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節 啟程

崔青爭說著,語氣中就有了些遺憾:“若是臣妾也能如娘娘一般,可與王爺並肩作戰,笑傲沙場,就是不能立救王爺那樣的大功,能為王爺效些力所能及之勞,臣妾也極滿足了。”

秦末不知她說這番話是何用意,隻怕她與她一個王府裏生活了三年,所為交談之語,統共加起來,也沒有今日之麽多,心中思索著,嘴上卻淡淡笑道:“祈妃也不必妄自菲薄,你這幾年辛苦打理府裏事務,已算是幫了王爺的大忙,再者以後到了漠北,藩王府事,隻怕比以前更多,我又不通庶務,自是少不得祈妃辛勞,你與王爺的用處,隻怕比我要多的多。至於說什麽救了王爺的命這樣的話,祈妃以後切不可再提。”

“是,是臣妾多舌了。”崔青爭柔聲回道。

救命,她為什麽一而再的提到那次她軍中救了蕭策的事?

秦末心中一動,眼中露了些厲色,深深看了崔青爭一眼。

秦末今日與往日一樣,一身深紅勁裝錦衣,頭發隻一支玉珠流蘇金釵挽了一個簡單的髻,笑著時尚還好些,此時金釵朱衣,豔極而冷,配上這樣的眼神,周身便散發出說不出的淩厲殺伐之氣。

崔青爭不由挺了挺背,她豈能讓她秦末覺得自己是軟弱可欺的怕事之人!

隻是心中到底不安,難道這般示好,讓秦末覺察了什麽不成?

誰知秦末那一舜間的冷刹之氣,似是她的幻覺一般,轉舜即逝,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溫和笑容,明豔如朱,看的崔青爭幾乎覺得恍了眼。

“一會兒便要上路了,祈妃若是覺得身子不適,就用我的馬車好了,裏麵如畫準備了厚厚的軟墊,想來應該會比祈妃人的馬車要舒服一些。”

崔青爭臉色一變,想到自己的兩手準備,忙推辭道:“臣妾怎敢占了娘娘的車乘。歇了這半日,臣妾覺得好了許多,雖是娘娘體貼,臣妾卻不敢違製。”

說完,又覺得後悔,若是她真的就此上了秦末的馬車,秦末騎馬,必定會到隊前與陶未蕭策一起,豈不是更有利她的計劃,隻是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因此深深施了一禮,便起身離去。秦末隻含笑不語,也不多話,轉身去了陶未和蕭策的身邊。

崔青爭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並無上馬車的打算,暗暗鬆了口氣。

兩人正在說話,見秦末到來,蕭策看了她一眼,繼續用膳,陶未往邊上讓了讓,給秦末留了些落坐之處,舉了舉手上的酒饢:“阿末,要不要來些?”

秦末隻覺得酒香撲鼻,正是她喜歡的桃花醉,這酒名雖旖旎,實則烈極,忍不住拿了席上的空酒盅倒了一杯,

入口綿醇,繼而一股熱辣直衝胸肺,整個身心都有一股通爽之氣,舒適之極。

“真正好酒。大哥竟藏到現在。”

“好酒當須好時飲。”

陶未看了一眼周遭峻石林立的山峰,轉回頭,對著秦末笑道。

好時?

秦末順著他剛才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也露出了一抹帶著深意的笑。

“幾時繼續上路?”

“不急,”陶未端起酒杯,飲了一盅,“此時上路,天暗之時便可過了那處最險峻的峽口,豈不平白錯過一場好戲。”

蕭策聽著兩人對話,卻放下酒杯,起身道:“我去看看祈妃。”

陶未撇了撇嘴,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倒是秦末一臉的不介意。陶未忍不住問道:“明明一路都好好的,這是怎麽了?一早就連阿懷都怪怪的。”

秦末也不答他,隻道:“你一會兒遣人去交待一下隊尾的穆楓等人,讓他們務必要小心,不管前麵發生什麽,他們隻管管好後麵不亂不散便行。另外,我把煙雨和夏雨也派到隊尾去幫著穆楓。另王爺的侍衛,再挑幾個身手頂尖的,護住中斷。至於前頭,隻留你我便可,蕭策本身也足可自保。”

陶未自負有他和秦末兩人,隻要對方不是大軍壓境,亦或是數十名頂級高上同時欺來,足可應付,便點了點頭。

一饢酒盡,蕭策方才回來,而各處紮在一堆的人,也慢慢收拾好了東西,各自歸騎。

煙雨聽了秦末的吩咐,與夏雨一起去了穆楓處,而秦末與陶未蕭策三人並肩而行。考慮到後麵搭載行李的馬車在這山道上無法快行,再加上本就存了心思,因此三人刻意壓著馬速,午後的行程,倒讓隨從眾人覺得十分輕鬆。

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還有緩緩移動的車隊匹,崔青爭的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隻是思來想去,又並無不妥之處,隻疑是自己多心了。

天邊的殘陽晚霞,把四周延綿的峻淩山峰,都渡上了一層桔紅暖色,平白讓那原本蒼曠的荒峰峻嶺,被宣染的有如濃烈油畫一處,而不時吹來的拂麵春風,更是讓人感覺如泡在溫泉中一般舒暢怡人。

而隊伍前頭,秦末一邊信馬由韁,一邊暗中留神四周的地勢,若不是想著或許麵臨的危險,她當真覺得,如斯美景,實該對酒高歌,方才不負。

直到太陽沉入地平線,月亮也掛上了枝頭,一行人才近了峽穀。因峽穀之中道路極為狹窄,隊伍想要全部通過,隻怕也要一個時辰。陶未便問:“要不要先休息片刻,整頓一下隊伍再入峽穀?”

