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月色如水影成雙
建元開口要人，竇光烈自然不會拂了建元的意思，也就笑道：“既然太子殿下喜歡，竇某將此人送與殿下就是。”
蘇延嗣垂下眼眸，可脊背卻下意思挺得筆直：他出身顯貴，才華出眾，自然生就了一身傲骨。後來雖然國破，他隨著父親流亡，可也從未受過折辱。如今竟然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他心中感到深深的屈辱與苦澀，尤其那個人竟然是她的夫君。
被情敵左右自己的命運，任誰都會覺得屈辱與難堪。
蘇延嗣緊緊的握著拳頭，指甲深深的刺入手心，仿佛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好過一些。
蘇延嗣遲遲沒有謝恩，屋內的氣氛頗有幾分尷尬。
建元掃了一眼蘇延嗣，笑道：“教習不願去東宮嗎？”
蘇延嗣這才回過神來，他想起自己的使命，勉強躬身施禮：“謝殿下。”
建元隻是微微一笑，不露痕跡的對金亮使了一個眼色，又看了一眼門外。
金亮會意，忙側著身子出了屋子，徑直朝後麵走去。
到了後麵的流霞館，金亮側身進了屋子，見台上的戲尚沒唱完，就悄悄站在一旁。
疏影眼尖，看到了金亮，忙悄悄一拉蕭允的衣袖。
蕭允瞧見了金亮，等這出戲一完，就笑著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了，倒是該回去了。”
昌平公主忙起身道：“太子妃難得來坐坐，不如再坐一會兒罷。”
“今日是公主的好日子，本該多坐一會兒的，隻是確實坐不得了。”
永平公主抿嘴笑道：“太子妃哪裏是坐不得了，是皇兄派人來接了。”
昌平公主順著永平公主的目光看去，不由笑道：“果然，如此妾就不留了。”
蕭允被兩人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可麵上還是繃著，攜著承明的手，告辭出來了。眾人忙送了出來。
蕭允在二門上了馬車，眾人見馬車走了，方才回去接著喝酒看戲。
蕭允的馬車拐到正門，正碰上秦王、竇光烈等人送建元出來。車夫停了馬車，待建元上了馬車，方才跟在後麵慢慢的走著。
秦王一眼就看到了蕭允的馬車，隻是定定的看著，仿佛能透過那繡花的車簾看到蕭允一般。
竇光烈見建元的馬車已經走遠了，就想著回去喝酒，不想一扭頭就看到秦王癡癡的看著遠處的馬車。
竇光烈是武將，哪有什麽細膩的心思，一把拉住秦王，道：“殿下，我們進去接著喝酒。”說到這裏，竇光烈壓低聲音接著說道，“殿下，臣特意選了兩個絕色女子，且聽她們唱曲去。”
秦王回過神來，勉強笑道：“多謝駙馬好意，隻是今日偶感不適，不耐久坐，還請駙馬見諒。”
竇光烈聽秦王如此說，不好再留，就問道：“臣派人進去請王妃出來？”
秦王擺手道：“不必，讓她陪五姐多坐一會兒。”
竇光烈這才讓小廝去傳秦王的馬車。
一時，秦王的馬車來了，秦王上了馬車。在車簾落下的那一刹那，秦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手撐著額頭，心中湧起幽幽的情愁。
卻說建元和蕭允回到東宮，建元自去外書房讀書，蕭允則帶著侍女回房。
翠袖、紅巾早將家常衣裳準備好了，見蕭允回來，忙服侍蕭允更衣，梳洗。
蕭允換上了家常衣裳，倚著軟墊，在椅子上坐了。
翠袖倒了一碗酸梅湯，道：“太子妃，這是一早就冰上的。”
蕭允接過碗，喝了一口，因問道：“還有嗎？”
“還有好些呢。”
“你拿些給殿下和詹事府的師傅送去，天熱，正好解解暑氣。”蕭允又道，“給世子也送去些，世子讀書辛苦了。”
翠袖忙答應了，就去送酸梅湯。
疏影也換了衣裳，過來服侍，因笑道：“太子妃，奴婢聽金亮說殿下和駙馬爺要了一個琴師來。”
蕭允聽了，倒也沒放在心上，隻是點了點頭。
因時候尚早，蕭允就帶著疏影和暗香去了自己的小書房。
小書房內，碧影沉沉，茵茵生涼。蕭允拿了一卷書，歪在貴妃榻上翻看著。
疏影拿了輕紗團扇，輕輕的替蕭允扇著。
蕭允見左右無人，就問道：“剛才席上杜夫人離席做什麽去了？”
“太子妃，奴婢隻是遠遠的看著，倒沒敢上前去。奴婢見杜夫人和世子說了一會兒話，又拉著孫嬤嬤到一旁說了幾句話。因為離得遠，奴婢也沒聽清。”
蕭允聽了，沉吟了一會兒，也就微微的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隱隱的不安。
