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鳳笛之土

“啊?”墨語沒聽明白。

“我說……”

“哼!你說我可以和青竹一起的!騙子!”沒等他重複第二遍,墨語拍著桌子氣道。

“不識好歹。”雲行殊低聲咕噥了一句。

“什麽?”

“沒什麽,下去吧。”雲行殊似是不願再多說,揉揉眉心,揮揮手。這些天即使在船上也要處理一些公務,他人離開了京城,恐怕有些人就不安分了。

晚上的時候,墨語回房,赫然發現自己的被子竟然不見了!青竹眨著眼睛一臉曖昧地看著她道:“殿下叫人收拾好擱在了他的房間。”

看著青竹的神情,半邊臉頰都染上了紅雲。墨語這才發覺雲行殊的魅力有多大,身份忒尊貴,人長得又是朗若星月,自從上了船,看到那些丫鬟侍妾們灼熱的眼神,和對於她似不屑似憤恨的眼神,墨語覺得頭皮發麻,他該是禍害了多少女子啊。

這個時候,墨語又忽然想起,那個縣丞家的孫美人兒也不知道得沒得嚐所願,一個縣丞的女兒即使嫁給皇子做妾也應該不會很差,待雲行殊坐上皇位,那麽最不濟也是個妃子什麽的,也算光宗耀祖了。這樣想著,腦中竟然不自覺的拿中午那個眼神驕傲的女子跟孫美人比較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不相上下……

“姐姐,姐姐。”青竹在一旁歪著腦袋看著她,把她拉回了現實。

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什麽,墨語一個激靈,抖了一抖,趕緊把腦海中的想法揮走。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隨即,墨語耷拉著腦袋在青竹熱切的眼神中走向雲行殊的屋子。進門就被一股薄荷青草的味兒給熏著了,仔細一看,中央那個巨大的香爐中煙氣嫋嫋,香味兒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墨語咳了一聲:“殿下倒是和別人不同……”

“哦,怎麽不同?”雲行殊似乎對她的進來早有察覺,人雖然在屏風後,但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還伴有隱隱的水聲。

墨語也沒多想,答道:“別人都是些龍涎香啊檀香啊什麽的……偏你愛這種味道。”

“你怎麽知道我愛這種味道的?”那聲音似乎有點調笑。

墨語猛地一怔,是啊,自己怎麽知道的?!似乎那晚在他懷裏……

接著,墨語猛地提高音量:“誰知道!這不是在房裏點著嘛!我鼻子又沒問題,怎麽會聞不到!”

後頭的聲音頓了一頓,然後接著笑:“你生氣什麽?”

“生氣你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搬走我的床鋪!我也算是你的客人,哪兒有一間屋子都給客人騰不出來的道理!”墨語答得順溜。

“嗬嗬,我這裏有。”話音剛落,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屏風後麵轉過來,一頭黑發濕濕的在肩上披著,如玉的臉龐由於霧氣的熏染顯得更加魅惑人,一件半濕的月白色衣衫勾勒出精瘦流暢的線條,渾身散發著一種俊朗的男人氣息,顯得有些……撩人……

墨語剛開始還可以理直氣壯的直視著,可是漸漸地臉頰像是著了火一樣燒起來了,好在戴著麵具別人看不見,隻不過,她說話都結巴了:“你、你這裏有、有什麽……”

“當然是有這個道理了。”雲行殊低笑一聲,伸出手就觸摸到了墨語的臉頰,狀似不經意間問,“你臉紅什麽?”

墨語氣結,移開一步:“你才臉紅了呢!別對客人動手動腳。”

雲行殊也不逗她了,直接指著屏風後邊的一個床榻,不容拒絕地道:“你睡那裏。”

那裏的床榻隻和後頭的精致的大床隔了一個屏風,隻是裏麵的床榻很大,被褥十分的精致,甚至可以看得見上麵金線繡出的鴛鴦戲水的花紋,而自己這邊就顯得十分寒酸了,又小又破的床,被子還很薄。墨語撇撇嘴道:“誰說要睡在這裏。”說著就要抱起被子離開,被雲行殊伸手擋住。

“要是不想惹人注目,就乖乖當我的丫鬟。你不是想要去鳳笛國麽?要是再鬧,就把你丟海裏。”最後一句話是在墨語耳邊說的,呼吸噴在耳朵上,墨語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即抬起頭直直的看著他:“誰說要去鳳笛的?難道不是你非要邀請我去的麽?”

