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話:走路的就沒有不掉坑的

同清覽虛與委蛇一陣後,千秋暖借口身子乏了請他離去,待腳步聲遠了,又躡手躡腳出了房門。

而暗中等候時機的辨陽察覺到清覽離去,也從藏身之處出來,朝太宰府安置門客的別院奔去,在入院的拱門處和步履匆匆的千秋暖撞了個滿懷。

“哎唷!”才好沒多久的額頭又杵在人肩頭,千秋暖撞得頭暈,差點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辨陽看清眼前的人,忙一把拉住她:“姑娘小心!”

千秋暖一聽聲音是他,便歡喜道:“來得正好,我有事兒求你呢。”說罷拉著他竄到花叢中背後躲了起來。有三兩小廝從麵前路過,均未發現他們。

人走遠後,辨陽蹙眉問道:“你怎又跑這處來了,淨尊的案子不是還沒結麽,東西找到了?”

千秋暖撅起嘴不滿道:“我這不就是來找東西麽,偷走我寶貝的就是這位太宰大人。倒是你,為何會在此做客,你和他很熟?疏翎不是很計較你們與外族往來麽。”

“我奉陛下之命出使木國,自然就由朝中最尊貴的大臣接待了,”辨陽亦壓低嗓門回答,“你剛才說清覽偷了你的寶貝?他為何要這麽做?”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八成是受到空在那老禿驢的蠱惑,在麒麟城中他得知我的身份後大吃一驚,帶著月前樽和我的靈……我的寶貝倉惶逃回了青龍,所以我就一路追了過來。”

千秋暖說著,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笑道:“我和你可真是有緣啊,走到哪兒都能遇見,如何,這回要不也順手幫幫我?”

辨陽任她逗弄,既不羞也不惱,仍舊笑著道:“要我幫你把寶貝再偷回來?我現是使節,清覽雖暫未出言不遜,骨子裏卻未必看得起我,在這太宰府中我也並非來去自如,可以幫你打探打探,但……”說話間又有兩名丫鬟捧著什麽匆匆路過。

千秋暖理解地點點頭:“反正你幫我也隻是出於義氣,能幫則幫,不能幫我也不會怪你的。”

“義氣?”辨陽哼笑了一聲,“罷了,你從來也不知道,我究竟為的什麽。”

千秋暖略感訝異,汕城相逢那回辨陽分明說自己與他是好朋友,好朋友不講義氣,那講的什麽?

剛想再問什麽,風中傳來異樣的響動,似乎還有人趁著黑夜在行動。辨陽二話不說將千秋暖攬到懷裏掩護起來,舉手間一團黑影從頭頂上方掠過,輕盈地落在了院中。

“?”千秋暖從他胳膊下往外看,隻見那黑衣人稍作停留就再度淩空飛起,往別院深處尋去。

千秋暖撥開他的手,伸直了脖子看:“那是刺客?蕭此說太宰府被強大的封印保護著,那刺客是什麽人,竟然能闖進來?”

辨陽按著她的肩不讓她暴露,低聲道:“那人功夫底子一般,也非靈力絕佳者,或許是清覽故意放進來,甕中捉鱉。”

話音未落,別院深處就傳來打鬥聲,落於下風的是一名女子,不時傳來她中招的呼痛聲,花叢中二人屏息凝神聽了一會兒,忽然院中就安靜了。

神馬狀況,誰死了?

然而答案很快就揭曉了,衣冠整齊的清覽一手托著熠熠生輝的月前樽,緩步走了出來,果然是枕戈待旦,誘敵深入。

“還要躲著不出來麽?你離開房間那一刻我就已經看穿了你的身份,”清覽好整以暇地對著空蕩蕩的院子說,“不愧是土部正神,一開始竟連我也上了你的當,太宰府的封印非一般人能破,這回不會再有救兵,老老實實出來我們還可以坐下談談,若是負隅頑抗,就別我不客氣了。”

看來是逃不掉了,千秋暖此時隻求辨陽能夠平安脫身,設法通知蕭此和凝時,於是捅了捅辨陽,又在自己頸後比劃了一下,指了指清覽,又指了指遠處,辨陽眉頭深鎖,但還是點了點頭。於是千秋暖腦袋一耷,裝作暈了過去,辨陽將她挾在腋下,從花叢中跳了出來。

清覽見了他絲毫不奇怪,微笑道:“我聽聞昭金大帝與慧土大帝向來不和,你身為金族上仙,為何卻與仇敵為伍?”

