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秋日夜涼如水,清冷的月光將地麵覆上了一層透明的薄霜。梧桐已是落得光禿禿的,繁複的枝椏,交錯著繪成另一番風景。W市裏,梧桐似乎是最為常見的樹,旺盛時,遮天蔽日。葉落時,也是格外淒涼,惹人懷愁。
隻是,即使是這樣風吹葉落的時節,也不是所有人都心存悲秋的。有些人是因為生活美滿,而有些人是沒有時間。
“噠噠噠,”匆匆的腳步聲很快便從路的這頭傳到那頭,路理臣裹著大衣,匆匆行過。方才與郝斯伯的交談,他得知的不僅僅是郝斯伯為何願意告訴他這些機密。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舒漠北的用意。如果是這樣,那麽路家麵臨的局麵,隻要他能做的好,就會徹底扭轉。
他要回去好好規劃,找出一條萬無一失的計策,來應付這次危機。
驀地,路理臣停住了腳步。右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唇瓣,冰冷的手撫上這片溫熱,就像是拂過空氣般沒有知覺。可是唇上卻分明的感受到指腹的僵冷。
我發現,我喜歡上了路少的吻。
這句話一直在他腦海裏盤旋,揮之不去。他放空的雙眼又看見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深邃如這涼夜之空,浩瀚無垠。心髒又是重重的跳了一下,他慌忙的甩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又長長的吐出。
隻是一個吻,代表不了什麽。他定了定神,看了眼前麵的路,打算繼續走。心中卻開始鬱悶,他為什麽要坐郝斯伯的車?出來為什麽要把錢包手機一概放在車上?為什麽他還要死要麵子的拒絕郝斯伯送他回去?明明已經發現沒帶錢包和手機了。這麽囧的事都被他遇到,活該被那家夥強吻啊!
可是當他向前又走了一段距離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了樹旁站著一個瘦小的身影。目測,是一直在盯著他看。
因為路燈隔得遠,路理臣並不能清楚的看到那個人的樣子。但是他對這個身影很熟悉,不由加快了腳步,向那人走去。
快到近前時,路理臣忽然停下了腳步。阮箏?他怎麽會在這裏?不過,他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經過那件事,也不知道,他過得如何?隻是,那天阮箏看他的眼神讓他本能的不願意與阮箏過分親密,他看的出來,那雙小鹿般純淨無辜的眼裏,清晰的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路理臣也清晰的知道自己對他,不過是照看小弟弟的憐惜。所以他值得避免這種尷尬場景的再度出現,然而終於麵對麵了。他發現自己還是不忍心,就當陌路人離去。
“阮箏。你怎麽會在這裏?”路理臣微笑著走近阮箏。果然,他是不忍心的。
“我,我在這裏等了你很久。”阮箏說話的聲音發顫,仔細看,身子也是在顫的。看得出在秋夜的涼風裏站了已是許久。他的臉冷的已經白的開始轉青,他看著路理臣,又慌忙解釋:“我看到那你來了這裏,以為你不會太久,所以……”
路理臣立刻走上前,握住了他冰涼的手,竟是比自己的還要涼上許多。他皺眉低斥:“這麽冷的天,你怎麽就一直站著。邊上不是有奶茶屋,咖啡館什麽的。就是要等,也不用一直站在外麵。”
他替阮箏搓著手,偶然抬眼時看到阮箏濕漉漉的眼睛裏自己的倒影,手略微頓了一下。輕輕放開了他的手,將自己的大衣解下披在了阮箏的身上。他轉過身,淡淡的說:“走,先進去喝杯熱茶。”說完也不等阮箏應答,便徑直向最近的一家白色的奶茶屋走去。
阮箏披好大衣,輕輕笑了。然後便小跑步的追上那個溫柔的有些可愛的男人,他站在這裏不進去,自然是要第一眼就能發現他。
路理臣進去後,先是向奶茶屋的主人借了電話,讓殷弛開車過來接他。才回到位置上,坐在阮箏的對麵。
阮箏見他來,立刻挺直了背脊,睜大眼睛看著他。
路理臣交叉著的手指放在桌上,拇指互相打著轉。他裝作很嚴肅的看著阮箏,說:“你怎麽回來這裏?學校離這裏可不近啊?”
阮箏立刻垮了臉,說:“我好久都沒有看到理臣了,也不知道理臣在哪裏,好不容易看見了,所以才會找過來的。”他見路理臣依舊沉著臉,不說話,便委屈起來,可是他不敢抱怨。他怕路理臣會反感他,所以他隻是小心翼翼的看著路理臣的眼睛,輕聲問他:“你,是不是不高興?”
路理臣原本想說沒有,卻被來送奶茶的少女笑意盈盈的接了話茬。她滿眼笑意的看了一眼阮箏,又迅速瞥了路理臣一眼,笑說:“怎麽會呢?這位先生隻是擔心你吧?”