“我是邀請了你,可是,”雲行殊近了一步,“你到底是被我逼迫的還是自己要去,翠花姑娘,你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墨語猛然把眼睛一閉,耳邊的聲音異常溫柔,可是聽在墨語耳中隻覺得渾身冰涼:“我相信,你若真的不想去,我是強迫不了你上船的不是嗎?你還留了後招的,可是你還是上來了……”

半晌,墨語恢複過來,這個家夥真是細心啊。其實,前幾天她原本打算是準備好走的,可是一聽說這次去鳳笛國是作為使者為昭暄太子的訂婚,她就鬼使神差的將計就計跟了過來,直安慰自己說作為朋友是該道賀的,隻是到現在她連禮物都沒準備,而且也準備不起什麽,無論準備什麽,對於他來說,都很寒酸吧。

但是,雲行殊的觀察力也太細致了吧,這都能看出來。

思考良久,墨語抬頭追隨雲行殊的身影,他已經坐在桌旁,端起了一杯茶水,似乎就在等著墨語開口。

“殿下,我是很想去鳳笛,但沒有你我照樣去,所以首先我不當你的丫鬟,隻是你的客人。”

“嗯,不錯,繼續。”雲行殊喝了口茶,閑閑的道。

“其次,這個我就要問殿下你了,殿下再次讓人搜查我,恐怕不隻是對我有興趣吧?”

“嗬嗬,你還真不吃虧。好吧,丫鬟可以不當,你換個臉皮,我給你個身份。”雲行殊並不回答她,站起身來懶懶的伸了個腰:“進來伺候。哦,我忘了,你不是我的丫鬟,也罷。”說著就往裏頭走。

“喂、啊喂,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墨語叫道,腳下不停地跟進去,隨即聽見裏頭的人閑閑的說:“姑娘要是不介意伺候我脫衣服的話,我隨時歡迎。”

前進的腳步一頓,生生刹住。

也罷,墨語吹了燈在屏風外麵對付了一夜,睜著眼看著虛空的黑暗,絞盡腦汁的思考著換個什麽身份,不過,轉念一想,雲行殊既然是來賀的外國使者,身份自然不低,到時候要想見鳳昭暄,還有什麽比現在這張臉更加合適呢。鳳昭暄是認識這張臉的,況且別的身份也不一定能進入皇宮。不管雲行殊什麽目的,暫時應該是安全的,當年的案子年代久遠,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查。打定主意用這張臉,自然得委屈做雲行殊的丫鬟,而且必須是貼身丫鬟,關係越近越好,這樣到時候入宮的時候才可以跟著進去。

一整晚,墨語都在翻來覆去的想著到時候見了麵怎麽說,送什麽禮物,用什麽心情來對待這次重逢,回頭想想兩人之間的相處,除了臨別那次要帶她走的語言,她跟鳳昭暄之間也就是普通朋友。恐怕在他看來,自己就是他結識的一個江湖女子罷了,那次的言語大概也就是看她孤苦無依才說說罷了。

一夜無眠,翌日,頂著兩個黑眼圈兒站在雲行殊麵前道:“我想好了,我做你的丫鬟。”

“哦?你昨晚一夜沒睡就是在想這個?”

墨語不回答,繼續談著條件:“隻是有個小小的要求,宴會的時候可不可以帶著我去?”

雲行殊眉毛一挑:“你果然有意思。怎麽,認識皇族中人?”

“哪裏,不過是見見世麵罷了。”墨語訕笑,明知這個理由牽強,但雲行殊竟然同意了。

接下來的幾天,墨語恢複了做丫鬟的本職,竟然越做越熟練,哀歎,難道這輩子就是個做丫鬟的命?晚上睡覺的地方搬到了雲行殊的房間,兩人隻隔著一個屏風,她在外他在裏,剛開始非常不習慣,總是睡不著,後來不知為什麽,頭一挨到枕頭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接著睡死了過去,第二天精神大好。

就這樣神清氣爽的過了幾天,有時身體有些不適,和上次在馬背上那次的病症一模一樣,疼起來臉色發白冷汗直冒,隻不過,墨語也沒留意,覺得是海風吹多了,後來也不往窗口站了。

船終於到達渡口,下了船,鳳笛國的國土踩在了腳下,正值夏日,遠處蔥蔥蘢蘢一片綠色,本國的一眾迎接者等待著這個據說是雲霄最有實力的皇子的到來,接待的使臣竟然是當朝右相,可見鳳笛對於雲霄的重視。

下船、寒暄、上馬進京,眾多繁文縟節一一上演。雲行殊不愧是皇家長大的,接人待物,謙和有禮,氣質風度也沒得挑剔,一身貴重精致的錦緞流雲黑色長袍襯得人越發俊挺如玉,引得鳳笛五十多歲的老右相直誇雲霄四皇子不是凡人,俊名如雷貫耳奈何一直不能得緣相見等等等等,直把他誇得天上沒有地上僅一人耳,隻差沒保抱住大腿揮淚相見恨晚了。

雲行殊倒是神情自若的把那些讚譽照單全收。不過,他既然敢接受,肯定是有承受能力的,他之名恐怕還真能與少年成名的鳳昭暄相媲美,不過一個張揚一個隱忍罷了。

不過,墨語可是見識過這人的無恥麵目,跟在身後暗中翻白眼,雲行殊不是凡人,敢情是個鬼啊。

寒暄歸寒暄,兩邊的隊伍也沒耽擱多久,就朝著京城的方向浩浩蕩蕩的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