蕭策搖了搖頭:“不用,對方如果要動手,也不會在我們剛進峽穀時動手,必得等我們整個隊伍都深入穀道這後,首尾難應,才是最有為有利的時刻。何況對方的目標,必定是你我三人,不會在其它人身上浪費太多力氣,後麵的人相對安全。如果我們現在休息修整,若真有人在穀中守著,也容易引起對方的警剔。”

說著,叫了他的一個侍衛過來:“通知下去,繼續前進,即刻進入峽穀之中。出了這處峽穀四十多裏,便是驛館,界時再行休息。”

侍衛領命而去。

陶未自腰間摘出一饢桃花醉,扔給了秦末:“阿末,行了半天,想你也累了,先喝兩口解解乏。”又盯著秦末的腰處看了一眼,似是才發現一般,奇道:“你連劍都沒有隨身佩帶?”

蕭策聽了這回,也轉過臉看著秦末:“末兒,這段路萬不能大意了,我這就讓派人去幫你取了劍來。”

這兩人,竟然直到現在才發現她沒有佩劍,其實這一路以來,秦末從未將劍帶在身側。

而原因,一是因為京中三年,居於王府之內,何用佩劍?二是這一路之上,也算太平。至於今日之所以明知有險而沒有佩帶,卻是因為她和蕭策與陶未一樣,自農懷那日讓他們看過那淩銅片信物之後,都崔青爭有了防略之心,如果果真出事,祈妃她絕不會毫不知情,既然如此,倒不如裝著與往日一般。不僅是她,便是連煙雨和夏雨,也都是空著雙手,與一般丫鬟無異。

隻是,對農懷所說的事,秦末一直有一個重要的環節無法想通,不管是崔夷簡還是祈妃崔青爭,按理,在這種時候,絕不應該去做對蕭策不利的事情,否則當初崔相把崔青爭嫁於蕭策做側妃,便失去了所有的意義。且秦末十分清楚,祈妃看蕭策時的眼神,那愛戀之意,同為女人,她知道半分也沒有滲假,試問崔青爭又怎麽可能會去做對蕭策不利的事情?

見蕭策要叫人,秦末轉身看了看後麵的車隊,果見一片月色清朗之下,鵝黃裙衫的瀝瀝正騎在馬上,向他們這邊飄然而來,秦末揚手一指:“不必再遣人去了,瀝瀝不是已經幫我送了過來?”

煙雨行事一向慎密,自不會忘了在入穀之前,給她配好所需之物,果然瀝瀝不僅送了佩劍,還遞上了點心食盒,脆聲道:“娘娘,煙雨姐姐因和穆大人守在後麵,不能前來,特地遣奴婢送了娘娘的佩劍,又怕娘娘餓了,所以讓奴婢給娘娘王爺還有公子送些點心過來。”

秦末持了劍,接了食盒,叮囑道:“這一段路有些危險,你回去後,就說我說的,讓如畫她們別在坐在我的乘坐之內,全部回到你們自己的馬車上,不管外麵有什麽動靜,一概隻呆在馬車之中,不可亂跑,尤其是瀝瀝你,絕不可貪玩而出了差錯,若是我回頭發現你不聽話,必定重罰。”

瀝瀝盈盈笑道:“娘娘放心就是了,這些話煙雨姐姐已經再三交待過。奴婢到時候一定會照顧好如畫姐姐和雪草她們的。”

這丫頭自以為有了點三腳毛功夫,雖不能和煙雨夏雨相比,但總自覺得比如畫她們強上許多,秦末便笑道:“別逞強就行。”

“奴婢知道的,娘娘放心吧。”

秦末揮手讓她離去。看著清新嬌麗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冪月色之下的人群中,把食盒扔給了陶未。陶未取了些自食,把餘下的分遞給了蕭策和秦末。三個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時時警剔著四周的動靜。

約半柱香的時間,整個車隊,已全部入了峽穀之中,因這穀樹木絕少,怪石木立,又是初春,並無飛鳥形跡,夜冪之下,隻聞馬蹄車轍之聲,尤顯得安靜異常。大概是眾人都感覺到了不安,幾百人的隊伍,竟然幾乎不聞交談之語,與一路上的喜笑喧嘩大聲淡鬧迥然不同。

突然,蕭策和陶未拿著酒饢的手都一頓。秦末也微眯了眼側耳傾聽,眼角餘光掃過四周,並不見有人影閃過,隻是那衣袂在風中劃過的聲響雖幾不可聞,又如何逃得過三人的原本就時刻警醒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