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節 請安(下)

也許是感覺到了衛臨瀟的忐忑,張掖握了一下她的手,看著她的眼,輕聲笑道:“路有點遠,怕你累著。別擔心,有我在呢。”說著,拍了拍她的臉,把她扶到轎中。

身邊的丫鬟們都眼觀鼻,鼻觀心,可臉上卻隱隱忍著笑意。

這樣親密,衛臨瀟不僅不適,還覺得十分尷尬。這張掖真不知是怎樣生成的怪胎,他對別人的女人,是不是也一樣如水溫柔?

本著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的原則,衛臨瀟說了聲:“謝謝。”

而張掖卻象變戲法一般,手中突然多了串金琥手鏈出來,順手便給她戴到了手上,那金琥顆顆都有大拇指甲般大小,在陽光下褶褶發著金紅色的光芒,剔透晶瑩,越發襯得她的手腕纖細白皙:“配你的耳墜剛剛好。我送你的。”

衛臨瀟含笑點了點頭。

金琥本就是極為珍貴之物,平常都是官員們朝冠上用那麽一兩顆來做裝飾的,還有是帝王的朝珠才能夠使用這樣的東西。可是生於官宦之家的張掖能拿出這樣的東西來,衛臨瀟倒也並不奇怪。

張掖對她大方的收個這手鏈,依乎極為滿意,說了聲起轎緊,便放下了轎幃。

轉眼間,就到了前正院,衛臨瀟被蓮葉扶著下了轎,與張掖一前一後進了院,就見一屋子的人,上官老夫人和張斂大人在迎門的正位上坐在,含笑看著兩人進了屋。

張掖便領著衛臨瀟,跪到了墊子上,恭敬的給兩位高堂磕了三個響頭,待身邊的丫鬟就端了茶盤過來,衛臨瀟接了:“兒媳給父親敬茶”,邊說,邊敬到張斂麵前。等張斂接了茶盅,略喝了一口,便放到了茶幾上。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的樣子來。

她微舉著手,寬袖下滑,便露出了手腕上戴著的金琥珠鏈來,不僅是別人的臉上露出驚異,就是老夫人看到,目光也閃了閃。

衛臨瀟不明就裏,心中微詫,也不容多想,見公公放下茶盅,便又從身邊的丫鬟手上端了另一杯敬給了上官老夫人:“兒媳給母親敬茶。”

上官老夫人一臉慈祥的笑,這個兒媳雖非她心中最滿意的,卻也出身極為顯赫,又是她最得意的兒子新媳,怎麽也要另眼相看些,何況兒子連那串珠子,竟然也給了她。便喝了茶,放下茶盅,笑道:“好孩子,你以後就是我們張家的人了,娘自會待你親生女兒般,你要什麽需要的,盡管和你嫂子去說,要是她沒有的,你和我來要。”

衛臨瀟回了句:“謝母親休恤。”

就聽大少奶奶龐玉清在邊上笑道:“母親可真是有了新媳就忘了舊媳了,我在您麵前侍奉了這麽些年,也沒見您說過這麽疼我的話的。您就放心吧,二弟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去給她摘了來,勞煩不著您的。”

一屋子的人都撐不住笑了。

老夫人道:“可把你慣的沒一點樣子了。大家都聽聽她這張嘴。”

龐玉清掩嘴笑道:“母親還是快請二弟和二弟媳婦起來吧,別跪久了您又心疼,反倒怪起我來。”

老夫人聽了這話,忙對著張推和衛臨瀟道:“快起來快起來。”

兩人謝過,站了起來,老夫人便叫身邊的魏媽媽拿了隻老紅木雕鬆石花鳥的匣子過來,賞了衛臨瀟。

衛臨瀟笑著道了謝,便交給她身邊的蓮葉收著。

龐玉清見了,又笑著打趣:“這麽大一匣子的好東西,母親可真是疼二弟媳,二弟結婚,媳婦也忙前忙後的辛苦了幾日,雖說是應該的,可母親好歹也賞些東西給我才是。”

老夫人聽了笑道:“少不了你的。明兒去我屋裏領去。”

剛說完,就聽老夫人身邊站的一個中年美婦也笑著插了句:“我們夫人見了新兒媳自然是高興的,不久就能見到孫子了,可不是更高興?”

嬌媚的聲音,十分悅耳。衛臨瀟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這位,應該就是公公的寵妾漆氏了吧。

本是平常的一句話,卻見龐玉清和老夫人聽了,臉色都變得鐵青。

衛臨瀟不由奇怪。

龐玉清深悔自己多舌,要是老夫人因此把這帳算到她頭上來,豈不冤死?心思一轉,便斂了怒氣,強笑著對張掖道:“二弟還是帶著弟妹認認人吧。”

衛臨瀟就看向張掖,見他的眉也緊緊凝成了個“川”字。聽了大少奶奶的話,張掖便又就領著衛臨瀟給老夫人下首坐著的一位老夫人行禮:“這是二嬸娘。”

那夫人正是張掖的二嬸王夫人,見衛臨瀟給了行了禮,忙親手拉了起來,她身邊的一位十四五歲的姑娘卻是張掖的堂妹張蔚,也笑著叫了聲:“二哥二嫂。”

衛臨瀟原本見過的,也就笑著應了。

王夫人照例給了見麵禮。衛臨瀟道了謝。聽說張掖的二叔張刊長年臥病在床,今日未能得見,衛臨瀟也不奇怪。

接下來便是大少奶奶,還有她身邊帶著的一兒一女,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生的清俊漂亮,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子,一身嫩黃的小裙衫,梳著兩個小圓髻兒,小仙女一樣,兩個孩子往那裏一站,金童玉女般,叫衛臨瀟一見便十分喜歡。便笑著親自給了兩個孩子見麵禮。