阮箏聽的一愣,接著便笑了,說“謝謝,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麽?路理臣苦笑,他揮了揮手,示意可以自己來。那少女便又笑意盈盈的走回櫃台了,路理臣敢肯定,這女人肯定在角落裏偷窺……
“以後晚上不要一個人出來,現在外麵可不太平。”路理臣握著奶茶杯,微燙的感覺讓他感到安心。
“理臣也很怕冷吧?”阮箏也握住了奶茶杯,笑著看向路理臣。那天晚上的陰影早已淡的模糊,但是他知道了男人之間的一些事,於是,隨之而來的便是他對路理臣延綿不絕的想念。他清楚的認識到了,他對路理臣渴望是什麽。
然而,他是不敢說的,莫說如果老爸知道,定要打斷他的腿。就是被拒絕後的絕望,他也是承擔不起的。所以即使隻是能和他這樣坐著,他也滿足了。
“嗯?”路理臣一愣,看了一眼緊緊握著奶茶杯的手。忽然輕鬆地笑了,眼睛眯的像兩彎新月,閃爍著不知名的光,“嗯!好像是的。”
可是他知道,他不是怕冷,他隻是眷戀這微灼的溫度。就像他的唇,也是灼人的,所以,他才會沉迷嗎?他的眼波閃動了一下,又恢複了常態。
“理臣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阮箏見路理臣終於笑了,拘謹也少了很多。他喝了一口奶茶,笑的一臉明媚。
“我來是……”路理臣忽然靈光一閃,阮箏家以前是幹什麽的?他再清楚不過。他的老爸阮儲曾是阮氏集團的老總,隻是當年顧家的擴展,硬是把阮家搞垮了。但是,這並不能就說阮儲無能,相反,作為白手起家,在城北闖出一片天下的阮氏老總。他的能力值得所有人肯定,隻是對手過於強勁,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那次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太大,以至於他一蹶不振。
如果這時候將他籠絡進路家,或許又是撿到一個寶。他想到那個因為他知遇之恩,為他苦心賣力的沈韻,微微勾起了唇角。
既然舒漠北要找弱者與他聯盟,在壓製住強者的同時又不必擔心弱者的反咬一口。那麽,他路理臣就做一回弱者給他看看。
“理臣?”阮箏在他麵前揮了揮手,見他看過來,笑道:“在想什麽?”
“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身體向前傾了些,看著阮箏的眼裏有精光閃過,配著他漂亮的眼睛,格外的耀眼。他認真的問道:“令尊近來在哪裏高就?”
“老爸?他一直都在家,沒有出去工作。”阮箏想到原本溫和的老爸自從企業破產後就變的暴躁易怒,而且終日在家消磨時光,對著電腦下棋,一下就是一整天。他小臉微微泛苦。
“是這樣嗎?那令尊有沒有再出來的意向?”他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又說:“不如我改日去拜訪一下令尊?我有一家公司正缺個能獨當一麵的領導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路理臣伸手摸了摸阮箏的頭。
阮箏一愣,隨即便立刻小雞啄米般點頭。高興的咧開嘴笑,“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會和老爸說。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如果不是因為老爸每次應聘,那些人就對他冷嘲熱諷,說什麽照規矩,進公司總要從最基本的做起,讓他老爸做普通打雜的職員,他老爸也不至於會變得像現在這樣暴躁易怒。那是他將那些冷言冷語壓在心底,日漸積深的陰影。如果理臣說的是真的,那就等於拯救了他們一家。
“那你回去要機靈點,我怕令尊會誤解我的意思。隻要他肯見我,事情就好辦了。知道了嗎?”路理臣寵溺的揉了揉阮箏的頭發,笑的越發開懷。他本就長得一副妖孽的模樣,笑起來便更顯得魅惑。偏偏他不帶虛假的笑裏還夾雜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叫人心折。
阮箏看的入迷,呆呆的應了聲好。後麵的談話竟是一無所覺了。
直到殷弛匆匆趕來,他在在驚訝裏回過神來。
“理臣,你沒事吧?”殷弛有點氣喘的扶著門框,看著裏頭談笑風生的路理臣。頓時氣結,我靠,他還以為他家大少遭遇什麽危難,車不停輪的趕來救駕。沒想到他卻在這兒優哉遊哉的,拐了個小正太喝奶茶!
太沒天理了,他不滿的走到路理臣麵前。看了眼瘦弱卻明媚的阮箏,笑道:“原來理臣是來私會小情人,把我叫來,不是存心叫我傷心嘛!”
“就知道瞎扯,他是我小弟阮箏。”路理臣斜了一眼滿嘴放炮的殷弛,又笑著看阮箏,介紹說:“他叫殷弛,我的好兄弟。”
殷弛聽他這麽介紹自己,頓時唇角上揚。這家夥,還是有點良心的嘛。不枉他這麽盡心盡力的給他辦事。他朝阮箏咧咧嘴,道:“既然是理臣的小弟,哥就免費罩你了。”
“謝謝。”阮箏微微一笑,很有修養的起身向殷弛頷首。
殷弛一怔,有些意味深長的向路理臣擠了擠眼睛。被路理臣瞪回來後也不在意,就自來熟的和阮箏攀談起來。
明確方向後,事情似乎終於開始步入正軌了。
如果可以按照他的策劃一步步走的話。可以說這一局,他路理臣,必勝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