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看著雨幕中人微微顫栗了一下,舒桐頓時回神,急忙走上前,為他遮了風雨。那人卻一直微笑,輕輕說:“真巧。”

舒桐一怔,在傘下垂眸,“是巧。”

兩人相對站著,靜默了數秒,卻是席殊同先開了口,聲音低婉,帶著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這麽大的雨,舒少不送我一程?”

“當然要送。”舒桐抬眸,深邃的眸裏閃爍著逼人的光彩。他靠近席殊同與他並肩向他常走的那個方向行去。

舒桐看著前路,眼角的餘光一直就沒離開過身邊的人。站在他的身邊,就能聞到他身上獨特的清新。這個情形究竟還是在預算之外,可是卻是這許多天的堅持得來的成果。他們終於進了一步,沒有陰謀,沒有陷阱。

傘下兩道修長的身影離去,陽台後方卻投來一道複雜的目光。季婧渾身濕透的站在牆側,雨水打濕了她的長發,水蛇一樣纏繞在她的頸項。她的目光由哀怨化成嫉恨,她的手緊緊的攥住了衣角,微微的發顫。

憑什麽,她要輸給一個男人?

雨越下越大,整個城市都被淹沒在這突如其來的大雨裏,漸欲迷失。

白馬國際的大樓,傅成溪站在窗前看著外麵毫不停歇的大雨,淩厲冷峻的臉漸漸柔和。這樣的大雨,他們向來都是在一起。

“傅董,您說的事,我已經打聽到。宋先生兩天前才去市裏一家叫夜色的酒吧工作,說是調酒師。”胡虯恭謹的站在辦公桌不遠的地方,窺視著傅成溪的一舉一動,探查他的心思。大概就是從那時起,這位溫潤謙和的少爺變得如今這般強勢冷漠吧,是因為那個叫宋銘的男人。

傅成溪看著被雨水模糊的視線,許久才淡淡應了一聲,“嗯,你先去忙吧。”

胡虯一愣,這是多麽熟悉的口氣,似乎那個溫潤的少爺又回來了。他定睛一看,站在窗前的依舊是那冷漠疏離的背影,孤傲卻寂寥。他自嘲的歎了口氣,便轉身走了出去,剛剛,那是錯覺吧?

“夜色?調酒師?”傅成溪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字,然後臉皺了皺,很孩子氣的哼了一聲,“不是說,今後隻調給我一人嚐?”

那個路理臣搞什麽?讓宋銘去那樣不入流的地方工作,要毀了他嗎?還是他路少已經窮途末路到這個地步,連情人都養不起了?他暗自惡意揣測,最後卻自嘲的發現,大概這是宋銘自己要求的吧?他是那樣的倔強,怎麽會讓路理臣養他?

也罷!也好久沒有去酒吧那樣熱鬧的地方,就當是散散心吧?他如是想,卻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借口。

當車停在夜色的大門前時,車窗前的雨刮一直搖晃。視線時而清晰,時而又模糊。良久,見有侍者打傘前來,他才暗自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走進了夜色。

這是一家再普通不過的酒吧,不是很熱鬧,但也不算冷清。在這樣的黃昏零零落落的幾人鬆散的坐在各個角落,而他一眼看見的,便是在吧台後,一臉笑容與倦意的宋銘。

他穿著紅色的襯衫,白色的馬甲,頭發剪短了,幹淨而利落。此時無人,他正自行調著酒,而後淺淺的品嚐。這樣熱烈的色彩,是傅成溪從未見過。他記憶裏,宋銘的著裝永遠是端正而內斂的。

再走近些,便看清了他手裏正端著的那杯酒。是他曾經教給他的,他叫它“汪洋海”。就坐在窗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靜靜的觀察著宋銘的一舉一動。許多天的煩躁與空虛,頓時化成雲煙,消失不見。

原來早在他決定愛他的那一刻,天平已然完全向他傾斜嗎?為什麽對感情,他總是這樣的後知後覺?釋說,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白馬國際的少董才一直留在他身邊,那麽,是自己將他逼上絕路,選擇逃離嗎?

那一刻,傅成溪已然忘記那些怨恨,隻是在悔過。

“傅少?”一個磁性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傅成溪抬頭。正是一臉訝異的釋。他如何會在這裏?難道是?他眉宇立刻緊皺。

”沒想到傅少竟是這樣重情義的人,釋當初倒是看走了眼。”釋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眼睛往吧台的方向看去,毫不避諱。“你看見了嗎?離開你,現在的銘一樣如此迷人,他不是非你不可的。”釋回頭看向傅成溪,目光咄咄逼人,“自然也不是非路理臣不可。”

“哼,你還在妄想得到宋銘?”傅成溪哼笑一聲垂眸。並不多爭辯,釋說的是事實。

“從現在開始,我們公平競爭,我相信永遠隻有毫無保留的愛情才可以留住對方,無關金錢與地位。”釋說的輕鬆自然,仿佛他就是那個對愛毫無保留的情聖。

“是的,你的話永遠都像真理。隻是,那和能否得到宋銘並無瓜葛。”傅成溪手指交叉,冷冷的盯著麵前看著頗有紳士風度的釋,“以前倒是沒發現,你還有這樣的一麵。”

釋頓了片刻,唇角微勾,“無論是飾演怎樣的角色,最主要的還是看清自己的位置。否則怎麽做的好?”