辨陽強忍怒氣,答道:“何時見我與仇敵為伍?我夜裏睡不著起來走走,卻撞見這姑娘鬼鬼祟祟,交手幾回合將她打暈,正要去尋你,你就來了。”

“哦?”清覽將月前樽收進袖中,上前來托起千秋暖的下巴,小蘿莉裝昏迷裝得有模有樣,他看不出有詐,便將人接了過來,臨走前還嘲笑道:“給你一句忠告,任何陰謀終都有敗露的一天,切莫因小失大,嗯?”說完大笑著離去。

同樣是上仙,清覽狂傲得完全不把辨陽放在眼裏,後者原地喘息了好一陣才忍住沒衝上去和他一決高下,旋即重重地哼了一聲,甩手就朝太宰府的大門走去。

千秋暖掛在清覽胳膊上裝死,感覺自己腳尖擦地不知被拖了多遠,終於停了下來。

“此處現就你我二人,不必再裝了。”清覽說著就鬆開了手,千秋暖一個不防,和堅硬的地麵來了個熱情擁抱,磕得手掌生痛,跳起來就大罵:“你好大的膽子!”

清覽嗤笑道:“我膽有多大我想你早有體會,不會到現在才知道害怕罷?”

說著在太師椅上優雅地落座,一臉睥睨眾生的傲慢神情,正眼也不看她一眼。

千秋暖怒火中燒,勉強維持著冷靜,不斷勸自己不能衝動,現在還不能說翻臉了,所以還有機會。

“我原本也在懷疑空在為何有膽量叛變,最近卻偶然得知了一個真相,原來不獨護法,神的存在竟也是可有可無的,你說,”清覽端起還冒著熱氣的茶,毒蛇吐信一般的眼神落在她臉上,“空在是不是想要取你而代之呢?身為飛仙,竟有如此膽量,我不得不歎服啊。”

千秋暖冷冷道:“你不過是區區上仙,螻蟻安敢窺天道?神界乃至虛界的事,五神也並非人人都清楚,你卻妄自尊大,敢在我麵前大放厥詞。”此時裝得有模有樣,好像他不知道的自己全知道一般。

清覽渾然不知眼前這小丫頭不僅靈根盡碎,更失去了前世的魂魄,說的那些都隻是嚇唬人的話,其實什麽都不記得了。

聽她這麽說,便揚起一邊眉尾,輕慢道:“哦?那你倒是給我說說,神界還有何秘密可言?你當初和護法玖真私通,破了處子之身,怎不見天地異變五靈混亂?那些在神仙兩界流傳已久的法度,其實不過是你們這些膽小的神害怕有人威脅到你們的地位,而放出的謊言罷了。若神是獨一無二的,為何護法卻能一換再換,上仙能夠升任護法,為何不能取正神而代之?”

千秋暖驚得呆住:“你想要取代染非……”

清覽唇角上揚:“染非?是陛下的名諱?我對木部正神的位置不感興趣,況且是他一手提拔了我,我又豈是恩將仇報之人。”

“哼哼哼……”千秋暖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剩冷笑了。

清覽放下溫茶,從袖中取出月前樽亮給她看:“這是陛下的神器,難道不該是除他之外無人能用麽?可惜不僅是我,就連空在也能隨意使用,可見神器的隸屬根本不是唯一的,能者得之。”

空在用過月前樽?千秋暖訝然望著他掌心中那三足酒樽。自己打開望仙塔機關的時候,隻見到靈根盛放在其中,這就算用過了?把物品放進器皿這種事兒需要花費多大的功夫!等等,如果不是靈根,那就隻能是……

“他把頌微怎麽樣了!?”

清覽稍微露出讚許的表情:“還不算太笨,你家的忠狗現在就在月前樽中,還不止一條,過了七七四十九天還不能出來的話,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千秋暖頓時渾身冰冷,飛快地心算其頌微消失至今共過了幾天。在麒麟城的四天加上為了遷就紫鳶在路上拖遝的近二十天,大限竟然已經過去了一半!她終於明白了凝時為何催她趕緊追到青龍來,或許就是懷疑頌微被囚月前樽之中,而她為了報紫鳶的指路之恩,已經嚴重耽擱了搭救本族上仙的時間。

“想好了?要不要進去陪他們?”清覽逗小孩兒一般笑問。

他們?千秋暖再度揪起了心,對,他剛才就說過不止一個人困在其中,還有一個是誰?

腦海中當然立刻浮現出方才別院中的那個黑衣人。隻是辨陽說那人功夫底子一般,蕭此和凝時可都不是普通人,又都不是女子,應該不會蠢到闖進來還被清覽活捉了吧?

左思右想得不出結論,千秋暖已經疲憊到了極限,癱坐在地上:“頌微是因為我的計謀不周全才會受困於月前樽中,我無論如何不能置他於不顧,死就死吧,又不是沒死過。”

清覽哈哈笑著,掌中的三足酒樽緩緩飛起,在空中旋轉變大,忽地樽身一歪,黑洞一般的樽口對準了千秋暖,後者一副萬念俱灰的神情,掙紮也不掙紮一下,就在那強烈的吸力之中被卷進了未知的世界。

而就在木靈之力為吞噬土靈之力而急劇擴張的同時,另一道更為霸道的力量強行撕破了結界闖入,搭上了前往月前樽內部的末班車,清覽甚至還沒看清那是什麽人,一切已經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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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覺得那是誰=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