院裏有什麽要添減的,二弟妹沒進門前,也不知道她的喜好,隻按我們的意思辦了,也不知道她合不合意。”

張掖也不說話,自在老夫人身邊坐了,隻看著衛臨瀟笑。

看在大少奶奶眼裏,目光就又是一閃。

衛臨瀟便給老夫人先行了禮,這才回道:“我都喜歡的,也沒有什麽添減的,等以後哪日想到了再找大嫂。”

心裏卻想著公公張閣老怎麽不在的?見張掖沒有問老夫人,想來是知道的。她自然更不便問了,。

老夫人忙拉著她也坐了。

大少奶奶這才笑道:“午後你送的那盤花兒,我十分喜歡,覺得是天下第一等的牡丹花兒了,誰知道你竟把那最好的送到娘屋裏來了。都說這冠世墨玉是最珍貴的,我也算是大家門裏出來的,竟是從來沒見過,倒沒想今日得了娘的光,這才見了。”

老夫人聽了,沒等衛臨瀟答話,就道:“我就是給你,你年輕輕的,屋裏放著你也壓不住這花的色兒。我聽你弟妹說是送了你盆煙霞,不比這花兒差。”

大少奶奶就笑:“可見您是偏心的,還怕我心裏怪了二弟妹不成?”

衛臨瀟卻清楚,大少奶奶這話可不是在怪她多敬了老夫人,故意的討老夫人的好,而是在應襯著她對老夫人的孝心呢,因此便也含笑看了大少奶奶一眼。

龐玉清也正好望著她,兩人相視一笑。

龐玉清心裏就又讚了聲,果然這位二少奶奶是個聰明人兒。

和聰明人說話做事,倒要少煩多少神呢。

這樣一想,心情便更好了些。臉上也笑的越發歡了,上前扶了老夫人:“天氣晚了,二弟公務上也累了一天,不如早些去用了晚膳,也好叫他小夫妻回去多說會兒話去。”

老夫人自然應了,順著她的攙扶就起了身,倒是衛臨瀟臉上一紅。不好說什麽。隻得和張掖隨著前麵的大少奶奶和老夫人,去了東廂房。

屋裏的丫鬟們已擺好了晚飯。雖隻四人,也是滿滿的一桌菜。

用了晚飯,又陪著老夫人回屋裏做了會兒,老夫人就催著三人回去:“……都忙了一天了,也別陪我這老人家了,都快回去歇著吧。我也泛了。”

三人也不多虛應,便行了辭禮,老夫人命翡兒送出了門。

大少奶奶就領著跟來的青羅和玉羅,衛臨瀟跟著張掖,在老夫人的院門外,說了幾句告別的話,各自回了院子。

直等丫鬟們捧了熱水來,二人去了淨房各自洗漱完畢,散了發髻,脫了外衣,上了床。衛臨瀟問張掖:“您要不要看會兒書?”

見張掖直看著她,她這才想起她對他的的稱呼問題,便暗自笑了,若說現代人計較這個,她也能理解,可他偏是個古人,也不知道單在稱謂上執著個什麽勁,隻得重新問道:“濟舟,可要看會兒書?”

張掖看著她清澈的眼,淡淡的笑意,便伸手擁了她,拉到了自己懷裏,聞了聞她帶著清香的發絲:“忙了一天的公事,也泛了,可這會兒睡也太早,我們說會兒話吧。”

衛臨瀟自無異議。她也睡不著。

那溫熱的懷,男性特有的氣息,不知怎的,就讓她突然間有種安適的放鬆,不由縮了縮臉,雖是無心的動作,倒是貼得他更近了些。

張掖嘴角忍不住上翹。

便撫了撫她的頭發,貼著她的耳朵,柔聲道:“今日皇上特地找了我去議政廳。”

他呼出的熱氣剛好吹著她的衛朵,衛臨瀟卻聽得心中一緊,張掖平白和她說這個幹嘛?

張掖似是感覺懷裏的人,身體又是一動,心中微歎。她實在太聰明敏感了些。他不信,她對衛侯爺的處境,一點不知道。

可這樣,也好。

張掖輕輕撫著她的背,說出來的話,卻越發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