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反擊
事情被告發的當天,墨語隻來得及通知張盛廷,然後去見了統領一麵,兩人在帳篷裏談了很久。
墨語的想法叫張盛廷大吃一驚:“你這麽做,萬一失敗,你可就丟了一條命。”
墨語笑笑:“放心吧統領,有你在我想死也死不成的。”聽了這話,張盛廷心頭一熱,她怎麽就這麽相信別人,甚至可以以命相托,隻是為了驗證她口中的話。她曾經說過,得民心才是最重要的。
看著那張意氣風發的臉,他覺得自己當初把她留下的決定是正確的。
緊接著就有人拿了陌之恒的手令拿了張統領身邊的紅人顧寒,墨語到底是張盛廷的人,被元帥親自審問,他悠悠哉哉的斜在帳篷裏喝茶,也不著急。
墨語一離開,他立刻叫了放心的人來,耳語了幾句,那人雖震驚卻很聽話的點了點頭。
完了張盛廷鄭重的說:“隱秘點,別叫人抓了把柄。”
墨語被帶著入了一處白色的帳篷,此帳篷很大,地上還鋪了厚厚的毯子,內部的一處地模型前,站了幾個人,圍在一起不知在討論些什麽。
墨語被帶進去,那些人停止討論。
果然,看見一個老熟人,是那個從伍長直接做了副統的武烈,那人一看見墨語進來,眉毛不可抑製的抖了抖,隨即笑意浮了上來,整張臉本來不醜,一笑之下,卻顯出幾分陰險卑鄙來。
陌之恒輕袍綬帶,負手而立,墨語被人押過來的時候連眉毛都沒抬一下。這件事本來還輪不到這麽大的人物過問,可是他剛來,本意是借著這件事立威。墨語知道,無論這事自己有沒有錯,都會被懲罰以儆效尤。
墨語直直的站在原地,並不跪拜。陌之恒的眉稍稍挑了一下,武烈見狀,大喝一聲:“見了元帥怎可不行禮?”
墨語沒理,單腿支地,雙手交握朗朗的聲音道:“屬下有錯!”
陌之恒眼皮抬起,看了一眼墨語,緩緩開口:“來者何人?”
“天武軍張統領隨衛顧寒!”聲音不高,但很有力度。
陌之恒這才注意到這人,身量在軍營裏並不是很高,但自有一種不得忽視的氣場在,微微眯了眼道:“哦,你錯在何處?”
墨語一拜:“屬下錯處有二!”
“第一、屬下禦下不嚴,任他們受人挑撥!”這第一條就把陌之恒噎了一下,這“禦下不嚴”在變相的說自己了。
“第二、屬下耳目受阻,沒有及時發現阻止!”
武烈怒目看著墨語,想要訓斥怎可對元帥如此不恭,但是陌之恒不發話,他也不敢越俎代庖。
果然,陌之恒似是很感興趣:“哦?你倒說說怎麽受人挑撥了?”
“屬下帶的負責糧草的那些人是聽信了武副統的話才犯了錯!”
此話一出,武烈終於按捺不住:“簡直一派胡言!”
見陌之恒投來不解的目光,武烈心知自己太衝動了,趕緊閉了嘴。
墨語的聲音鏗鏘有力,憤慨激昂,滔滔不絕的說出了武烈是如何與她產生嫌隙,又是如何挑撥屬下聚眾鬧事,栽贓陷害的。
陌之恒聽完並不發一言,皺眉思考,武烈明顯的鬆了口氣,墨語卻皺了皺眉,您相信還是不相信該給個準話呀。
過了很久,陌之恒才開口:“沒有證據,先收押。”此話一出,武烈簡直是不可置信,心頭有隱隱的不安,連查都不查就收押,怎麽想的?
“來人,叫張盛廷過來!”陌之恒斜了一眼墨語,不理她的目瞪口呆,徑自走了出去。當然,墨語絕對是裝出來的惶恐,這事兒早就預料到了。此件事情拿出證據不難,那些人一逼問真話就吐出來了,但是她要做的還有另外一件事兒。
果然,沒多久,身在牢裏的墨語就聽說了下午發生的事兒。
百姓不知道得了什麽消息,得知京城陌大人來了,還聽說這個大人清正廉明,是個極為百姓負責的主兒,紛紛聚在大營之地要申訴民怨。軍營曆來是個要地,百姓等閑雜人別說不能聚集此地,就連靠近都不能,而且要申訴民怨去縣衙,來到這裏是怎麽回事兒?
