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節 君玉

“說起來,郡主至上次被燕王爺給禁了足,至今已有兩月有餘未來府裏看您了。剛好前一段您又病了,若再不去請她過來,郡主心裏不定怎樣怨您把她給忘了呢。”煙雨見秦末眉舒目展,心中亦是一鬆,便自作主張,轉頭對著瀝瀝吩咐,“瀝瀝,郡主素來都挺喜歡你的,明兒就你跑一趟吧。”

瀝瀝一聽,臉就皺成了一團。到時候又不知道郡主要怎麽捉弄她了,上回便拿了一個綠綢做成的青蟲扔到她的衣領裏,嚇得她尖叫出聲,打碎了娘娘最愛的一個碧玉茶盅,害她被煙雨姐姐狠狠訓了幾句。

大概秦末也想起了那件趣事,不由笑道:“就讓瀝瀝去吧。回頭把我屋裏收著的幾兩君山銀針尋出來,順道送給燕王妃,幫我去問個好。”

瀝瀝一聽,隻好應是。

第二日一早,祈妃竟出乎意料的過來請安,被煙雨攔在了廊下:“恕奴婢失禮,我家娘娘尚未起身,不好叫祈妃娘娘您久等,您還是回去吧。”

祈妃見禮數盡到,亦不免強,正打算轉身回去,卻又聽煙雨道:“今日娘娘要請燕王府上的君玉郡主去梅園裏踏雪賞梅,怕是要借娘娘的醉心亭一用了,因一早上忙,還未來得去稟祈妃您一聲。可巧您過來,奴婢便就此與您請示了。”

祈妃聽到君玉,眉峰不由一皺,好在背對著煙雨,並未被她看到。轉過頭,已是一臉溫婉的笑:“煙雨說借,真是要置本妃於何地?難得娘娘有心情去園子裏散心,若有什麽需要的,煙雨你著人去同我說一聲,讓她們千萬準備好,王爺這幾日便回了,若是到時候娘娘身體再有反複,豈不是本妃的罪過?就是王爺,也會責罰本妃沒有照顧好娘娘的。”

“祈妃您太客氣了。”煙雨淡淡回著,微屈了膝,給崔青爭行了送客禮。

崔青爭見她不欲多說,隻得扶著千蝶的手,施然離了碧玉居的院子。

送走祈妃,煙雨正要使人送瀝瀝去燕王府,卻聽下人來報:“煙雨姑娘,郡主來看望娘娘。”

煙雨忙叫了夏雨去一起中門親迎,剛走到院門處,就聽到院外君玉的聲音:“咦,祈妃,你一早跑我嫂嫂的院裏來幹嘛?”

崔青爭聽得心中大怒,可君玉並不是如今能輕易得罪的人,豈不說帝後盛寵,就憑她與蕭策至小都在皇後身邊長大,兩人的兄妹之情非同一般這一點,這位郡主語言再是無禮,她此刻也不得不忍下來。

“郡主倒和姐姐感情甚篤,早上才聽煙雨說姐姐今日要請郡主過府來賞梅,不想郡主竟先來了。”

君玉一聽說秦末原也是要請她的,心中高興,卻還是皺著眉哼了一聲:“姐姐,你倒叫的親熱。”

說完,也不等崔青爭說話,越過她身側入了院子。

正好煙雨和夏雨亦迎了上來。兩人忙給君玉行了禮:“郡主您可真和我們娘娘心有靈犀,奴婢正要著人去王府裏請您呢。”

君玉朝兩人揮了揮手,煙雨抬眼一看,倒吃了一驚。正見君玉著一身玄衣勁裝,外麵隻套了一件灰色貂裘,腰間掛著一柄劍,頭上亦隻用一支淩霄玉簪挽了個髻。短皂鞋麵上沾滿了雪泥水。

不用說,這大概又是偷跑出來的。

“我王嫂呢?”

君玉滿不在乎的問了煙雨,一邊徑自往正屋裏走去。

煙雨忙上前跟著,一邊朝夏雨使了個眼色,一邊笑答:“娘娘這會兒大概剛起身。奴婢這就去通報一聲。”

夏雨得了煙雨的暗示,早一溜煙跑去準備茶水了。倒惹得君玉瞪了眼:“這丫頭看見我怎麽跑得這麽快?”

煙雨笑道:“是見著郡主歡喜,為您準備茶水去了,郡主快進屋裏暖和暖和,奴婢這就去請娘娘。”

把君玉讓進屋裏,守在屋裏的如畫見君玉一腳的泥水,忙去找了雙新的軟底靴過來讓她換上,一邊幫她解了披著的貂裘和腰著佩著的劍。

才剛坐定,煙雨扶了秦末出了內屋。

“這才剛要去請你,你倒過來了。一大早的,可是有什麽高興的事?”

秦末笑著坐到了君玉的對麵。君玉見秦末坐定,慌忙放下手中的茶盅,滿眼含笑,討好道:“好嫂子,我聽說二哥哥這兩日就要回京了,可是真的?”

秦末點了點頭:“昨日祈妃過來,說是打頭的穆楓已經回來稟報過了,約是明後日便至。怎麽?想你二哥了?”

“想他做甚?”君玉滿臉無謂的搖了搖頭,“嫂子,你說,陶未將軍是不是也跟著一起回來?”

北師大捷,皇上大肆封賞,陶未作為北師主將,自然是要回來領賞的。

“怎麽,難道小郡主對我家大哥有什麽想法不成?”秦末調笑。

君玉撇了撇嘴:“誰對他有什麽想法?隻是聽我父王說起他的戰功,甚是讚賞,且皇叔也似打算要封他為威遠大將軍,我心裏好奇罷了。嫂嫂,我聽說你在北疆時,和陶將軍曾並肩作戰從無敗跡,北魏國對你和陶將軍甚俱,那陶將軍是不是武藝十分了得?”

