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節 一怒

想了片刻沒有結果,秦末索性洗漱一番便睡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色剛一放亮,秦末便起了身,煙雨等人早已收拾好行裝,就連阿悅也等在了外室之中,正與煙雨說話,見洗漱完畢的秦末出了寢室,阿悅忙笑迎了上去:“娘娘睡的可好?”

秦末接過煙雨遞上來的八寶茶,喝了一口,笑道:“自是睡的極好,這幾日實在辛苦阿悅了。”

說著,便讓煙雨取了一疊早就準備好的綃金錦緞過來遞給阿悅:“我自是知阿悅什麽也不缺,想送你些東西,卻又沒有好的可送,也並不是我小瞧了阿悅,這綃金織錦緞,雖是匹帛,卻本是宮中的貢品,有價無市的東西,阿悅倘有一日,或許可以用到,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阿陪若是喜歡,就免難收下吧。”

女為悅已者容,哪有女人不愛美好的東西的?何況這綃金錦緞,光華璀璨,不及細看,已知必不是凡品,她本是北魏國貴族出身,此帛價值,心中十分清楚,又兼秦末這禮物送的貼心,便連忙福了一福身,鄭重的接過,道了謝:“那阿悅就不客氣了。”

秦末笑道:“你喜歡就好。阿悅若未用膳,不如與我一起用些。”

等兩人分主賓坐下,如畫已領著雪草等一眾丫鬟們送了精致早膳過來,其實秦末於飲食並不講究,隻是如畫生性喜歡擺弄美食,因此秦末著實是享了不少口福。

阿悅邊吃邊讚:“奴雖也曾天南海北食用過不少精致之食,隻是這般可口的,著實少見呢。”

如畫被誇的眉開眼笑:“阿悅姐姐要是喜歡,以後常去幽州玩,如畫一定做給阿悅姐姐嚐。”

因想著啟程,兩人快速用了早膳便去了前正院,蕭策等人亦已準備好了,正與農懷坐在前廳之中等著女眷,秦末前腳剛到,崔青爭後腳也尾隨而至。

崔青爭打量了蕭策一眼,見他果然不出所料的冷著一張臉,倒是農懷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由又偷看了秦末一眼,卻發現秦末也是臉色不善,靜靜的站在廳中,通身盡是冷瀟之氣,側身對著蕭策。她隻裝著毫不知情的樣子,呤呤淺笑,上前給秦末行了禮。

陶末並不知道昨日晚間發生的事情,看著農懷與蕭策兩人一個一如往昔笑臉相迎,一個沉著臉愛理不理,而阿末與蕭策之間更是回到了京中時的那般冰冷相持,不禁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農懷問阿悅:“都準備好了?”

阿悅答道:“已吩咐好了人幫著準備,剛才下麵的管事來報,說是都一應俱妥,即刻便可出發。”

農懷點了點頭,朝著眾人笑道:“時辰已不早,往北一百多裏地均不好走,大概需得晚間才能抵達下一個驛館,我就不多留王爺和各位了。諸位這就請上路吧。”

蕭策隻點了點頭,便起步出門,陶末走至秦末的身側,低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秦末感覺到崔青爭似是在注意著她,因此隻對陶末搖了搖頭,低聲回道:“我和王爺間有些誤會,大哥不必擔心。”

陶未見她神情平靜,眼中並無憂色,也便不放在心中。

一行人出了城守府,就見涼州城中有頭有臉的官員俱早就候在了府門前街道兩側,兩方人又是一番告辭。直等日頭跳出了地平線,方才出了城。

阿悅陪著農懷站在城頭上,看著漸漸遠去的車隊,有些憂心的問:“大人果真放心,不派人送一程?”

農懷搖頭:“若我派人相送,豈不是叫那些忙到現在的人人失望?不過阿悅放心,如果有不太平,也必是在那峽穀之中,我昨日便已叫農二帶人暗守著峽穀入口與出口現處,據報也不過十多形跡不明之人入了穀,便算是有事,也不過是些陰損之招,翻不了大浪。阿末和阿未是怎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何況如今將計就計,也是為了讓對方出手,看看對方所圖,最終的目的是什麽,不過……”農懷想了一下,“為求萬無一失,你去告訴農三,再帶上十個頂尖的高手,去城外百裏處那峽穀口配合農二,但記著,就算那邊不太平了,如非必要,也不許他們動手。除非……”

“除非什麽?”阿悅等了片刻,見農懷沒了下文,隻得問道。

“除非王爺和王妃還有阿未有性命之憂。其它的,自不必管。”農懷狠了狠心,應道。

“這又是為何?”阿悅有些不解,既是已經派了人過去,為何不到萬不得已,卻不動手呢?”

