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硝煙再起
江淺陌以前是個不婚主義者，一度恐婚。婚姻不比戀愛，一旦有了婚姻，隨即要承擔的責任便多了很多。婚姻又像是一座圍牆，圍住了千千萬萬的男男女女。她總覺得，不過是苦苦掙紮，或是甘之若飴罷了，再無其他。她看過許許多多那樣的例子，在兩情依依時結婚，最後卻以慘烈分開收場。
後來，她想要的，死了心。再後來，她幾乎失去了所有，那幾年，她累了，沒有勇氣再去愛，所以她會答應和程亦辰結婚。她一度以為，這樣平平淡淡或許就很好了。
可是很多事，並不是你那麽想事情就會那麽發展的。
就像江淺陌不止一次的想回到車禍那年，如果可以，她不要她的父母寧願犧牲自己來換回她的性命。
如果可以，她不想在青蔥懵懂的歲月裏愛著林程風整整一季，那樣，她的人生或許會不同。或許她會和所有女孩一樣平凡地戀愛結婚生子。
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如果啊，你所想的，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阻礙，然後無力地看它改變方向。
生命最大的確定性就是它的不確定性，就好像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意外和明天的太陽哪個會先來到。
所以，當今江淺陌下班回家，在門口看到程老爺子的時候，她覺得，她所希望的平淡也隻是她希望而已了。她的生活，總是在不斷的被人改變，偏離預先的軌道。
她討厭極了這種感覺，可偏偏，她沒有辦法。
程老爺子可以說是為了國家奉獻了他的一生，早年的軍旅生涯讓他養成了不管何時何地總是站的挺拔的習慣。飽經滄桑的臉上永遠隻有在看到疼愛的晚輩時，才會不再緊繃而是展露慈祥的笑顏。
當然，江淺陌算不上是程老爺子疼愛的晚輩，所以麵對他不苟言笑的麵容時，江淺陌並沒有覺得戰戰兢兢或是怎樣，而是淡淡的說了句，“爺爺，您怎麽來了？”
程老爺子沒有回答，依舊站在那邊，江淺陌不免有些頭皮發麻，您倒是說句話呀，這麽不吭聲的幹嘛呀，真是熱臉貼冷屁股。
快速的從包裏翻出了鑰匙，開了門，“爺爺，請進。”
程老爺子這才看了江淺陌一眼，什麽也沒說就進去了。即使如此，江淺陌還是捕捉到了他眼中暗藏的探究。
探究？江淺陌不由被自己腦中冒出的詞愣了一下，難道又出什麽事了？
往常江淺陌先回家的時候，她總喜歡去陽台那邊躺著看會書，或是去書房上上網看看新聞，然後等程亦辰回來再一起吃飯。可是今天，這種悠閑還是想都不要想了。
恭敬地為程老爺子泡上一杯龍井後，江淺陌就在對麵坐了下來。
受程亦辰的影響，江淺陌也成了一個愛茶的人，雖然品不出什麽味道。所以家中總會備著幾種茶葉，以防不時之需，今天算是派上用場了。
程老爺子坐的筆直的身軀終於微微動了動，端起茶杯放在嘴邊吹了吹，淡淡的霧氣隨之飄散開來。等茶不那麽燙了，程老爺子才抿了一口，接著放回桌上。
在朦朧之中，江淺陌似乎產生了一種錯覺，此時的程老爺子和程亦辰是那麽像，一樣的高傲，一樣的讓人不敢忽視，這就是所謂的血脈相連麽？
還在發呆中，程老爺子終於開了口。
“怎麽還像以前那樣，周末都不回來吃飯？”
程老爺子的話裏，江淺陌聽不出一絲情緒，隻覺得懾人的威嚴在壓迫著她，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有那麽一瞬間，江淺陌甚至有去陽台那透氣的衝動，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清了清嗓子，江淺陌盡量讓自己說的很真誠，“爺爺，最近我們工作都忙，過了這段時間就好。”
但是這話一說完，江淺陌不免鄙視了自己下，以前不是最不要看那些拿工作忙當借口的人麽？怎麽今天也用了這麽個蹩腳的理由？
果然，人都是會變的。這就是成長麽？曾幾何時，那些我們所嗤之以鼻的，所不屑的，都在現實中慢慢改變，到了後來，我們開始變的麻木，所不能接受的也不似從前般抗拒的那麽明顯，而是默默接受。
即使心有不甘，即使自我鄙視，可有時還是躲不過。
“忙？怕是借口吧，有什麽工作能忙到連陪我這個老爺子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毫不意外的，程老爺子開口揭穿了江淺陌的謊言。
由於兩人是麵對麵坐著的，所以江淺陌很容易就看到了程老爺子的表情，又是那種讓她不舒服的探究的眼神。
江淺陌忍不住在心裏誹謗，“難道要我說您程家的氣氛太壓抑，我受不了，不喜歡打那些交道？或者說我不想看到您的寶貝外孫，我的前男友？甚至說討厭您最疼愛的舒嵐大小姐？再說，那麽多人陪您吃飯呢，還差我們兩個？”
自然，這些話江淺陌也隻會在心裏說說而已，不管程老爺子再怎麽不喜自己，或者說自己再怎麽討厭這種對話，表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