行軍作戰,靠的並非個人武藝,戰略戰術才是成敗關健,秦末笑道:“哪有的事?”

“嫂嫂休要騙我,你和陶將軍往日戰績,滿京都盛傳,我哪裏會不知道?不過嫂嫂我是不敢比的,等陶將軍回來,我卻要和他比上一比。”

說著,揚起她那張美麗精致傲然無雙的臉,看得秦末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陶未雖麵上溫文,骨子裏卻是個甚為冷漠涼薄的,這世間隻怕也就對她還有父親才能露出幾許真心來。若遇上君玉這個難纏的丫頭,秦末想想陶未介時心中有火,卻又不得不忍下來的一張臭臉,不由暗自好笑。

“你怎麽穿了這麽一身衣服來?”

君玉沒防著她突然轉了話題,一愣之後,做了個鬼臉:“女裝拖踏,我最不奈煩穿了。還是這男裝穿著方便些。而且我原就想著找那陶未比上兩場的,若是穿著裙衫,豈不是太不方便?”

這就是說,她要在秦王府裏住上幾日了。

秦末也不揭穿她,隻轉頭吩咐煙雨:“去取兩件我的衣裳為郡主準備著這兩日換洗,另外派人去燕王府與王妃說一聲,就說我要留郡主在府裏住上幾日,過幾日便送她回去。”

君玉剛要阻止,便被秦末攔了下來。

煙雨忙應了聲“是”,自去安排。

“嫂嫂,若是父王知道我偷跑過來,一定會抓我回去的。你就忍心妹妹天天被關在府裏不得出門透氣不成?這兩月我天天被娘親壓著學那勞什麽子的棋琴書畫,快要憋屈死了。”

燕王叔是聖上得力的人,這幾天大概日日進宮麵聖,正忙呢,哪有時間管她,王妃知道她在自己這邊,想來也不至於擔心。秦末便笑道:“我還能害你不成?去稟報一聲,王妃嬸嬸也好放心。至於王叔,這些天大概沒有時間管你。”

君玉一聽,倒確實有兩日沒有見到父王的麵了。也就放下不提。

秦末笑道:“想你早膳也還沒有用過吧?剛好與我一道吃些,昨日聽瀝瀝說後園裏的臘梅開的正好,剛好今日雪也停了,我們用完早膳,去園子裏轉轉。”

踏雪尋梅,這等雅事,君玉沒什麽興致,聽她提到瀝瀝,眼前倒是一亮:“咦,今兒怎麽沒見瀝瀝這丫頭?”

秦末貼身的四個丫鬟裏,煙雨和夏雨一對同胞姐妹,自小便得名師教導,一身武藝便是秦末也自歎佛如,君玉曾試著交手,從未曾討過便宜去,自然不會去找她們麻煩。如畫是個乖巧的性子,又沒有武藝在身,君玉逗著也是無趣,隻有瀝瀝從夏雨身上學得些皮毛功夫,又是個和夏雨一樣的活潑性子,很投了君玉的脾氣,被她惦記上便不奇怪。

此時瀝瀝正在後園裏折梅,無端打了幾個噴嚏。不禁嘟囔道:“這是誰一大早便惦記著我呀?”

身邊捧著梅瓶的小丫頭笑道:“大概是郡主吧。”

瀝瀝不由打了個寒顫,被郡主惦記上一準沒有好事。因此狠狠瞪了小丫鬟一眼:“雪草兒,你跟夏雨姐姐學的越發壞了。”

叫雪草的小丫鬟伸了伸舌頭,隻是壞笑。心道夏雨姐姐教壞的,可不隻是我一個人。

兩人正低聲說著話,瀝瀝耳靈,便聽到隱約的腳步聲,一時玩性起來,便拉著雪草躲到了山石後麵,原打算一會兒跳出來嚇人。卻沒料到那邊的兩人不知道她們躲在這晨,也正低聲說著話。

“你說,千蝶姐姐也太小心了些,咱們府裏真正受寵的可是我們娘娘,東院裏的那位,我們王爺又不待見,何必那麽小心翼翼?還非得大冷的天,讓我們去把醉心亭重新收拾一下?難道用我們娘娘用過的東西,還折辱了她不成?”

另一過接著話:“可不是?聽說那位不過是武人之女,棋琴書畫,哪一樣比得過我們娘娘?這兩日王爺便回來了,到時候且看那邊怎麽眼紅我們吧?說起來,我聽說當初才娶了那位不過三日,我們娘娘便被迎進了王府,後來王爺出師之前,再沒有到東院裏去過的。環兒姐姐,你是娘娘從丞相府裏帶來的,不象我是後來的,什麽都不知道,這些事情可是真的?”

那叫環兒的語氣裏滿是自得:“自然是真的,這還有假?王爺對我們娘娘,真叫人羨慕呢。何況我們娘娘可是有丞相府撐腰的,若是以後王爺……翠麗你往後隻管一心服侍我們娘娘吧,娘娘還未出嫁時,丞相大人曾請了位高僧給娘娘算過命,說我們娘娘命格奇貴,日後必有大福。”

那小丫鬟羨慕道:“娘娘的命真是太好了,環兒姐姐,你以後可得多提攜提攜我。”

環兒得意道:“這是自然。你命也不錯,當初沒有被分到東院裏。”

瀝瀝躲在假山後聽得火起,正在跳出去教訓這兩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卻被雪草一把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