農懷擺了擺手:“我自有用意,你隻管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

不過十多個人,想用大陣,絕無可能,隻要對方無法在峽頂堆積大石往下投鄭,便無可憂之處。陶未和阿末且不說,何況有煙雨和夏雨這對姐妹在,對方用近身刺殺的辦法,想要傷了那幾人,隻怕比登天還難呢。

“是,奴這就去找農三。”

“等等,”農懷叫住阿悅,“你告訴農三,不許暴露身份,切記非到萬不得已,不許出手。”

“是,奴明白。”

而此刻,盛京的鳳儀宮中,皇後正在接見各府按製入宮請安的夫人們。說了會兒話,眾人見皇後娘娘似是累了,便不敢再多話,紛紛告退。

“崔夫人,皇後娘娘請您再去敘會兒話。”崔夫人剛隨著一眾浩命夫人們出了鳳儀宮的殿門,還沒出院,就見琴心追了出來。

別的浩命夫人們聽見,都不由多看了崔夫人一眼,崔夫人雖是左相夫人,且女兒亦嫁入了皇後親自撫養大的三皇子,如今的秦王爺作了側妃。可皇後娘娘素來性子冷淡,也不曾對崔夫人青眼相加過,這回又會是什麽事?

這些浩命夫人們,個個都是人精,這反常的舉動,她們自是會深思上一番。不由拿眼看向琴心,就是崔夫人本人,也十分詫異。

琴心對著眾夫人們笑了笑,用略低但大家又都聽得到的聲音對崔夫人道,:“秦王爺舉府就藩,娘娘近來時常叨念著,大概是心中惦念,想找夫人話話家長而已。”

說著,朝各位微點了點頭,便領著崔夫人重新入了殿中。眾位夫人們自不敢在這裏多話,相互看了一眼,便在宮人的帶領下,出了鳳儀宮各自回府。

崔夫人心情忐忑的入了殿,見皇後還是剛才坐在塌上的姿勢,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眼皇後的平靜的臉色,這才上心的重新行了禮。

皇後示意琴心請她坐了,卻並不說話,崔夫人自是不敢主動開口,等琴心退了出去,皇後臉色頓變,冷冷哼了一聲:“崔夫人,左相這一向,可好?”

那個“好”字,被皇後拉的長長的。

崔夫人驚恐之中,不由抬起頭,又驚覺自己失了禮,忙低首回道:“回娘娘,左相大人這一向,挺……好的。”

皇後譏笑道:“本宮看著,大概也確實很好。”

“娘娘……”

不待她開口,皇後猛一拂袖袖,如意幾上的茶碗,便被掃落至玉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破裂之聲,卻如平地驚雷。崔夫人驚惶之下,從椅上跌跪到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本宮有什麽好生氣的?”皇後依舊譏笑著,“崔夫人還是請起吧,本宮雖是皇後,隻是也擔不起左相夫人如此低聲下氣呢,何況,本宮也並沒有生氣。”

見崔夫人並不敢起身,語氣略緩,又道:“剛也是本宮不小心,跌了個茶杯,雖是本宮一向心愛的玉杯,隻是,也不過一個玉杯罷了。壞了,換一個就是。實也不值生什麽氣。崔夫人,你還跪著做什麽,你這般,本宮還怎麽好好與你說話?本宮叫你來,原也隻是兒女親家,如今秦王爺去了漠北,本宮有生之年,還不知道有沒有命相見,心中擔憂,想著你這親家的心意,大概與本宮並無不同,因此想找你敘敘家常而已。”

崔夫人聽到此處,已是一身冷汗,這幾句話中,句句都有深意。隻好顫抖著勉力起了身,戰戰兢兢的坐了下去,低首看著碎裂了一地的玉杯殘塊,想了想,還是道:“臣婦和娘娘一樣,也極是掛念秦王爺和祈妃娘娘,左相大人更是每日回去都要念叨幾回,不知他們在路上吃的可好,住的可舒服,更擔心秦王爺到了幽州可否習慣那裏的生活……”

“左相他自是擔心掛念的緊。”皇後笑道,收了臉上的譏誚之意,隻是語氣依舊淩厲,“夫人回府後,不妨跟左相說說,讓他派些得力的人,去打探打探秦王爺是否已經抵達幽州,一路之上,可遇著了什麽危險。”

說著,又換了語氣,歎息著:“哪有做父母的,不擔憂自己遠行的兒女的?本宮這份擔擾,想來夫人與左相必定能懂。你我本是親家,若是尋常人家,自是再親厚不過的情份,不說皇上,本宮卻是記著這份情的。因此本宮希望,也相信,左相與夫人,與本宮希望兒女安好的心情,是一樣的。”

崔夫人聽了她前麵的話,心中已冰涼一片。崔夷簡是怎樣的人,她與他做了幾十年夫妻,焉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