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耳的音樂襲擊著耳膜,誇張的旋律使路理臣皺起了修長的眉。他輕輕抬起眼皮,看到的便是光怪陸離的燈光,肆虐掃射在這黑暗嘈雜的空間裏。來來往往的都是年輕的俊男美女,行為大膽,衣著放、蕩。

剛剛清醒的眼裏還蒙著一絲霧氣,他顯得有些迷茫。他好像記得,他應該昏了過去,那麽多次的撞擊,再堅強的腦袋也抵不過水泥築的牆吧?

不過,眼前的一切,若隱若現的顯出一種深刻骨髓的熟悉感。他在做夢?他凝視著側邊的透明玻璃杯,在燈光裏閃著迷離的色彩。

然後,他抬起了左手,寶鉑的光芒一下刺疼了他的眼睛。上麵的時間記錄著,這是他昏迷前的整整二十年前。多麽真實的夢。他輕輕轉了轉表,這是他以前的習慣動作。現在竟也依然如此熟悉。微薄的唇,忽然溢起笑容,即使是夢,將會醒來,他也甘之如飴。

路理臣打量了一下四周,他清晰地記起,這是一個周末的晚上,前一天剛從路家回來。現在他還是個大三的學生,二十歲,住校。

下周,他會再次回到路家,然後,他會為了今日遇到的人,拒絕父親讓他出國留學的提議,與父親大吵一架。從此,陰謀也將一步步開始。要扭轉命運,也就要從這一刻開始。

10點整,路理臣抬起頭,目光迎向向他走來的少年。酒吧裏迷離的燈光使他看不清少年的麵容,但是,他知道,即將走出來的必將是那張純淨的麵容,幹淨而明朗。

他叫阮箏,是個不折不扣的少年天才,不靠家世,不靠金錢,愣是靠他聰明的腦袋,過目不忘的本領十五歲時,躋身於路理臣所在的第一名校,然後又以一年的時間成為了路理臣同屆的醫學院名人。

然而,這樣的名頭,還不足以讓當時目空一切的路理臣留駐目光。路理臣看上的,是他比陽光更明媚的笑容,以及他青澀單純的靈魂。即使是現在的路理臣,依然也為這樣的阮箏折服。

“路理臣?”少年的聲音澄澈幹淨,使路理臣從回憶裏回過神。他輕輕一笑,狹長的眸子頓時像點亮了生機,惑人的韻味流露的無知無覺。

“阮箏?久仰久仰!”路理臣矜持的笑,刻意的帶著一分疏遠。既然可以重頭來過,那麽所有他愛的,愛他的,他都必將不遺餘力的守護。比如,他愛的,單純的阮箏。

“你認識我嗎?”阮箏受寵若驚,雖然他是醫學院的名人,可是在路理臣的麵前,他依然是奇峰前的山丘,他知道他們中間隔的不隻是海洋。

“醫學院的少年天才,十五歲的高材生。怎麽能不認識?”路理臣點了一份橙汁給阮箏,自己則淺嚐著透明玻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你怎麽會來這裏?”

阮箏有些回不過神來,路理臣的性格,他是聽過的。可不是這樣溫文有禮,謙謙風流。他偷偷看了眼麵前把玩著酒杯的俊美青年,暗自思量,或許這樣安靜的,才是路理臣吧?而他何其有幸能看到,不知不覺,彎起了唇。

“我,我來看看。”阮箏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繼續說,“我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

“以後也不要來!這不是好地方。”路理臣淡淡掃了一眼混亂的內場,斑斕的光線照在他白皙的臉上,有種奇妙的美感。

“那路同學為什麽要來呢?”阮箏其實是看著路理臣走進來,才陰差陽錯的跟進來的。路理臣就像一座神秘的燈塔,引誘著他走進這座城市,這個學校,以及這間叫“夜色”的酒吧。

路理臣詫異的看著阮箏,不知道,他們的對話為什麽演變到這裏。按照二十年前,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將這個纖弱的少年推倒吃掉,然後,在他哭泣聲中瀟灑的離開。

不過,他掃了眼坐在對麵的少年消瘦的肩。淡淡的說,“你還未成年!”然後一口喝幹了杯中索然無味的酒液。

“你十六歲的時候,也來這裏。”阮箏忽然脫口而出,說完,臉色一白。捂住嘴,不敢再看路理臣。

他十六歲的時候也來這裏,是的,他從開葷後,就少不得在這樣的地方獵豔。不過,像他們這樣圈子裏的人,又有哪個不是呢?可是,阮箏你啊,可不行。

似乎發現路理臣沒有注意到自己說漏嘴的話,阮箏又抬起了頭。或許被人關注,已經成為他的習慣吧?

“以後不要來這種地方。”路理臣稍稍加了點調子,眼神緊緊地鎖在阮箏的身上,一會兒又放緩了口氣,“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是男人,就要有強健的體魄。才不會被欺負。”

阮箏不明所以的看著忽然臉色有些尷尬的路理臣,點點頭,“我知道。”隻是要跟上路理臣的步伐,他又哪裏來的時間去強健體魄呢!

路理臣看了眼時間,眸色微沉。他忽然站起身,對阮箏說,“阮箏同學,時間不早了,我們一起回學校吧?”

“嗯?嗯!”阮箏高興的點點頭,就跟上了路理臣的腳步。

在舞池的另一邊,一束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往外走的二人身上。路理臣微不可查的瞥了眼那個方向,呢喃了一聲,大跨步走出了“夜色”。

送走阮箏後,路理臣獨自遊逛在學校諾大的操場上,夜晚的涼風使路理臣從夢境裏回神,他終於確定,這,似乎不是夢。他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又或者,那過去的二十年,才是一場荒唐的夢呢?

甩了甩頭,他忽然一手抓住一側的頭發,嗬嗬的低聲笑了起來。命運,真他媽的會玩人!

直到頭發被自己扯得生疼,他才鬆開,理了理柔順的黑發。就著夜色,練習了一遍在監獄裏學來的拳術。滿頭大汗,幾近虛脫時,才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大學宿舍是兩人間,他也並沒有受到任何的特殊待遇。當然這就是他的好爸爸特意叮囑的,說是不能讓兒子染上驕奢淫、逸的毛病。他現在才發現,他的好爸爸是多麽的英明神武。

他數著步子,等待他的摯友席殊同的出現。

一步,兩步,三步。。。。十步!

“路理臣!你終於回來了?”席殊同特有的雅致的嗓音,帶著抱怨與無奈,遠遠地從宿舍樓外的一棵樹下傳來。接著,就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昏暗的月光下,正往他的方向走來。

“殊同!再看見你,真是太好了!”路理臣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還怔愣著的席殊同。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句再見到你,是包含了多少的歉疚與思念。

濃濃月色下,兩人各懷心思,一同走進了宿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