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紅門家事(上)

她們到家已是很晚,顧思陌又忽然要趕回Y市,便連嚴涵冰也驚動了。

他沒有過問太多,聽說顧思陌趕回去有事,對沈青吩咐道:“安排人送到機場去……”

顧思陌禮數周到地向他道謝。

送她去機場的人還是凱樂,車上有凱樂,嚴笑什麽也沒有多說。

“等著我回來。”

回到車上,凱樂白淨的臉上一派肅然,“大小姐。”

嚴笑坐在後車座上,看著手裏的手機,說道:“你在這邊也呆的夠久了,事情完了隨我回去吧。”

凱樂的嘴角溢出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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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葉住的地段很好,上風上水的高級住宅區,保安盡職盡責地查明身份才讓進去。

他的公寓顧思陌沒來過幾次,但依然清晰地記得門牌號,況且她手裏還有陸飛揚的電話。

陸飛揚下樓來接她,穿著件黑色T恤休閑短褲,還一雙略顯家居的夾趾拖鞋。

他看到顧思陌就趕緊迎了上來。

陸飛揚看起來還算鎮靜,事情應該與嚴笑所說的一致,暫時沒有出亂子。

顧思陌看著電梯不斷上升的數字,沉默地到了二十二樓。

薛葉獨自居住的公寓住宅麵積並不小,二十二樓和二十三樓是貫通的兩層,她到達Y市的時候已是清晨,原本敞亮的客廳裏所有的窗簾都緊閉,顧思陌的腳步快的陸飛揚幾乎追不上,他可以跟嚴笑和薛葉開玩笑,卻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顧思陌,都有些忐忑不安。

她看向陸飛揚,眼神明亮,神情平靜:“葉子現在什麽情況?”

陸飛揚據實相告:“葉子拿了槍,但是沒能出去,用了鎮靜劑,現在還在臥室裏睡。”

“在哪兒出的事?”

“華彩廣場出來的那條小街。”

也就是抓她的那條林蔭道,顧思陌“嗯”了一聲,“笑笑不太放心葉子,叮囑我來看看。”

她這句解釋其實沒有必要,但是她說了,陸飛揚聽著,隨著她一起踏上樓梯。

陸飛揚接到了嚴笑的電話,說是一切事情聽顧思陌吩咐,沒有事的時候,他還能和薛葉稱兄道弟開個玩笑,一旦出事,他隻能照著拜入紅門的規矩走。

薛葉的事是紅門的家事,他的身份根本無法處理,嚴笑緊急之下讓他過來勸人,要的也就是個拖延的時間。

“裕哲怎麽樣?”

“他手受了傷,也在屋內,我沒有看到人……後來來的人沒有讓我進屋。”

顧思陌的腳步停住,說道:“我知道了,去做你的事,一切如平時。”

“我先去酒吧了,今天裝修隊上門。”陸飛揚說完後,才覺得背後已滲出了汗,他身邊一直總是堆著笑臉的曹經理竟是個深藏不露的狠角色,連嚴笑還未曾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全然著手安排好了這邊的事,等到他趕來就被沒收了通訊工具。曹經理半夜離開前跟他說道:“等到大小姐安排的人過來,你才可以走。”

顧思陌的臉隱在陰影中,說道:“去吧。”

有人守在床邊,聽到門聲一躍而起,看到是顧思陌才舒了口氣,“陌姐。”

薛葉喜歡打扮,偌大的臥室裏衣帽間就占去了大半,地上鋪著厚厚的絨地毯,臥室裏開著燈,整個室內都明晃晃的。

守在薛葉床邊的人是個陌生的麵孔,他走到顧思陌身邊將原先手中的針管交給她,開了門出去,並將門輕輕地關上。

看樣子在屋子裏有一番掙紮,有一麵鏡子碎了,鏡子的碎片迸飛出去,落在地毯上燈光一照發出亮光。

大床上悄無聲息,顧思陌走到床邊。

裕哲手上纏著繃帶,包紮的非常粗糙,雪白的繃帶上沾著紫水,垂著頭抱著膝蓋坐在床的一邊,方才有人喊“陌姐”的時候他就微微動了下,屋內靜謐,他感覺到有人走到了床邊。

薛葉眉頭緊鎖地躺在床的一側,淡黃色的頭發細碎柔軟,她拉開他身上的毯子,雙手果然是被一根領帶捆了起來,捆繩的人很小心,隻為了製服用的是活結,一拉就開了。鬆開了雙手後,迷糊中的薛葉似乎感覺舒服了點,不自覺地晃著手腕。

床頭的櫃子開著,裏麵還有散落的彈夾,手槍卻並不在櫃子裏。

略有些刺目的燈光將整個臥室照的亮堂堂的,顧思陌站在床邊,隻覺得有種情緒從心內升騰起來,怎麽也平複不下去,那種憤怒和疑問升騰而起,是她多年未曾有過的。

她見慣薛葉說笑貧嘴的樣子,也見慣了他戰戰兢兢地聽話,見慣他晃晃悠悠跟在她身邊工作……嚴笑放心地將她最在意的弟弟托付到了她的手上,卻出了這樣的事,隻是因為她的好勇鬥狠,因為她那些久未激起早以為蕩然無存的狠辣,將一直伺機找茬的錢瑩惹火,開始了瘋狂的挑釁。

“手有沒有事?”

