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念卿設局

是日午後,上官璃正眯眼小憩,卻聽得青蓉在外低喚:“主子,清寧宮來人了。”聞言,上官璃自然不敢大意。她急急起身,打理了一番衣妝,匆匆朝著外廳而去。

“穎才人。”

見上官璃出來,一道輕聲隨即傳來,上官璃抬眸看去,正見紫月斂衽衝她一笑。

上官璃不知紫月的來意,隻好小心應付著:“不知紫月姑娘前來有何事?”

“奴婢奉了娘娘旨意,給各宮送來蠶絲緞子,還請穎才人收下。”說著,紫月將東西交給了青蓉。

趁著青蓉退開的空檔,紫月彎著眉眼上前端正一拜:“奴婢恭賀穎才人……”還不待上官璃說話,她又朝著外頭的院子點了點下顎:“才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好。”

上官璃出聲應著,心裏卻是繃緊了弦。紫月是皇後身邊的親信,此番來找自己定然是出自皇後的意思。皇後……

想著那塊白玉,和那日大選的示好。上官璃的眉心不由一跳,不安之意緩緩暈開。

步入涼亭後,紫月朝著四周略略一看,隨即退開幾步道:“穎才人可知,為何你所得位分比旁人要高上一頭?”

倚欄而坐,上官璃微張紅唇:“紫月姑娘的意思是……皇後娘娘?”

見上官璃並沒裝糊塗,紫月收起笑意,正色道:“不錯。穎才人深得皇後娘娘喜歡,所以娘娘才特意去向皇上討了這個位分。”

上官璃不著痕跡的側過身,眸子緊緊盯著遠處的翠綠。看樣子,紫月是來討要人情的……垂手摸了摸腰間的白玉,上官璃輕聲道:“還請紫月姑娘替我謝過娘娘,此番厚愛,我自當銘記於心。”

“嗬,才人的封號是‘穎’字。穎者,聰敏者也。‘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自然不必旁人說道。”

湧泉相報?上官璃眸心漸漸沉了下來,墨色清晰無比:“紫月姑娘這話我可不明白了,皇後娘娘想讓我如何相報?”

見上官璃語氣變了變,紫月忙拍著自己的臉頰道:“哎呀,奴婢真是該死,自幼不曾念過書,此番胡言亂語竟然險些讓才人誤會。奴婢的意思是,才人當為自己考慮考慮啊。”

紫月朝著一旁挪了幾步,她直視著上官璃的眼,沉聲道:“後宮妃嬪眾多,想要上位者不計其數,可真正能立有一席之地的又有幾人?才人是個有福氣的,皇上喜歡你,娘娘看重你。這可都是旁人沒有的東西……”

“要知道,皇後娘娘對自己人才會多關切些,您說是嗎?”

上官璃抿了抿唇角,紫月果真厲害。先裝作一時失言,卻是字字句句念著恩情,以報答相逼,隨後臉色一轉,就滿口的“為她打算'。哼……想要提醒她“大樹底下好乘涼”麽……

可這是後宮!站了隊,才沒有乘涼的份兒。

低頭順了順心思,上官璃揚起眉眼輕輕一笑:“姑娘說的是,皇後娘娘為人謙和,此乃後宮姐妹之福。”

紫月見她鬆了口,繼續道:“是啊,所以才人還是心中有數的好。”

“多謝姑娘提點,我自當以皇上為尊,以太後為敬,以皇後娘娘為首。與眾位姐妹平和相處,不生煩擾便是。”

上官璃不知皇後為何會瞧上她,但她不是傻子。蕭家是丞相之位,沈家是樞密使,相互製約著必然牽扯不少利益。本次留在宮中的十人中,有五人出自六部,皆是以蕭家為首。

皇後這是擔心了吧……

可越是這般狀況,上官璃越不能摻和其中。想想看,等到蕭如雪受寵,對立之勢分明起來,她便是皇後這一方最好的棋子……

聽著這話,紫月微愣了愣,隨即沉下臉來:“既然穎才人明白了,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有勞姑娘。”

上官璃起身相送,等到紫月的身影消失不見,她才頹然吐出一口悶氣。

……

另一頭,奉命來探上官璃口風的紫月,則是揣著滿腔的不滿回了清寧宮。

沈念卿闔眸側躺在白玉床上,聽見珠簾輕響,她才緩緩睜開眼。

“都退下吧。”抬手屏退了殿內的宮人,沈念卿撐著身子半靠著坐起身。斜瞥著紫月陰鬱的神色,她揚聲問道:“她可是不願意?”

紫月交握著雙手跪下,將方才與上官璃的對話一字不漏地道來。

“娘娘,那穎才人雖未明說,可奴婢覺著她……”

沈念卿一邊聽著,一邊捋著鬢旁垂落的碎發:“本宮知道了。”她眸心躍起點點焰火,喉頭溢出點點淺笑。上官璃,本宮看上了你,就別妄想逃出本宮的手掌心。不識時務,吃苦頭的還在後頭。

撥弄著指尖丹蔻,沈念卿輕哼著問道:“紫月,今日內務可將《起居注》送來了?”

“回娘娘話,已經送來了。”說著,紫月起身將那載著後宮沉浮的冊子取來。

她將《起居注》捧上前去,沈念卿細細一看,隨即笑了起來:“皇上倒也心急,今日便翻了康美人的牌子。”

雖是笑著的,沈念卿的話裏卻帶著掩不住的酸澀。

“那……現在該怎麽辦?”紫月眉心一挑,擔憂道。

“慌什麽,蕭如雪侍寢是早晚的事情,當務之急是上官璃。”沈念卿拂袖起身,衣袖上沾染的熏香撲麵而來。她斜瞥了一眼《起居注》,揚眉道:“她這一路走得怕是太順了,本宮不讓她嚐嚐苦頭,她是不會識趣兒的。”

見沈念卿有了主意,紫月俯身將《起居注》合上:“娘娘的意思是……”

“你去一趟內務府,本宮倒是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什麽時候。”沈念卿低聲一笑,唇脂化開一抹陰涼的妖嬈。

夜幕緩緩落下,輕碎的腳步聲朝著拾翠殿而來。守門的內監瞥了眼來人,登時將眼睛睜大了幾分。

理了理腰帶,內監忙快步迎了上去,俯身一禮:“奴才見過陳公公。”

陳二海壓著尖細的鼻息輕嗯一聲,揚了揚手中的浮塵:“咱家是來傳口信兒的,前麵帶路吧。”

“是。”內監躬身笑著,引著陳二海朝拾翠殿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