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網中網(二)

“昨夜冷宮之中,有人欲行刺穎才人,若非皇上相救,穎才人怕是早已魂歸西天了。”齊太後的話如同在平靜的水麵上投下一塊大石,激得後妃心頭一顫。

行刺?

剛剛抓住上官璃,便有人行刺……稍稍一想,便透出這其中的周折。

齊太後環視殿內眾妃,將眾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裏:“哀家原本以為,穎才人被抓,這巫蠱一事也算了解。可事情,似乎沒這麽簡單……”

梁元劭在旁靜默著,既然齊太後出麵徹查,那他看著就好。黑眸如潭,不經意從沈念卿身上掠過,閃爍起一絲看不透的光。

“李貴嬪。”

齊太後喚出這一聲,將李貴嬪驚得不輕。她顫著步子上前,神色中是茫然的不安:“臣妾在。”

“哀家問你,拾翠殿中的宮婢可是由你管束?”

李貴嬪靈台一空,隱隱生出不安來:“是。”

齊太後輕笑一聲,冷意卻是毫不憐惜而來:“那好,哀家要見一個人……”

“不知娘娘要見誰?”

“春棠。”

此言罷,李貴嬪的麵上驚慌更甚。就在今日醜時,春棠於九曲折橋旁的碧池溺水身亡,她尚未來得及稟報……太後娘娘是如何得知?

李貴嬪鼻息微喘:“回娘娘話,春棠是由內務分去落霞閣的婢女,今晨已溺水身亡。臣妾寫好折子,還尚未呈上。”

齊太後眸光銳利一晃,聲音愈發低沉:“溺水身亡,實在是巧啊……”說著,齊太後抬手把玩著手腕上的金鐲子,轉眼瞥向陳采青:“陳才人,春棠是你落霞閣的人,她的死想必你最清楚吧……”

話鋒一轉,眾人更為混沌。從巫蠱之事到如今,從穎才人到陳才人,上頭究竟是何意……

而這頭,被太後提及的陳采青聞言心頭一震,她忙斂衽上前拜下:“嬪妾不知啊。”

太後娘娘怎會突然問及春棠?

昨日上官璃入了冷宮,她心頭歡暢,是以睡得極早。到了今日寅時,放聽人來報,說是春棠溺水身亡……陳采青失了宮婢,卻也得了安心,畢竟春棠知道的太多……

可現在……揣著疑竇,抬眸看了看上位的沈念卿。隻見沈念卿氣色好了不少,她與陳采青相視一眼,眸中現出幾分安撫之意來。

“不知?哼,你真真是好手段,就連哀家也險些被你瞞過去。你不知,便讓哀家來告訴你……”齊太後怒從心起,她朝著一旁的紫月使了個眼色。

紫月見狀,從袖中取出一物,俯身呈到梁元劭麵前:“皇上,春棠昨日替陳才人前來探望皇後娘娘,這是從她送來的東西裏找到的。”

梁元劭聞言,狐疑地接過一張字條——“設木偶之局,生巫蠱之亂,害穎才人於死地,掀後宮之風雨。奴婢喪盡天良,為一己之私助紂為虐。今自知罪孽深重,主子必容不得我。留此書,隻盼真相大白之日,無愧於心。春棠絕筆。”

將字條輕聲讀來,梁元劭的麵色沉了下來。他擰起眉頭,薄唇輕啟:“陳采青,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陳采青腦中嗡鳴乍響,僅僅是一僵,隨即急搖起頭來:“不,皇上,嬪妾什麽也不知道,嬪妾是冤枉的……”

“冤枉?”梁元劭冷哼著走下高階,將字條扔在陳采青麵前:“你自己好生看看。春棠的主子,不是你是誰?”

“皇上,冤枉啊。嬪妾昨夜早早就睡下了,連春棠溺死的消息都是今晨才知曉的,又怎會知道其他?再者……再者……嬪妾根本就沒有害皇後和穎才人的理由啊……”陳采青口齒一亂,話語不成章法。一雙眸子飄忽地看向沈念卿,瞳仁中載著幾分期許。

“你要理由,哀家就給你理由。皇後,你來說……”

沈念卿勾了勾唇角,卻是避過了陳采青的眸光,垂首道:“兒臣遵命。”

“就在入宮大選之際,陳才人,你曾因南海池一事險些被打出宮去。此事是本宮下的旨意,若非皇上憐你,你今日如何能站在這大殿之上,享才人之尊榮?”

“你……”陳采青萬萬不曾想,沈念卿會在此時潑她一盆冷水。

沈念卿將陳采青的不可置信看在眼裏,心頭的冷意不減。她既然選擇了第二條路,這一切總該有個人來承擔。而這個人,必是陳采青無疑。

“至於穎才人,本宮聽聞你自入宮便與她不合。大選前,太後設宴儲秀宮,你便在宴上言語挑撥。而後大封後宮,你的位分在她之下,曾數次詆毀於她。更有甚者,你曾在拾翠殿中以下犯上。得寵後,又去清風閣大肆炫耀……”

從入宮到現在,陳采青與上官璃之間的矛盾在沈念卿的話語下無限放大。沈念卿每說一句,陳采青的身子便愈冷一分。

沈念卿冷笑著看去,繼續道:“因嫉妒而謀害本宮、陷害穎才人,陳采青,你好狠的心啊。”

“若說是妒忌,那後宮眾妃誰都有嫌疑。也包括你,皇後娘娘。”陳采青並非愚笨之人,沈念卿這般分明是想要將她拖下水。那她,也不能再期冀旁人了……

腦中慢慢清明,陳采青靈台一亮,麵上現出幾分驚喜。她衝著齊太後深深一拜,高聲道:“太後娘娘,您是知曉巫蠱的解救之法的。中了巫蠱者,隻有下蠱者的血能救……若是嬪妾下的手,那皇後娘娘現在就不該站在這兒了……”

“放肆,死到臨頭,竟然還如此冥頑不靈。好,哀家就讓你死個明白。來人,給哀家看看她的右手手掌。”

齊太後一聲令下,內監便上前將陳采青死死捉住。陳采青微愣一瞬,隨即想起了什麽,死死攥著手不肯鬆開……花了不小的力氣,內監才掰著她的手指看去。在她的手掌心上,的的確確有一道不小的劃口,隱約還能見著血跡。

她不知這傷口意味著什麽,卻能看清太後眼中的殺機。她喉頭的氣息一滯,啞然道:“皇上、太後娘娘,這是嬪妾昨日不慎劃傷的,嬪妾身邊的宮婢可以作證啊。”

“哼,你是個聰明人。你專程給皇後送血燕,卻偏巧劃傷了手。血燕色澤微紅,你將血溶於燕窩之中,待皇後服下不正是解了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