傅成溪一怔,看清自己的位置?他猛地向吧台看去,卻正好撞上宋銘無意間投來的目光,刹那碰撞,火花四濺。宋銘有些慌張的垂下頭,傅成溪卻勾起了唇,得意的看向忽然沉下臉的釋,眼裏峰回路轉。

釋低沉的說了聲再會,便端著自己的酒杯朝吧台而去。果然,在那人的心裏,傅成溪還是不可替代的存在,隻一眼便張徨,那何嚐不是因為在乎?

傅成溪不知道為什麽,見到那樣無措的宋銘,卻是異常的歡喜。看著釋向宋銘走去,卻毫不擔心二人會產生什麽樣的火花,如果會,他們有無數的機會。

宋銘慌張的握著手裏的酒杯,無論如何躲閃,那灼灼的目光卻是片刻不離的直射在他的身上。他怎麽會來這種地方?怎麽會放下身價來這樣不入流的酒吧?是來找他嗎?還是,隻是巧合?

“宋先生,怎麽看起來今日有些倦怠?”釋語氣溫柔,心裏卻是糾緊,決不能讓宋銘再回到傅成溪身邊,否則,他便是真的毫無機會可言了。

“呃,是你?可能昨晚沒睡好。”宋銘無暇多想隨意應付著這個曾經的保鏢,頂著那穿透性的視線,局促不安的擺弄著吧台上的瓶瓶罐罐。

“還是放不下他嗎?”釋忽然落寞的語氣有些自嘲的頹然。

“唉?”宋銘詫異的看著這個和當初保鏢時截然不同的男人,倒是暫時轉移了注意力。“對了,你怎麽在這裏?”

“來看你,看你安好便好。”釋微微一笑,“可以給我來一杯你剛剛調製的酒嗎?”

“呃,那個。”宋銘猶疑的看向傅成溪那邊,他正看向窗外。忽然有些失落,他輕輕搖頭,抱歉的說,“這個不可以,換一杯吧?”

釋一直注意著他的神情,見他這樣,隻得無奈的點頭。或許他是著急了些,稍安勿躁,自己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他終會知道,自己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一直到宋銘下班,釋離開,傅成溪也沒有回去,隻是坐在原位,時不時會看向宋銘的方向。見他收拾東西出來,他朝宋銘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宋銘拎著包,猶豫著躊躇不前。他是不該再走過去的,他知道。隻是他天真的為自己找了一個借口,他要阻止傅成溪對付路理臣。所以,這就是最後一次麵對傅成溪吧?他惴惴的向傅成溪那裏走去。心髒跳動的節奏,竟然比第一次見他時還要劇烈。

“坐。”傅成溪溫和的笑著,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和以前一模一樣的態度。宋銘有些緊張的坐下,雙手交握著。

“最近怎麽樣?”傅成溪身體前傾,湊近宋銘,見他眼眶周圍泛紫,知道一定是沒睡好。不由得覺得有些別扭,昨晚他是和路理臣........

“還好,你呢?”那樣的話,怎麽說的出口?他該怎麽和他說,不要傷害他的路理臣?哎,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不好,沒有你,我很不好。”傅成溪微微低頭,隱藏了嘴角苦澀的笑意。在他麵前,他向來都隱藏自己的心思。即使是路理臣那個能把他打進地獄的秘密,他也沒有瞞過他。隻是因為那虛妄的相信。

宋銘被那一句“沒有你,我很不好。”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怎麽會是這樣?眼眶頓時濕潤,就要承載不住那沉重的苦澀。傅成溪,你現在何苦來和我說這些?我已經不可能再回去。

他一冷心腸,忽然強了起來,他緊緊的盯著傅成溪,完全忽視了自己此時泫然欲泣的模樣,他說,“傅少怎麽說這種話,我們本就無關。強扯在一起,也是徒增痛苦。況且,我現在已經有了理臣,我來隻是想請你放過理臣,我感激不盡。”聲音僵硬,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哽咽。

“你說的好假,我知道你在意的是我。”傅成溪伸手攬過宋銘的腦袋,將他攬到自己麵前,笑說,“你總是被眼神出賣,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他微微側臉,唇便貼上了他的。很快又分開。

傅成溪起身,“既然是你求我,那我就放過路理臣。不過,你最好快點回到白馬國際,否則,他會死的更慘。還有,在這裏做調酒師像什麽樣子?”傅成溪掃了一眼夜色裏迷離的燈光,皺了皺眉。這樣的地方太容易使人沉淪。

“可是,我.......”

“別和我可是,你本來就是我的。”如此霸道,這樣的他倒是像極了路理臣。宋銘微一愣神。

就在傅成溪打算在說什麽強勢的話時,一個邪肆的聲音就這麽毫無預兆的闖了進來。

“我的資儀,什麽時候成了傅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