於是，想了想，江淺陌這次直接開口道，“爺爺，咱們也別兜圈子了，有什麽話您就說吧，我聽著呢。”
“既然這樣，淺陌丫頭，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看了一眼還恭敬地坐在那的江淺陌，程老爺子再次開口就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你應該知道，舒嵐一直都是我們程家認定的孫媳婦。如果不是你回來了，和程亦辰結婚嫁入我們程家的絕對會是舒嵐而不是你這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小丫頭。”
明明是一張嚴肅到不行的臉，可偏偏說出來的話卻讓江淺陌覺得是那麽的可笑。
終於說到正題上了麽？這就是今天來的根本目的，和自己攤牌麽？然後呢，是不是要自己自求下堂去？可是，是不是太小看我江淺陌了？！
斂去眼角的陰影，江淺陌緩緩抬起頭來，盡量不讓嘴角扯出冷笑，“所以呢，那又怎樣？”
這一次江淺陌直接對上了程老爺子的眼睛，“爺爺，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您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沒有給程老爺子說話的時間，江淺陌繼續說道，“您一向指揮命令別人慣了，看不得您的晚輩不按照您的意願行事。所以我跟程亦辰結婚，您始終介意的很，就像是心裏的一根刺，非要拔掉才舒服。程亦辰向來不喜歡別人安排他的事，所以您現在出現在這裏，為的是什麽，想來我不必說的很明白吧。要讓您失望了，您想說的我不會同意。”
一口氣說完，江淺陌很想休息一下，跟這麽個人精說話，是件很費力氣的事。可是，她不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倦意，還沒結束，就不能鬆懈。
程老爺子從來沒料到江淺陌會有膽量跟他這樣說話，是的，她說的都對，他來就是希望江淺陌能主動退出，他喜歡舒嵐那孩子，他的孫媳也隻能是舒嵐。可是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堵死了，看來，他是小瞧了眼前的江淺陌了。
想到這，程老爺子又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江淺陌來，小小的臉上滿是倔強。是自己從前看走眼了，還是她變了。
“既然你不肯離婚，那麽和阿風糾纏不輕又是怎麽回事？！你以為，我們程家容得下這種事麽？！”
說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幾張照片，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照片離江淺陌很近，所以不用撿起來看，她就能看的清清楚楚。一張，是上次在餐廳的時候，林程風抓住了她的手。一張，是昨天在會館裏，照片中的她笑的花枝亂顫，而林程風則是靜靜看著自己。
江淺陌不想再看下去了，有什麽好看的，內容都差不多，無非是她和林程風的一些所謂的蛛絲馬跡。
嗬，自己也真是笨，被人跟蹤拍了照片都不知道。不過，還真是難為程家人了，為了舒嵐，怕是花了一番心思吧。
不著痕跡的冷笑了一聲，再開口時雖然語氣中還有著該有的尊敬，但明顯又摻雜了不耐煩和不屑，“我敬您是長輩，但這並不代表著麵對您的誣陷我也要默認。這幾張照片您倒是說說有什麽問題，您怎麽不去問問您的寶貝外孫？照片您拿走，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好了！”
屋子裏瞬間沉默了下來，沒有人說話。江淺陌在平複著心情，而程老爺子則又在打量著江淺陌。
“隻要我在一天，你就不會是我承認的孫媳婦。還有，你爸媽難道就沒有教過你要尊敬長輩麽？！剛才的話，是一個晚輩該有的語氣？！真是沒有家教！”
仍舊中氣十足的聲音再次傳來，可是這一次，江淺陌已經懶得去理會。
“爺爺，時候不早了，我送您下樓。”
“哼！”
送走程老爺子後，江淺陌直接躺在了躺椅上發呆。
似乎這一路，不像她原先想像的那樣好走。
程家人的刁難換成以前，她從不會放心上。可是現在，程老爺子把態度挑的這麽明白，程亦辰知道後會怎麽樣？今天的事，要跟他提麽？
不經意間，江淺陌看向了窗外。對麵的大樓裏，已經慢慢開始亮起了很多燈，一盞又一盞，是下班的人們回到家中了吧。黃暈的燈光似乎一下子把每個房子的溫暖都帶了出來。
再回頭看看自己家中，即使燈都開著，江淺陌也感覺不到那種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