然後依次和三弟張恬,四弟張複見了禮,因張家親眷太多,其它的旁支堂親不表。

這一番見完,時辰也已不早,張老大人就發了話:“準備用早膳吧。”

大少奶奶聽了,忙叫身她邊的青羅去傳膳。自己也去了東廂,衛臨瀟第一天進門,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而老夫人身邊的漆氏有張老大人在,自然也不甘落後,自跟了過去。

衛臨瀟站在龐玉清身側,笑著說:“還請嫂子多指點些,我剛入府,很多規舉也不懂,免得到時出了錯,倒鬧了笑話。”

龐玉清便拉了她的手,拍了拍:“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們婆婆菩薩一樣的人,最是體恤的。平常也不用在她麵前立規舉。過了今天就好。我們過去,也就是擺擺碗筷的事情。因你第一天進門,今日是要服侍她老人家用膳的。我早就吩咐過上菜的,一會兒把父親母親愛吃的菜都擺在他們麵前,你照著撿幾筷子就行。不會有錯的。”

竟連這都想到了。衛臨瀟不免感激的朝她笑了笑:“嫂子這樣照顧,真不知道要怎麽謝你。”

龐玉清就小聲道:“家和萬事興,二弟妹是我的親妯娌,我們原該相互幫襯著的。”

分明是話裏有話,因著人多,衛臨瀟畢竟和她不熟,自然不好問的,也便笑了笑。到了東廂,屋裏的丫鬟婆子們提著食籠,端著盤碟,正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就見一個身著草綠色衫衣的丫鬟端著一碗熱湯,要往桌子上放,因放著菜盤的幾子離餐桌遠了些,而湯碗太熱的原因,眼看著那丫鬟的手中的湯就要掉下地,衛臨瀟怕她燙著,也沒多想,急步上前,就想接過來。

而身邊的漆氏見衛臨瀟上前,也忙跟了過去。

衛臨瀟正要接過那湯碗,就聽身後的漆氏道:“這你丫鬟,端個湯也端不好,二少奶奶快別動,我來我來。”說著,就要去接那丫鬟手中的湯,而衛臨瀟也已接上手,四隻手一碗熱湯,那丫鬟還沒來得及鬆手,衛臨瀟就覺得自己的手臂被人一撞,就聽咣鐺一聲響,那碗熱湯已倒在了她手上,手中的大碗,也跌打在地碎成了幾瓣。

吃不住痛,衛臨瀟和那丫鬟都一聲驚呼。就是身邊原要過來幫忙的漆氏出驚叫出聲。

這一切也隻發生在一舜之間。等到龐玉清反應過來,就見自己丫鬟的兩隻手和衛臨瀟的一隻手,都被燙傷了。

正屋裏的人見這邊有驚呼聲傳出,忙急急跑過來看。

張掖進了東廂便看見衛臨瀟那隻被燙的通紅的左手已起了水泡,心疼之下,一陣怒氣便湧了上來,也顧不得看那丫鬟是誰,便沉聲吒道:“如此不長眼,上個菜都失手,這樣沒用的丫頭留著幹嘛?給我拉出去打。”

衛臨瀟正疼的抽著冷氣,見張掖發火要責打那丫鬟,心道這樣一來,豈不是自己害了她,忙道:“不關她的事,是我想幫她上菜,一失手打了碗,還害這丫鬟被燙傷。”

那丫鬟早因疼痛和害怕而瞞臉的淚水,跪在地上一徑求饒。衛臨瀟十分不忍。

龐玉清也氣的不輕,寒著一張臉道:“二叔,都是我不好,沒有調教好自己的丫鬟,累得二弟妹受了傷。”又對愣在那裏的丫鬟婆子們道:“二爺的話你們都沒聽到嗎?還不快拉下去。”

說著,便向她身邊一位年長些的媽媽使了個眼色。

那媽媽上前便要拉那丫鬟。衛臨瀟見狀,心道,這應該是龐玉清的丫鬟了,她剛入張府,萬不能因此而和這位當家奶奶之間有了嫌隙,何況這事真不怪這丫頭,便忙拉住那位媽媽:“真不關她的事,她的手傷的不輕,你們帶她下去,趕緊敷上藥,就是要責罰,也等上了藥再罰吧,要不好好一雙手,可不是廢了?”

那媽媽聽了,便對伏在地上的丫鬟道:“二少奶奶仁慈,紅羅,你還不快謝過二少奶奶。”

叫紅羅的丫鬟也不敢再哭,朝著衛臨瀟便磕了幾個頭,哽咽著道:“奴婢謝謝二少奶奶。”

而張掖已一步上前,拉過衛臨瀟的手臂,心疼的吹著她的手,強忍著心中的怒意道:“你還有心情管別人?都傷成什麽樣子了?”

紅羅剛被帶下去,張斂和老夫人也帶著王夫人等人到了,見狀都十分吃驚,老夫人定了定神,忙道:“都愣著做什麽,先去上藥。”

衛臨瀟忍著痛笑道:“媳婦就先回去上藥了,不能侍奉母親用膳,還望您見諒。”

老夫人便點了點頭:“快回去吧,濟舟,給二少奶奶上最好的藥。”

張掖就了應了聲是,叫蓮葉扶著衛臨瀟先出了屋,自己也一臉陰沉的跟了出去。

漆氏好象才在驚嚇中回過神來,上前扶了老夫人:“別驚著老夫人了,還是先扶您外邊坐著,等她們收拾完了,再回來吧。”

老夫人點了點頭。就聽龐玉清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