陌之恒得知的第一反應便是武力鎮壓,可是百姓太多,紛紛說著陌之恒大人的好兒,又不能激起民怨,簡直比洪水猛獸還厲害。
派人去查這事兒的起因,原來就是為今天白天士兵們胡亂征糧的事兒,然後順藤摸瓜,武烈那點栽贓陷害小伎倆自然沒能瞞過陌之恒。
於是,武烈自己吃下了自己種的果子。
外頭百姓激憤難,陌之恒自然心情不好,鬧得軍營人心惶惶,內裏流傳著顧寒隨衛的民心論,而且越傳越廣,士兵大部分底層出身,這種論調自然是十分的推崇,作為元帥,這些百姓殺不得打不得,隻能安撫之。
直到此時才顯出了墨語那些論調的重要性。
整整鬧了一天一夜,陌之恒放出了能與刁民溝通的“顧寒”,墨語頂著顧小弟這張臉一番慷概激昂的演講,繪聲繪色,聲淚俱下的傳達了上頭對於百姓的重視,並承諾種種,這場聲勢浩大的民憤才平息過去。
當然,墨語還沒那麽大的本事承諾百姓什麽,這些外帶福利都是墨語答應安撫“暴民”的條件。
於是,“顧寒”隨衛由於犯事兒在前但又平息亂民有功,功過相抵,無罪釋放。
這場事兒鬧得這麽大,混在軍營中的陌桑自然也從別人口中聽說,那場平息百姓怒火的“民心論”越傳越廣。他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能想象出來那種自由豪邁的神情。夜晚遙望軍營的某個方向,陌桑臉上的神情很複雜,卻又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寵溺和歡喜。
雲霄帝都業城的四皇子府,書房內,幾盞燈火搖曳,把一個筆挺的身影投在了窗戶上,那人伏案急筆,不知過了多久,看看天色,才擱了筆,吹滅了燈隻留下一盞,頓時書房的光黯淡了許多。
那人離了書桌,影也隨著離開了窗戶,看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隱在黑暗中的雲行殊似乎等的有點兒不耐煩了,一隻手的骨節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椅子扶手上,這時,黑暗中一陣風吹過,有條人影自夜裏而來,帶著夜晚的涼意和遠途的風霜,跪在了腳下:“屬下回來的遲了,請殿下恕罪!”
“起來回話。”
“是!”黑衣人起來躬身站在一旁。
“查到了嗎?”
“回殿下,那姑娘確實隱在了軍營,隻是尋不見他的兄長。”
雲行殊冷笑一聲:“好大的本事啊,那麽嚴密的地方也能進去!”
“張盛廷似乎很喜歡她,並不介意她的女子身份。”
“查到她的真實身份了嗎?”
黑衣人低下頭:“屬下無能。隻是……”
“有話就說!”雲行殊低喝一聲,變得有點兒煩躁,“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婆媽!”
“本來就不知道這女子的麵貌,查不到也……在情理之中。隻是跟她一起的那兩個人的身份似乎很不簡單,不像是普通侍衛。”
“殿下……”黑衣人抬起頭來:“咱們還要不要讓那兩個繼續逍遙下去?”
“讓,怎麽不讓!”雲行殊的臉在搖曳的燭火中半明半滅,看不清神色:“派人盯著,不要打草驚蛇。”
“是!”
“讓張盛廷悠著點兒,我知道他惜才,可不要被自己人給賣了。”
“是!”
“那個顧寒是什麽人?”
“歡城本地人。自幼家境貧寒,兩個月前被征去的。家中除了一個老母外,無其他人了。屬下派人去了他家,早已經沒人了。”黑衣人不敢抬頭,每次說起這個女子殿下就會大發脾氣。
“嗬。”雲行殊竟然笑了一聲:“她做的挺利索的,不怕人查。前兩天那事我也聽說了。”他像是自言自語,“陌之恒還真是被這人牽著鼻子走了。”他露出沉思的神情,看在黑衣人眼中有些恍惚。
夜風清涼,送來了湖中半開蓮花的清香,雲行殊坐在湖邊,聞著這香氣,想起了那個總是帶著人皮麵具的女子,那晚暗香浮動意動神搖,即使知道她是敵人。
恍惚之間,卻又看見她在下雨天哭的雨帶梨花,跪在那個俊朗的男子身邊,一遍遍說著她再也不任性了,那哭聲令他的心猛地一頓,幾乎不能呼吸。
那男子是他的哥哥,那樣一個豐神俊朗的人的妹妹怎麽可能是平常人?也不知道她的哥哥怎麽樣了,既然她混進了軍營,那麽他的哥哥呢?
想到這裏,腦中一個閃電般的想法快的令人抓不住。
第二天一早,雲行殊叫人備轎進宮,皇帝病重是假,叫他回來是真。瞞著天下人裝病,也虧這老頭子能想得出來。
雲霄和鳳笛國的邦交一直不錯,上個月送來了請柬,鳳笛那個少年出名的昭暄太子竟然要定親了,而且對象是渤海國的公主。早年昭暄太子沙場成名之後,沉寂了這麽多年,終於出現了。
既然老頭子能把他從軍營給叫回來,這次雲霄國的使者就非雲行殊莫屬了。
不過,這次的旅途沒有她怎麽會有趣兒?
這樣想著,雲行殊的嘴角漸漸浮現出一絲冰冷的笑意。那老頭子還真會挑人,這女子成功的引起了他的興趣。