“還好,”裕哲將手抬了下,“死不了。倒是他……他發了很大的脾氣,拿槍要殺到青幫去。”裕哲說的輕快而得意,有一點炫耀,“因為我受傷了。”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應,屋子裏靜靜的,隻有他的聲音,音調悠揚動聽,說出來的話卻讓顧思陌苦澀地微笑著,坐在了床邊,重新將毯子蓋在薛葉身上。

“那你喜歡他嗎?”

裕哲愣住,猛地轉向她的方向。

他沒有戴墨鏡,應該是打碎了,臉上有一道類似眼鏡腿劃出的血痕。

如同她記憶裏的一樣,被墨鏡遮掩掉的是雙漂亮的鳳眼。

“不用急著回答我,等想好了再告訴我。”顧思陌說道,看到裕哲咬著下嘴唇,快要滲出血來,黑色的瞳仁倒映著天花板上明亮的大吊頂,眸色深沉如同一潭幽水。

“他什麽時候會醒?”裕哲問道。

“藥效過去了就會醒。”顧思陌說著,站起身去拿了塊冰涼的毛巾過來。

薛葉的臉色慘白,眉頭緊鎖,看起來非常地不舒服。

“他怎麽樣了?”裕哲問了一句,過會兒自言自語道,“我沒想到他那麽晚了還會過來看我。”

他將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

薛葉這幾日都非要跟著他一起回家,寧願睡在客廳的沙發上,裕哲犯了別扭,說了幾句話刺激到了薛葉,昨晚上他安排曹經理送裕哲回去。

可能是想過後還是不放心,又追了過去,卻沒想到,看到的就是曹經理正苦著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著紫藥水給裕哲包手。

曹經理是大意了,走過林蔭道後超小路送裕哲回家,卻在黑燈瞎火中受到伏擊。同時過來的約摸有六七個人,三四個人按著他打了一頓,還有三個人圍住了裕哲,人似乎得了命令,打完就走,收手很快。

等到曹經理暈頭轉向地起來,就看到裕哲跪倒在地,一聲也沒吭。

曹經理將他送回家在燈下細細地檢查,才發現臉上沒事,隻是墨鏡掉在地上的時候劃傷了臉,手上的血是匕首劃破了左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傷口倒不深,顯然是有意為之。

身上的傷裕哲死活也不肯讓他看,他隻能買了紫水先給他包紮。

薛葉的手上還拎著夜宵,冷著臉摔了夜宵走過來,先是看了看裕哲的手,然後再看了看他的臉,問曹經理道:“怎麽回事?”

“有人盯上我們了,”曹經理囁嚅著,“葉少,你聽我說……”

“誰幹的?”

曹經理急的一張黑臉漲的通紅,扔下手裏的棉球拽住薛葉的胳膊,說道:“天黑沒看清,打完就閃人了。”

薛葉板著臉,說道:“除了那個瘋女人,還有誰能幹出來這種事,知道她在哪兒嗎?”

“不,不知道。”

“查。”

曹經理魂飛魄散:“葉少,你要幹什麽啊!”

薛葉冷冷道:“沒你的事。”他拉起裕哲,盛怒之下和他說話也透著幾分柔和,“你這裏可能被人盯上了,跟我回家去。”

曹經理大急,剛想說什麽,就被薛葉一把奪了手機,“不準報信,今天晚上我就要結果了那個瘋女人。”

曹經理急的汗流浹背,問道:“葉少,您不能一人前去犯險啊!”

薛葉平日裏嬉皮笑臉的表情盡數收了起來,說道:“所以先送我回家。”

曹經理哭喪著臉,沒法報信,也沒法通知人,嘴裏發苦,兩腿發酸,一路上如同唐僧念經般絮絮叨叨:“葉少啊,你不能衝動啊……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您現在身份特殊,就這樣和青幫挑開了他們怕是求之不得啊……”

“那就更好了。”

曹經理眼一黑,薛葉這幾年才乖順起來,要是因為這事再鬧個天翻地覆,他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繼續往死裏規勸:“葉少,等大小姐回來……”

“閉嘴。”薛葉真的氣昏了頭。

旁邊坐著的裕哲非常安靜,兩隻手都纏著繃帶,他剛才看過了傷口,雖然都不深,卻一看就是道上的警戒手法。

除了青幫錢瑩,還會有誰敢在這種時候下這種挑釁的命令?

薛葉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他看著裕哲垂首沉默的側麵,覺得那道劃傷的紅痕極為刺眼。

到了公寓,曹經理反而冷靜了下來,他隨著薛葉進入臥室內,看著他從抽屜內嫻熟地拿出槍來裝了彈夾。

勸是已經勸不住了,曹經理把心一橫。

“葉少,您收走了我的電話,我怎麽幫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