建元和詹事府的師傅們坐了一會兒，因見天氣炎熱，就讓眾人散了。
建元又在書房內看了一陣子書，方才起身回後麵去。
待建元回到房中，卻不見蕭允，因問翠袖：“太子妃呢？”
“回殿下，太子妃去小書房了。”
建元點了點頭，就朝小書房走去。建元一進門，就見疏影的半邊身子露在屏風外，知道蕭允定在屏風後麵，也就放輕了腳步，朝屏風踱去。
疏影一抬頭，就見建元站在屏風旁，看著蕭允微笑，忙福身行了一禮。
建元側身在貴妃榻上坐了，看了蕭允手中的書一眼，問道：“看什麽書呢，看得這般入迷？”
蕭允回過神來，見是建元，忙要坐起身子。
建元就勢拉著她的手，道：“時候尚早，陪我下一盤棋罷。”
“殿下，妾適才被公主們勸著喝了幾杯酒，隻覺得頭暈，委實下不得棋。”蕭允的聲音嬌嬌軟軟的，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建元見蕭允穿著妃色紗衣，鬢發微鬆，臉頰酡紅，越顯得嬌娜不勝，不覺情迷，啞著聲音問道：“怎麽喝那麽多？”
“公主們苦勸著。”
建元隻是定定的看著蕭允，眼中滿是深情。
疏影見了這般，悄悄退了出去。
建元見疏影出去了，伸手整了整蕭允頭上的金簪，輕聲道：“天熱，喝酒傷身，我讓人給你做醒酒湯來。”
“妾小睡片刻就好，現在委實喝不下了。”
“你此時睡下，晚間走了困，定然睡不著，不如我們說一會兒話。”
蕭允見建元說得有理，也就問道：“妾聽說殿下和駙馬要了一個琴師來。”
“那琴師琴彈得不錯，隻是為人傲氣了些。”
蕭允聽了建元的話，心中不由想起蘇延嗣，忙問道：“那琴師的名字叫什麽？”
“我卻沒問。”
蕭允聽了，隻覺得心快跳了幾拍。
建元和蕭允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雖是閑話，可因兩人彼此有情，倒也情致綿綿。
到了晚膳時分，建元吩咐將晚膳就擺在小書房內。
金亮忙指揮小太監在當地擺了兩張荷葉式的高幾，又兩把烏木椅子。
因天氣炎熱，蕭允吩咐將分例菜都免了，隻做了幾樣小菜，因此桌上隻是稀稀落落的幾個盤子。
建元、蕭允對坐了。蕭允親自盛了一碗白米飯，奉給建元。建元接了碗，隻是看著蕭允笑。
蕭允被建元看得不好意思，用牙箸頭輕敲建元的碗，道：“殿下怎麽不吃？”
建元湊到蕭允耳邊，輕聲道：“你我這可算舉案齊眉了。”
蕭允橫了建元一眼，低頭吃飯。
因天氣炎熱，蕭允吃了半碗就不肯吃了。建元苦勸著，蕭允才又吃了兩口。
一時，兩人吃了飯，漱了口，淨了手，就坐在棋桌旁下棋。
蕭允棋藝較建元差很多，因此定要建元讓自己三子。
建元見蕭允的一雙水眸中滿是期待，也就含笑答應了。
兩人下了三盤棋。第一盤、第二盤皆是建元贏了。第三盤時，蕭允也是處於頹勢。建元倚著椅背，看蕭允蹙著一雙黛眉，咬著指尖，一臉苦惱，心中一軟，也就故意落錯了一子。
蕭允見建元露出破綻，一拍雙手，笑道：“殿下，妾可是要贏了。”
建元見蕭允滿臉喜色，心中也是一喜，可還是故意皺眉道：“不好，卻是我疏忽了。”
蕭允落下一子，笑道：“殿下看這回如何？”
果然，蕭允那一子落下，立轉頹勢，且對建元隱隱含有威脅之勢。
建元隻是看著蕭允微笑。
蕭允因為贏了建元，心中歡喜，沒看到此時建元眼中的寵溺。
不過片刻，建元就兵敗如山倒，輸了這局棋。
建元站起身，攜著蕭允的手，道：“外麵涼快了許多，不如出去站一會兒。”
兩人並肩站在西廂房外的台階上。夜風習習，月色如水，蕭允的一縷秀發被風揚起，輕輕拂過建元的臉頰。
建元的目光霎時柔和得如這月色一般，他攬過蕭允，低聲喚道：“允卿。”
蕭允的心中也滿是柔情，不由伸手摟住了建元的腰。
儷影雙雙，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恰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建元忙鬆開蕭允，輕咳了一聲。蕭允掠了掠鬢發，看向院門，就見從外麵急匆匆的走進來一個人。
待那個人走近了，蕭允認出他是服侍承明的小太監黃韜。
建元也認出黃韜來，因見他一臉驚慌，忙問道：“怎麽了？”
黃韜請過安，就說道：“殿下，太子妃，世子晚膳後喝了一碗酸梅湯，因嚷著不舒服，就上床歇下了，不想剛才竟吐了起來。”
蕭允一聽“酸梅湯”三個字，心中隱隱生起一絲不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